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子妤原计划,利用这一周的时间,租辆车,在附近逛逛。先开车去岑子牧那看看宝宝和冬冬,再开车去看看岑子煊,然后,一路开车边开边玩,决不能浪费了这一周的时间。
可是,薇薇安不答应。
薇薇安的计划是去加拿大滑雪,不开车,坐飞机来回,而且,只滑雪,最多再打两只雪狐狸回来,别的都不干绂。
两个人的行程都不同,完全可以分开来各自行动。这是岑子妤的想法。但是,薇薇安还是不同意。
她说,既然是室友,就要好好的在一起多做了解。不管能不能成为闺蜜,至少对未来几年的相处有益无害。
岑子妤恨透了薇薇安的心理医生,不时的怀疑这个医生到底有没有拿到执照,挂羊头卖狗肉的家伙。
可是怀疑归怀疑,岑子妤仍旧不敢刺激薇薇安。与她商谈了大半天,最后彼此达成协议,去加拿大,薇薇安去滑雪狩猎,但岑子妤只住在山下的度假酒店里休息,既不滑雪,也不狩猎逼。
邵和光来得突然,谁也没告诉,岑子妤自然不知道。
邵和光前脚刚到美国,岑子妤后脚就站在雪山下,裹着羽绒服,望着上面皑皑白雪,发了好一会呆。
不知不觉,又到了冬天。
这里的冬天来得比别的地方早,所以早早的,全世界的富人们都到这里来滑雪。
度假酒店几个月前就订满了,岑子妤也不知道薇薇安是怎么弄到的房间,反正住进去之后,岑子妤对薇薇安那么一点点小不满,立刻烟消云散。
“我去滑雪了,你真不上去?”薇薇安准备好装备,见岑子妤还懒洋洋地躺在床上,问她:“你就这么不热爱运动?”
“我爱骑马,对滑雪不热衷。”说到骑马,岑子妤忽然想到了岑天华。
离开A市后,对岑天华的怀念不如以前那样沉重,就算是想起,也都是快乐的。这里的空气仿佛有净化功能,把过往的一切都筛了一遍,只留下正面的幸福的,所有负面的,都渐渐淡化。
哪怕是对邵和光的回忆,也因此变得温馨。
“骑马!你早说啊!我家有马场!”薇薇安感觉她们终于找到了共同话题,有一件共同喜欢的事。
岑子妤笑笑,说:“我家也有个马场,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有空就会陪我去骑马。”
“真好。”薇薇安羡慕她,“我长年见不到我父亲,他太忙,满世界地飞。不过,我有宋,人会陪我骑马。”说到宋景文,薇薇安就笑得特别灿烂,“我要等他出来,让他陪我去马场骑马。”
“他会骑马?”这点,岑子妤还真不知道。
薇薇安有些得意,终于有件她知道而岑子妤不知道的事了。“宋的马术很好,我骑马,都是他教的。他很有耐心,有时候我耍脾气会抽马,都是他拦着,宁愿让鞭子抽在他身上,也不肯让我伤害马。”
薇薇安眯起双眼,微微抬头看向天空。雪光反射的天空,透着不着血色的白,阳光温暖却无力,人们每说一句话,都会有白气从嘴里呵出,像一团团可爱甜蜜的棉花糖,让话语也变得轻松愉快。
“我不相信宋会伤害你,真的不信。岑,宋是一个连马都不愿意伤害的男人,他为什么会伤害你?”薇薇安侧头看她,见她一脸错愕,她又说:“如果你觉得他伤害你了,那他肯定是迫不得以的,我了解他,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人。”
岑子妤不由自主的点头。
此刻,她相信薇薇安的话。薇薇安与宋景文一起长大,一起学习生活,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唯一了解宋景文的,不是张绮雪更不是张帆茹,只会是薇薇安。
不排除薇薇安说起宋景文,会带上浓厚的个人色彩,但今天,岑子妤觉得她说得很客观。
尽管,她刚才的话经不起推理。
若是以前,岑子妤会告诉薇薇安,希特勒是个连蚂蚁都舍不得伤害的人,可他能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屠杀犹太人,宋景文舍不得伤害马,与会不会伤害她是两码事,没有任何的合理性。
可是,岑子妤不想反驳。
