她试图推开他,就要跳下马来,身子却被楚昀牢牢锁住。
楚昀这时勒住了马缰。
“为什么不进林子?”玉雪问道。“殿下不想得个头名吗?”她不信楚昀甘愿处处落在楚曜的后头,以他的才华,他不输于楚曜。虽说只是赛马,但也能以一点让人看其一面。
前方楚曜的马匹已奔向了树林,这里距离树林不远,她可以徒步跑到那里。
她没时间跟他磨蹭,如此好的机会正好擒住楚曜。
“你想杀他?”他突然问道。
她没有问答。她不知道她要不要回答。她现在的身份是薛瑜,而不是苏玉雪。
“不用你出手,他敢伤你,我便敢杀他!”他道。
玉雪的身了一僵。他是不是猜出来她的身份了?
“只是林里子恐有危险,你还是不要进去。”
“不,我一定要进去!”玉雪去夺他的马鞭子。
“你还是这么不听话。”他似乎叹了口气,一手搂着她的腰身,一手将马鞭子一扬。身后的人马还在为那里踩死了人而惊呼着。他们的马已奔向了树林。
而看台上也响起一片惊喊声,“快来人啊,马踩人了。”
“玄甲卫!速去查看!”天辰帝面色不惊。
甄贵妃向念瑶遥遥举杯,念瑶回以一笑,心下却冷哼了一声,她在为太子拉笼自己,所谓的喜爱不过是看在她身后二十万大军的份上。
见念瑶对自己有心,甄贵妃展颜一笑。天辰帝将这些全看在了眼底,不动声色。
有玄甲卫已奔了回来复命,“皇上,是江府的二少爷落了马,被国舅爷的马给踩死了。”
话语一出,众人皆惊。
比赛中,失足落马的事也是有的,最多受个伤,现在却是人被马给踩死了?
江皇后面色大变,站起身来,急急吩咐身边的管事太监去查看。
虽说死的是个庶弟,但江家现在也全靠这个庶弟在打理,她的弟弟江智聪是个扶不起的烂泥,不光相貌丑陋还是个断袖一脑子的愚钝。
而另一处看台那里,楚睿却重重叹息一声,双手在大腿上一拍,一连说了好几句糟糕,“哎呀,他的欠款还没有还呢,将近七千两黄金呢!”
与他相邻而坐的是容亲王世子楚易,楚易瞥去他一眼,挑起半边眉毛,“睿弟,你什么时候对银钱这么感兴趣了?”
楚睿白了他一眼,“刚才。”
围场外面,章明启的蛟龙军正秘密的集合在四周,有两辆马车停在他的身后。
有一人跑来向他俯身一礼,“大人,一切准备就绪。”
“好!随时待命。”
林子深处,有不少灰衣人的身影在暗中出没。
当然,刚刚进了林子的玉雪与楚昀并未发现这些。林中看起来普通得很,同以前没什么两样。
玉雪仔细辨认着前方的马蹄声,追寻着楚曜的踪迹。
马上,两人都没再说话。
玉雪微闭了眼,竖耳细听,然后伸手指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楚昀便将马驰往那个方向。
兜兜转转间,竟怎么也找不到那个挂着野兔的树。并且转来转去,总在一个地方打转,而耳边也总能听到马蹄声,就是到不了近前。
“这是……”望着这如迷宫一样的树林,她竟疑惑起来。这个从外面看起来无比普通的林子里面怎么会如此诡异?
“嘘——,不要出声。”楚昀也觉察出了异样,翻身下马,然后将她从马上扶下来。
两人互看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证实了一件事,这是一个阵。她想算计别人,却未想别人已布好了一个陷阱正等着她去跳。
林中很静,只闻两人脚下脚踩落叶的声音。她看了一眼楚昀,用眼神进行询问,“这个阵究竟是为谁人而布的?”
她换了面貌,可以说是个新人,除了最近正对苏慕景与江智尧逼债,她没与任何人有交集了,但以那两人的脑子,还布不了这个阵,况且江智尧已被马踩死了,苏慕景此时也分不开身。
难道是针对楚昀?