她们都愿意相信,宋景文是善良的。他过去所做的一切,应该随着时间的推移,烟消云散。冤家宜解不宜结,宋景文还是岑天华的私生子,他也受到了惩罚,岑子妤从内心而言,不想再去想过去的事。
“他还会做什么?”岑子妤发现,只要她们心平气和地谈起宋景文,薇薇安会变得非常温柔。
滑雪,是件非常危险的运动,岑子妤希望薇薇安能高高兴兴地去滑雪,平平安安的回来。所以,现在跟她聊聊宋景文,能让她心情愉悦,岑子妤自己也能安心。
薇薇安怔怔,反问她:“你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我知道他
tang会做饭,其它的不清楚。”岑子妤小心回答。
薇薇安笑了,“我和宋有许多小秘密,我就不告诉你!”促狭的笑容下面,是一种“他只属于我”的骄傲感。薇薇安一直以他们有着别人无法取代的过去而骄傲,这点,也确实值得她骄傲。
“滑雪快乐。”岑子妤陪薇薇安来到一楼大厅,看她去坐缆车,与她道别。
薇薇安走后,岑子妤觉得有些无聊。
这里是滑雪圣地,雪山上人声鼎沸,山脚下也是川流不息,可是岑子妤犯懒,不想出去,她紧紧衣领,犹豫一会,决定不出门,先到二楼咖啡厅坐坐。
算算时间,这个时候应该可以找到青英鸾,岑子妤决定先完成这件大事。
她不好意思直接给青英鸾打电话,试着打邵和宜的,很幸运,手机只响了三声,邵和宜接了电话。
“小五?”邵和宜似乎还不太确定是岑子妤的来电,他犹豫不决地喊了她一声。
岑子妤端坐好,来这里的人大多是滑雪的,这个时间点在咖啡厅里的人不多,但岑子妤还是觉得很紧张,她压低嗓音,轻轻地笑了一下,说:“和宜哥,好久没联系了。”
“是啊。”邵和宜有些尴尬,毕竟,他离开A市去非洲,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两家硬凑的乌龙红线。而岑子妤,就是牵着红线另一头的那个人。
“和宜哥,我跟和光结婚,你不回来。弈桐姐跟英子哥结婚,你们也不回来。现在我们都不在A市了,你们还不回来吗?”
岑子妤本想用一种轻松点的方式跟邵和宜谈起这事,可是话说完了,岑子妤才觉得自己这玩笑不像玩笑,正事不像正事的,怪怪的,反倒像是在责怪他们,要他们负责任一般。
岑子妤急了,连忙说:“和宜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不是我刚才说的那个意思,是……是我们太想你们了……希望你们回来。家里也需要你们。”
“小五,别急。我懂你的意思。”
邵和宜还是这样的大度沉稳,他与岑子琛一样同是家中老大,两人有着相似的性格,但岑子琛更冷更凶,而邵和宜则非常像邻家大哥哥,性子随和淡然,在熟人面前又开朗大度,与单芷安倒是有几分想象。
岑子妤这才松了口气。
邵和宜会客套,但一般他说他懂了,就是真的懂了。岑子妤也怕解释,怕自己越解释越说不清楚,所以邵和宜说他懂了,岑子妤便不再解释。
“和宜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岑子妤说:“爸爸的身体不好,和韵又去了美国读书,妈妈很寂寞……我们都想你和阿鸾。”
邵和宜低低地笑了起来,问她:“小五,你们都是商量好了的吗?”
“嗯?……啊,什么商量?”岑子妤听得一头雾水。
邵和宜笑道:“一个月前,和韵找到我,又哭又闹的要我回去。半个月前,和光也打电话给我了,骂我当甩手掌柜,把整个邵家都扔给他管,他累了,要休假。就刚刚,妈妈也给我打了电话,说爸爸又住院了,我要是再不回去,她也要住院……”
岑子妤汗颜,原来所有人都在劝邵和宜回去,只有她,还傻乎乎地拖到现在才打电话。
邵和宜继续说:“青家也是轮番打电话,要阿鸾回去。”
“那……你们回去吗?”岑子妤小心问他。
邵和宜说:“我们打算回去结婚。一直不没回去,是因为阿鸾手上的项目没有结束,我们现在到了美国,开完会就只剩下扫尾工作了,所以,我们打算开完会就回家。”
岑子妤在心中哇呜大叫两声,兴奋得厉害。
她强压住心头的激动,问他:“回去了,还走吗?”
“和光已经把公司的事全都扔下不管,来美国找你,我回去了,想再走也不容易了。”邵和宜说:“和光说,我们在非洲逍遥了这么久,这回要轮到他跟你消遥了。”
“啊!”岑子妤惊得立刻站了起来,惊动了吧台上的服务员,她们好奇地看着岑子妤又尴尬地坐了回去,善意地笑笑,不以为然。
岑子妤没想到,邵和光来美国了。
可他为什么不提前告诉她,难道是怕她会躲着他。
偏偏这时候她在加拿大啊!岑子妤觉得头疼,邵和光肯定会误会她,认为她在躲着他。
邵和宜听到她的惊叫声,忙问:“怎么了,小五。”
“哦,没什么。”岑子妤岔开话题,说:“阿鸾在吗?我想跟她说几句。”
邵和宜将手机交给了青英鸾。
岑子妤问了问她工作上的事,她刚问她学院的事,当青英鸾得知她在加拿大时,也颇为惊讶。“那和光怎么办?”
“我不知道他来了,所以错开了。”岑子妤淡淡的说:“我要过一周才会回去。”
“美国和加拿大能有多远啊,和光坐飞机几个小时就能见到你。我们本来想跟你们见个面,既然如此,就不刻意见了。我跟和
宜回去后,准备结婚,邵家还有一堆的事等着和宜呢,你放心吧,我们会给你们创造空间的。”
青英鸾误会了岑子妤的意思,以为她担心他们不会成全,这才打电话来找她确认一下。
岑子妤听得面红耳赤,觉得这事越描越黑了,急得顾不上喝咖啡,正试图说清楚些,青英鸾突然说:“你们现在是准备度蜜月吧,也是,你们结婚那段时间,家里出了许多事,我们又远在非洲没帮上忙,害得你们连蜜月都没去过。现在你们放心吧,我们会在前线扛起大旗,你们就好好准备蜜月宝宝吧。”
青英鸾是个洒脱之人,说完就挂了电话,连客套的时间都没给岑子妤。
岑子妤拿着手机,发了许久的呆,才意识到,这误会大了,还是个没机会解释的误会。
不过,他们答应会回A市,就是喜事一桩。还说要回去结婚,喜上加喜。
岑子妤觉得,自己总算是做对了一件事。
可是,不等她喘过气来,又想起了邵和光。他急匆匆地跑来美国找她,是有急事吗?如果是急事,又为什么事先通知?前两天电话里他压根就没有透露出要来找她的意思,难道他真的是怕她会躲,才想给她个措手不及?
岑子妤不停地胡思乱想,平静的生活,一下子因为这个电话,变得凌乱不堪。
邵和宜说邵和光已经把所有的邵家业务都甩下不干了,他轻装上阵来找自己,难道……他来美国的唯一目的就是来找自己?
岑子妤心烦意乱地离开了咖啡厅,她漫无目的地在酒店里的花园里走着。没下雪,路面有些地方结冰了,岑子妤走得心不在蔫,好几次差点滑倒。
“哎呀!”虽然穿着雪地靴,岑子妤还是不小心滑倒在地。
她呆呆地坐在地上,突然不想起来了。
起来了还要继续走,不如坐在这里休息一下。这个动作有点不够雅观,但至少不会再摔倒。
岑子妤抱着自欺欺人的心思,孤孤地坐在那里,忽然想哭。
手中的婚戒仍然戴着,婚姻还在存续期,他们没有离婚,或者说,岑子妤离婚的念头也淡了许多,可是,邵和光突然飞来,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岑子妤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邵和光,她怕邵和光向她提出一些要求的时候,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大脑和身体往往会不一致,谁知道到了那个时候,她会不会给邵和光错误信息。
就在岑子妤坐在地上发呆的时候,隐约间看到一个红色身影。
冰天雪地之中,一个鲜红身影特别引人瞩目。不过,最令人最瞩目的是,这大冷天的,她竟然还穿着丝袜。
丝袜!红色丝袜衬得那一身鲜红,更加艳丽。
岑子妤的目光,不由的被那个身影吸引。她记得这个身影,尽管她瘦了很多,岑子妤还是能一眼认出。
“夏夏!”岑子妤冲着她大声喊叫。
简初夏正要走进酒店,忽然听到有人喊她,她回头四处看,只看到许许多多的陌生人,没有她认识的。
“肯定是听错了。”简初夏嘲笑自己,“怎么会在加拿大遇到这么多熟人。”
简初夏继续前行,岑子妤急得又叫了她两声。这回,简初夏看到正坐在景观树下的岑子妤,快步走了过去。
“子妤,你怎么在这里?”她见岑子妤一直坐着不动,上前扶她,“你摔倒了?没有伤到骨头?”