她赫然看向楚昀。难怪他不愿进林子里。是她硬将他拉了进来。
他只淡淡的一笑,闭了眼,拉着她的手,手指在她手心写道,“信我,任何时候。”
她一怔。楚昀已拉着她向前方一处方位扑去。
那里烟气弥漫,玉雪只觉得浑身一冷,仿佛看到无数的刀剑之光,这是生门还是死门?她不懂布阵。
他说信她。
她相信他。
他将她裹在怀里迎那些刀剑之光疾驰而行。不时有剑刺向他二人,都是楚昀挥袖挡了回去。
玉雪只觉得陷入了千军万马中一般,但纵使武功再好的人,与千万人搏杀,迟早也会让人力竭而亡。
玉雪情急之下就要吹响魔音,被楚昀伸手一拦,“不可!”
“为什么?”
“不想有太多麻烦就不要吹魔音。”
就在两人一问一答时,身后又有数剑刺来,楚昀忙转身去拦,却听到身旁玉雪的一声惊呼,她的脚被藤蔓勾住了,而头顶上又闪过一片剑光。
“快闪开!”楚昀上前扯断了藤蔓,一把推开玉雪,冷不防身后一柄剑斜刺刺的刺向他的肩膀上。
他闷哼了一声。
“你怎样了?”玉雪急忙伸去扶。
“不要慌乱,跟紧我!”楚昀拉过玉雪身子一转,朝后倒退几步。
那里也是迷蒙一片。
“你要不要紧?还是包扎一下吧。”玉雪的手捂在他的肩头,手上是黏糊一片。
“别出声。”他道。
玉雪从怀里取出块帕子捂在那伤口处。
他闭着眼,却比她这个睁眼的人都要看得清。
他脚下的步子行得飞快,看似前方无路可走,而到了近前却又发现有光透出,能看得见野花灿烂树叶婆娑。刚才的剑光刀影仿佛只是一场幻梦。
行了一柱香的时间,他的步子又一缓,接着又后退了几步,然后又朝左侧横步而行,然后又是朝右侧横步而行。他仍闭着眼,略偏着头,似乎在数数。
突然,他睁开眼来,阔袖一挥,从袖中飞出几枚铜钱,铜钱脱手后朝前方一处混沌处击去。那里传来一声“啊”的惨叫。
“破!”他冷喝一声,手中铜钱如雨点般朝右方射出,那里又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似乎铜钱击打在了某种铁器上面。
紧接着,雾蔼散去。几只长剑突然横在两人的面前。
有一人呵呵呵一笑,“楚昀,我就知道你会跟着进来。这里,你进来了就休想着出去,要么永远被困住最后成为一堆白骨,要么此刻就死在我的剑下,还能葬入楚氏祖陵。”
持着长剑的是几个全身灰色衣装的蒙面人。楚曜就在他们的身后,笑得得意,笑得一脸的傲气。
他在此处布了个阵,是引诱楚昀来入阵的,而自己却误打误撞的闯了进来?玉雪望向楚昀,楚昀却微微笑着,笑得云淡风清。
楚昀的肩头处血越流越多,玉雪干脆从袍子上撕了块布下来,给他做了简单的包扎。
他却猛然抓了她的手,她正在诧异时,手心中他正在写字,“左移五十步,再前行十三步,那里有块石头,将它挪开。快!”
还不等玉雪细想,楚昀一脸的嫌弃将她猛的推开,又对楚曜淡淡道,“你找的只是我,这个小厮就让他滚开,我纵使要成一堆白骨,也不想别人来肮脏了我的地。”
楚曜正在得意,并不疑他,难怪楚昀不让她用魔音,这里人多,魔音不一定能干扰楚曜,反而会暴露她自己,最好的办法是破了他的阵。
玉雪依照他的话去做,走到那里,果然有一块石头。
但那石头足有一张桌子大小。楚昀叫她快,想必这石头是阵的关键。
她咬着牙,用尽全力的去推,一点,一点,挪一点也是好的。否则两人今日就得玩完!
重活一世,父亲的冤案还未平反,就此死在这里?绝不!
她凝神,将体力的气息聚集在一处,竟意外发现体力竟有一股强大的气流奔腾不息,直冲她的手中。她赫然睁眼,手下的那块大石竟被推出了一丈远。
而远处,看着受伤狼狈的楚昀,楚曜哈哈一笑,“大哥就是大哥,这么多年,你的脾气一直没变,冷僻孤傲。本太子就遂你所愿吧,这里风光秀丽,正好埋你的傲骨。”
“杀!”楚曜突然一敛笑容,伸手朝楚昀一指,几柄剑朝楚昀刺去。
可突然,楚昀的面前出现了一道屏障,人也瞬间看不到了,灰衣人的剑刺了个空。
楚曜神色一变。
而这时,楚曜又听到身后又呼呼的有风声吹来,接连几声“啊,啊——”的惨叫,灰衣人逐个的倒地。
他提剑朝那声音奔去,背后却被人踢了一脚,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一柄剑狠狠的刺入他的胸口,又快速拔出,血涌了一身。
有一人在他旁边说道,“我早提醒过你,有些东西是你的,便是你的,不是你的,你强求也得不来,物是,人也是!你敢伤害我的女人,便是找死!”
“楚昀,你竟敢谋杀当朝太子!”他捂着胸口,朝那声音喝道,却看不到人,心下不免恐慌起来。“楚昀,有种你出来!”
“谋杀了又怎样?难道你今日不是想借此机会谋杀我吗?楚曜!”楚昀冷冷说道。“不过,昀也不会愚蠢到就这样让你轻意的死去,定要叫你如丧家之犬,四处受敌!”
四周屏障突然散去,楚昀持剑抵在他的胸口,“你已经得到了太子之位,却贪心不足,可知月满则亏,水满则溢?你一生算计别人,可知别人也会算计你?”
楚曜哈哈一笑,“我是太子,这天下迟早是我的,所有的东西都会是我的!你的女人?哈哈哈,迟早也是我的!”
“枉想!”楚昀冷喝一声,手中的长剑又朝他刺去。
这时,从林中深处突然跃来一个瘦竹杆一样的灰衣人,伸手将楚曜的胳膊一拉,楚昀的剑刺了个空。
那灰衣人手中一扬,什么东西洒向了楚昀的身上。楚昀侧头一让,只这一瞬间,两人的身影便很快消失了。
洒下的东西正好落在他的伤口上,一阵奇寒奇冷的感觉涌来。
他一阵颤抖。
“楚曜呢?”玉雪从远处跑了过来。
“跑了!”
“跑了?”玉雪睁大眼睛。“这次没擒住他,他是必会反扑。”
楚昀冷笑,“今日是他的死期,想反扑也不可能。”
“这话怎讲?”玉雪忙问,难道楚昀还设了什么局?
他微微一笑,“现在林中少了幻阵,你应该能很容易找到那只挂在树上的野兔。”
好好的突然扯什么野兔?
楚昀闲闲靠在树上,“快去,皇上这次给的彩头不少,有一百两金子。”
玉雪嘴角一扯,楚昀会计较一百两金子?
见他如此执着,玉雪只好去林中去寻。林中的阵已破,又恢复了一幅宁静的田园画面。
玉雪走了一会儿,心中总有一丝不安,她又迅速折回往回走,可发现楚昀已不在那里。
“楚昀!”不见回答,她连喊了好几声。
她扒拉着灌木丛,四周都寻遍了,仍不见他的身影,他在搞什么?难道自己走了?
正诧异间,又有一人一马跑进了林子。那人的马在玉雪前面停下。
玉雪笑着迎上去,“哥,你怎么来了?”
章明启四处看了看,“楚昀呢?”
玉雪眨了眨眼,“你怎么知道他来了这里?”
“我同他约好了。”章明启道,“他为了他自己,我为了我们父亲。”
玉雪拧眉看着他。哥哥什么时候与楚昀这样熟悉了?“你们约好了也不跟我说。”她嘴角一撇。
“你本来就被人盯上了,还让你参与?不是让你更危险?”章明启翻身下马,揉了揉她的头发,神色凝重的说道,“你得了这头彩,皇上不光会有赏钱,还会问你有什么愿望,你便将父亲的冤屈说出来。”
“可行么?咱们的证人也不齐。”
“齐了,戴世聪身上的毒,楚昀帮他解了七七八八。”
“楚昀?”玉雪吸了口凉气,“他帮戴世聪解了毒?他不要命了?催神草的毒一定要找到解药才可解,单赁内力解毒,得耗费多少元气?”