“没,是坐久了,腿有点麻。”岑子妤也没想到,自己发个呆能发这么久,等她自己回过神来,腿麻得站不起来,正巧看到简初夏,这才叫她。
岑子妤是踩到了景观树下那块冰上才滑倒的,人坐在景观树下,也不显眼,所以没人注意到她。如果不是正好角度合适,简初夏也看不见个子娇小的岑子妤,会这么狼狈地坐在地上。
“先进房间再说吧。”岑子妤说。
简初夏知道岑子妤有洁癖,刚刚坐了这么久,肯定嫌弄脏了衣服,要回去换。
果然,一进房间,岑子妤就去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身衣服才出来。
简初夏也自来熟的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趁着岑子妤洗澡的时候,叫了送餐服务。岑子妤出来时,餐车刚好到,看着上面热腾腾的咖啡和精致的小点心,岑子妤忽然觉得简初夏变成了另一个人。
“夏夏,你来酒店做什么?”看她的打扮,更像是来约会的,来酒店约会,对像应该是男人吧。岑子妤忍不住八卦。
“你呢,你怎么来这里了。”简初夏没有立刻回答,她端起咖啡,姿态优雅,如果不是知道她的真实出生,岑子妤会以为她本来就是千金大小姐呢。
岑子妤在她对面坐下,说:“学院突然多了一周的假期,就跟室友一起来滑雪。”
“滑雪?”简初夏有些惊讶,“你不喜欢滑雪的啊。”
“是啊,所以她去滑了,我在酒店休息。”
简初夏的眼底闪过一丝情绪
,不是仇富,也不是嫉妒,怪怪的,让人看不透。
岑子妤知道,自己的出现,令简初夏想到了岑子千。她画蛇添足的解释:“只有我跟我室友,没别人来。”
“哦,你说岑先生啊。”简初夏镇定地笑笑,说:“岑先生现在在家里忙着带女儿,怎么可能有空出来滑雪。这天气,也不适合婴儿的。”
“夏夏……”
“子妤,别忘了,我还是岑氏的员工,只不过我负责加拿大的工作而已。”简初夏说得面不改色,波澜不惊,岑子妤看了,觉得她好像已经恢复过来,可还是怕会伤着她,不敢轻易地接话。倒是简初夏,落落大方,自然得体,“岑家孙子出生这样的大喜事,岑氏早就通报了,我还送了红包呢。”
“嗯,艾艾很可爱。”
“乔助理也很有服气。”简初夏点头说道。
乔夕楚早已恢复了岑子千私人助理的身份,在公司是助理,回到家就是老婆,无论早晚,岑子千是二十四小时贴身看着。整个岑氏都知道这事,简初夏当然也知道。
岑子妤很愧疚,好像当时悔婚的人是自己似的,低下头,嗫嚅不安。
“子妤,是这样,当初是我自愿的,不管什么结果,我都该承受!”简初夏也不避讳,反而先安慰起岑子妤,“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早就释怀了,子妤你又何苦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这事情还未过去一年,简初夏就已经重新开始。岑子妤觉得简初夏很了不起。
“夏夏,你在这里怎么样?习惯吗?”
“我努力工作的目的很简单,要钱,要地位,要一个实现我价值的平台。这些,岑先生都给我了。现在整个加拿大的业务都归我管,我也算是麻雀变凤凰,我很满意。”
简初夏这么诚实的坦白,岑子妤不是第一次听。但隔了一年多再听到,岑子妤竟有了新的体会。
一个人,只要明白自己需要什么,那么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能勇敢地面对。因为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里,该怎么走,在什么时候学会放弃,又该在什么时候,加速前进。
简初夏就是这样的人。她知道她的目标,所以,即使被悔婚,她仍然朝着目的直线前进。
岑子妤则与她相反。她一直以为自己爱着宋景文,所以想过跟他私奔,可是,在知道宋景文的爱只是一场阴谋时,岑子妤迷失了方向。她在爱情里迷失,在婚姻中也迷失,她甚至不知道她生活的重心该在哪里,所以,当她得知邵和光到了美国之后,她才会这样的惊慌。
薇薇安和简初夏,在某些方面,是相似的。
薇薇安坚持等着宋景文,不管宋景文在哪里,她都不放弃。
如果自己对邵和光,也能这样坚持,或许他们会更幸福。
“我听说你在美国读书,好好的,为什么去美国读书?”简初夏突然问她。
岑子妤淡淡一笑,只是简单地提了周崇仕几句,只说出于安全考虑才来美国,过段时间,就会回去之类的。
“哦。”简初夏聪明地没有再问下去,在加拿大混久了,简初夏比以前更会看人脸色。
岑子妤喝了一口咖啡,一时之间两人竟无话可说。
“夏夏,你还没说你来酒店做什么呢?”岑子妤的目光始终离不开简初夏腿上那双薄如蝉翼的丝袜,穿得这样漂亮,不畏寒冷,肯定是为了男人。
简初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我来谈生意的。”纤细手指温柔地指着窗外几个广告牌,“你别忘了,我们做的是媒体,广告什么的也是我的业务之一。这家酒店的宣传是我在做的,客大欺人,一点点小事都要我来跑才行。”
“你不怕冷?”谈生意再重要,也没必要穿成这样吧,岑子妤还是觉得,简初夏是来约会的。
简初夏双手轻轻地搓了一下膝盖,刚刚在外面冷,冻住了反而不觉得冷。进了房间,暖气全开,身上是挺热的,可膝盖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凉嗖嗖的。
岑子妤不说,她还不觉得,一说,简初夏就觉得冷气直往骨头里钻。
她不是不会照顾自己的女人,相反,她比大多数女人都懂得照顾自己。以前是囊中羞涩,有心无力,现在身体地位都得到了大大地提高,不可能再出现这种情况。
所以,穿丝袜,肯定有别的含义。
“子妤,我说了,你别笑话我。”简初夏尴尬地笑了一下,“谈完公事,我……我有个约会……”
“夏夏,恭喜你!”岑子妤由衷祝福。
简初夏摸了摸脸,精致的妆容在眼角已有细细的开裂,她不自信地抚了抚,说:“你们都嫁人了,我再不嫁,就嫁不出去了。”
“夏夏,别乱说。”
“我曾想过,等李晟成出来了,再谈恋爱也不迟。可是……我没勇气去等,我怕等到的仍然是一场空。”简初夏突然提高嗓音,指着外面说,“在加拿大真不愁嫁,外国人看我们东方人都是一张脸
,也认不出年龄,随随便便就能骗到一群。”
听简初夏的意思,她的男友是外国人,也怪不得她穿得这么性感,大冷天不畏寒地穿着丝袜,应该就是为了后面的约会精心准备的。
岑子妤很羡慕她,敢爱敢恨,提得起,放得下,说不想等就不等,想要新生活,就会立刻去追求新生活。做人,就应该这样洒脱。
简初夏又与岑子妤应酬了几句之后,起身告辞。
因为她们一直面对面的坐着,所以,岑子妤并没有看到简初夏的背后乾坤。
直到简初夏拿着外套站起来,转身要走时,岑子妤看到她那红色露背装,大大的V字直接开到了臀际,目瞪口呆,指着那小礼服差点叫出来。
这红色礼服,简单就是一味毒药,一味任何男人宁愿死也要吃的毒药。
简初夏穿成这样,哪里是去谈生意,分明就是去约会的。只是,大白天,大雪天,穿成这样去约会,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我走了,晚些我们再联系。”简初夏出门前,将外套穿在身上,将背后的风景全部遮住。她再看岑子妤时,眉眼全都是笑意,单纯只是老友偶遇,相谈甚欢的场景。
岑子妤点头,“嗯。”她突然伸手拉住简初夏的手,略有些不舍的问她,“夏夏,还回A市吗?”