她惊异得好半天没眨一下眼,难怪今日看到他,脸色有些青色,这是明显体虚的表现。
她将袍子一撩,转身就朝刚才楚昀站的地方跑去。
“你去哪?你得回看台那里!”章明启伸手去拉她。
“楚昀刚才在这里不见了,还受了伤,我得去找他。”
“你还有重要的事做,我去!”章明启将马鞭子往她怀里一塞,又拎起她的衣襟将她往马上一扔,“快走,这件事情,务必办好,皇上那里已知道咱们家里的事,现在只需一个人说出来而已!”
容不了玉雪问他,章明启在马屁股上抬脚一踢,那马儿嘶叫一声,撒蹄朝前奔去。
林中一处凹陷地,一人多高的杂草将楚昀的身子遮得严严实实。他扯掉肩头处玉雪包扎的布条,那里的血水已变黑。
章明启找到楚昀的时候,他正用一只树枝挑开发紫的伤口。
“她走了?”楚昀并没有回头,手下的动作也没停下。
“走了。”章明启道,看着他的伤口,皱起眉头。
“幸好你来了,否则以她固执的性子,非得来拽我不可。”楚昀涩然一笑。“我死不了,你还是去围场那里,盯着甄贵妃与李贤,得防着这两人狗急跳墙,反手一击。”
“你真没事?”章明启看了一眼他的伤口问道。他不仅受了伤,还中了毒。
楚昀淡然一笑,“我怎么会这样轻易的死去?我还要娶你妹妹呢!”
章明启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扔给他,“这是灵元丹,可暂时解毒。”
“多谢,时间紧迫,你快去!”
章明启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朝围场那里走去。他要是这样就死了,可就不是楚昀了。
楚昀吃下一粒药丸,又从怀里取出一只小竹筒,竹筒下方有一根线,他将线一拉,然后用力抛上天空,空中闪出一点耀眼的红光。
半个时辰后,青龙与玄武来了。两人一见楚昀的样子,心头一惊。
只见楚昀的唇色已成黑紫,脸却白得吓人,眼睛四周也是黑青色,肩头处正在流血,血是黑色的。
“别碰我,我的身上全是毒粉,”楚昀道,气息微弱,边说边喘气,“青龙,去通知青隐,叫他召集所有青卫,务必找到楚曜,不死不休!再派二十个青卫暗中守在四喜酒楼附近,你亲自跟着四喜酒楼的东家薛瑜。玄武,你去找副担架来。”
“主子,你……”青龙又将手伸过去,“我看看你的伤口。”
“别碰我,快去!”
青龙咬了咬牙,“是。”
……
围场看台那里,玉雪骑了章明启的马,一手拎着只野兔,一马扬着马鞭。
按着比赛的规则,拿到野兔的人,从林中到看台的这几里路要展示一番花式骑马。
玉雪将野兔往马头上一挂,翻身上了马背,她先是双脚站立,接着是单脚站立,然后又做了个燕子展翅的动作。
到了看台附近,她听到有不少叫好的声音。
一个金鸡独立后,她从马上轻轻的跳下来。
“好!不错!看赏!”天辰帝大为高兴。
一个太监端着托盘过来,上面放着两只金元宝。玉雪收了东西,磕头谢恩,“谢皇上!”
有一处看台上,征西将军李贤看着玉雪的表演,眼中透着惊异,这个少年是谁,为什么会与她的骑术一样?
“你可还想得到什么奖赏?”天辰帝的眼睛直直的盯着玉雪。
这位五十岁左右的皇帝,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透着寒光,唇角似笑非笑。
玉雪敛了敛心神,大声道,“皇上,三年前与北狄一战,前平阳侯苏武安将军的战功被现今的征西将军李贤抢去,我要告他!”。.。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