“说不定就在这里嫁了……”简初夏淡淡的,他似乎怕岑子妤还会追问下去,“我谈生意去了,晚些再聊。”
岑子妤觉得,简初夏是落荒而逃。
眼看她进了电梯,上面的数字直接从22层停靠在5层,岑子妤这才想起,在5楼有个小酒吧。
谁会在酒吧谈生意?岑子妤心生狐疑,手指下意识地按了下行键,很快,另一台电梯到了,岑子妤想都不想地去了5楼。
小酒吧在5楼的右侧,很安静。一如咖啡厅,并没有多少人在里面饮酒,岑子妤站在远处,就能看见简初夏的一身火红,和那茂密且富有弹性的波浪长发。
长发遮住了大半部分裸露的肌肤,但腰臀那还是露出一小截。简初夏坐在那里,漂亮的手指夹着一根香烟,没抽,因为她的另一只手正端着杯鸡尾酒,边喝边与身边的男子***。
岑子妤躲到柱子后面偷看,果然是老外。看上去,像是澳大利亚那边的人,整个人都洋溢着海洋的咸湿气息,和沙滩海浪的青春。老外看不出年纪,简初夏坐在他面前,显得特别年轻且有风情。
简初夏不时的仰头轻笑,岑子妤离得远,偶尔能听到几句英文,大概是在说澳大利亚的风光。那男人已经邀请了简初夏同他一起去澳大利亚冲浪,简初夏起身答应了,可又耸肩说公司忙走不开,欲拒还迎,很有手段。
“怎么突然有了偷窥欲啊。”岑子妤唾骂了自己一句,人家简初夏约会,不就穿得暴露了点,至于自己躲在这里偷看嘛。
岑子妤刚要走,忽然看见那老外伸手轻抚简初夏的背。头发将老外的手遮住,岑子妤当然知道他在摸什么。
老外就爱占便宜,真不要脸。岑子妤悄悄骂着。
突然,电梯叮的一声响了,从里面冲出一个男人,快步来到酒吧,将简初夏一把拽住,不管她乐不乐意,拼命地往电梯里拽。
岑子妤吓得热血倒流,差点中风而死。
来拽简初夏的,竟然是岑子琛。
岑子琛!他怎么来加拿大了?
“岑子琛,你放手!”简初夏压低嗓音,厉声喝止。
电梯里还有别的人,岑子琛见简初夏反抗得厉害,便没有把她扯进电梯,而是一把抱起,径直往楼梯走去。
岑子妤八卦心态大爆炸,紧跟其后。
还好,楼梯里没人,足够安静,尽管简初夏已经是捏着嗓子说话,岑子妤站在离他们相隔两层楼的下面,也一样能听得清清楚楚。
听上去,岑子琛正抱着简初夏上楼,要去他的房间,17楼。
简初夏正在嘲笑他,年纪大了,根本不可能有这个力气,把她抱到17楼去,再为所欲为。
岑子琛一直不说话,这倒也符合他的性子。他本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特别是面对聒噪之人,他的话就更少了。哪怕是简初夏这样的漂亮女人,也不是能轻易引出岑子琛的话头。
岑子琛走得不快,毕竟抱着一个女人上楼,不是件轻松的事。简初夏骂累了,索性也不说话了,她也懒得挣扎,反手搂着岑子琛,突然冷笑:“岑子琛,你是来穿你弟弟破鞋的吗?”
一直跟着他们爬楼的岑子妤听见了,心一紧,脚一滑,差点直接下巴磕到楼梯台阶上。
家里,哪怕是岑天泽,都不敢这样跟岑子琛说话。简初夏压根不怕岑子琛,而且,她是故意在激怒他。
只是,岑子琛的情绪,向来都不是别人想激怒就能激怒的,就像别人也不能轻易地逗他说话一样,他只按照自己的节奏说话做事。
简初夏见他不说话,又说:
“刚才我碰到子妤了!你们岑家是约好来加拿大度假的吗?一个来给我难堪,一个来看我难堪?”
“小五?”岑子琛终于出声了,他似乎停下来,微微喘气,“小五怎么在这里?”他明明记得,邵和光去美国找岑子妤,他们不在美国重聚,怎么会跑到加拿大来。
“她学院有一周的假,就来滑雪。”
岑子妤没听到岑子琛应话,她知道,他不相信。因为岑家人都知道,她不喜欢滑雪。
简初夏并不打算解释,“你这样抱着我,不怕子妤看见?”她说得刻薄,“你可差点成了我的大叔子,我可是弃妇,你堂堂岑家大少爷这样抱着一个没人要的女人,到底想做什么。”
楼上传来一些声音,细小又激烈。
岑子妤贴在墙壁上,不敢向上看。她是过来人,她知道,那种声音是只有经过了亲密接触之后才会有的。只是,她作梦都没想到,岑子琛胆大如此,竟然会在楼梯间对简初夏下手。
简初夏也没想到,岑子琛结束的时候,她还是懵的。
岑子琛再次抱她上楼的时候,简初夏突然哭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当初你来找我,叫我配合岑子千离开A市来加拿大,我听了你们两兄弟的话,我来了啊!我没***扰你们岑家啊!你又跑来折腾我做什么!别以为我简初夏没有别的男人,如果不是你跑来,我今天就跟那老外……”
声音嘎然而止,岑子妤在楼下摇头。
简初夏是个聪明女人,她怎么会傻乎乎地在这个时候激怒岑子琛。他到底是男人啊,有自尊而且自尊爆棚的男人,怎么容得下简初夏拿那种话来刺激他。
刚刚才就地正法,难道简初夏还想再来一次?
还好,这次岑子琛很快就放开她了。简初夏抹了把眼泪,冲着他冷冷说道:“我这身体,你弟弟也碰过,现在白给哥哥,你们岑家倒也不亏!”
“初夏!”岑子琛终于恼了。他默默地望着她,又不说话了。
岑子妤叹气,大哥就是不会安慰女孩子,行动不错,就是讷于言。
“我在加拿大挺好的,别来招惹我。我不需要你同情。”
“我不是同情你。”岑子琛只是这样回复了一句,便又继续安静地爬楼。岑子妤跟着他们,静静地又爬了三层楼,岑子琛那悠长的反射弧才有了回应,“我也不只有你一个女人,不过我们可以试着都做对方最后一个人。”
岑子妤猜想,简初夏一定是惊讶地眼珠子要掉出来。
因为她听到岑子琛问她:“你这表情让男人很受挫,你是以为我是个没有能力的男人呢?还是认为我做不到你最后一个男人?无论你哪一种怀疑,都太质疑我了,打击了我的自尊。”
简初夏许久都没出声,这样的问话,她就算有答案,也不可能真正的说出来。
岑子妤算是明白过来,原来岑子琛与简初夏的最初接触正是岑子千要退婚的那个时候。当时,岑家人都以为,是岑子千摆平了简初夏,如此看来,岑子琛也从中帮忙调和。
或许,那时岑子琛还向简初夏承诺过什么,给了更好的条件,这才让简初夏不得不放手。
其实,简初夏是简家唯一的希望,岑子妤也见过她的父母和妹妹,知道他们对简初夏的想法,也同情简初夏的处境。
那时,岑子千急着打发她走,让她开拓加拿大业务,还给了她优渥的薪水,但那些,并不能在最短时间内填平简家的无底洞。
或许,是岑子琛来填了。所以,简初夏恨他,又怕他,还敬畏他。
简初夏一个人来加拿大开拓业务,其中艰辛,也只有当事人知道。岑子千有了乔夕楚之后,哪里管了简初夏的死活,也是岑子琛,动用岑家人脉,帮助简初夏,帮她拿下第一笔定单,拿下第一桶金,简初夏才能顺风顺水地走到今天。
岑子琛,永远都是在背后做事,从不显山露水的人。或许,也正是如此,他与简初夏的交往,才能如此低调的保密到现在。
爬到17楼时,岑子妤已经累得快要趴下,她不知道岑子琛哪来的劲,把简初夏这个大活人给活生生地抱到17楼的。听到楼梯间防火门关闭的声音,岑子妤才敢探头去看,哪里还有人影,地上有只高跟鞋,是简初夏的。
岑子琛竟然心急地,连这只鞋都没捡起来,就把简初夏关到他房间去了。
岑子妤望着高跟鞋发了会呆,忽然,听到简初夏的声音:“我的鞋……嗯,子琛,我的鞋……”
岑子妤吓得不知哪来的劲,嗖嗖嗖地往上跑了三层楼。刚到20楼,就听到岑子琛的声音。
“有我在,还要鞋?”
岑子琛压根不理会简初夏的请求,将她夹在胳膊底下,把她带进了房间。没有房间,简初夏跑不掉,岑子琛有足够的时间来说服她,乖乖的屈服于他。
还有两层楼,就是她的房间所在楼层。岑子妤太累了,她坐在楼梯台阶
上,探头往下看。
看了才知道,原来这17楼有多高。爬了才发觉,原来以为做不到的事,只要努力了,还是能成功的。
岑子琛和简初夏,八杆子都打不到的两个人,竟然成了情侣。能让岑子琛说出情话的女人,恐怕连文静都觉得还没有出生,简初夏做到了。凭着岑子琛的个性,在十拿十稳之前,他绝对不会让其它人知道他这段恋情,但只要他开始了,就一定要修成正果。
简初夏跟着他,或许会更幸福些。
岑子妤笑了。她关心的人,似乎都有了好结果,这是幸福的开端。
拿出手机,岑子妤无聊的划弄着。群里,元悠在发宝宝和冬冬的照片,夕楚在发艾艾的照片,钱小昼则在发岑子煊的照片,热闹得很。文静笑得合不拢嘴,蒋温茂也时不时地说上两句,没人提岑子琛,也没人提邵和光。
“怎么不见小五发照片?”突然,文静发话了。
岑子妤赶紧发了几张雪景,告诉他们她在加拿大滑雪。
群里炸开了锅,如岑子妤所想,他们都不信她去滑雪,同时,他们也都在为邵和光没有见到她而惋惜。
岑子妤真后悔自告行踪,可她必须装着不知道岑子琛也来了加拿大,这才乖乖汇报行踪的。
“和光会去加拿大吗?”文静问。其实,蒋温茂也想问,但她矜持,不愿意在群里说家事。
岑子妤这才意识到,邵和光到现在也没跟她联系。没见着,一通电话可以再约时间的,可他没有,难道他生气了。
群里一下子安静了,邵和光没有回复,岑子妤也没有回复,文静觉得自己问错话了。
“我正准备给他打电话呢,刚刚看照片看忘了。”岑子妤赶紧回复,“都怪你们,发宝宝、冬冬和艾艾的照片,把我看迷了。”
群里又热闹了,大家七嘴八舌地保证不再发照片,让岑子妤安心打电话,然后,当真静下来,给她足够地打电话的时间。
岑子妤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深呼吸十次,这才有勇气,拨通邵和光的电话。
第一次,没人接;第二次,在占线;第三次,岑子妤等邵和光拨回来,可他没有。就在岑子妤纠结,自己是再打电话还是再等等明,邵和光发来信息。
“我在飞机上,马上要起飞了。”
岑子妤急忙拔了过去,“和光,你要来加拿大吗?”她因为心急,并未深思熟虑,更多的是本能的想法,“我明天就回去,你不必飞过来。”
“我是回国。”邵和光的声音怪怪的,像是很痛苦。
岑子妤怔住。失望,像一团迷雾,将其罩住。
邵和光说得急促又小声,“示安,示安他可能快不行了,我必须赶回去。小五,对不起,本来想给你惊喜的,没想到……”邵和光一脸愧疚,他揉着眉心,心有不安,“我不应该告诉你这些的,只是事出紧急,我……”
他太焦虑,所以没有考虑清楚,在岑子妤给他电话的第一时间,他本能地想跟妻子聊聊,商量商量,这样才能减压,才能让他安心。
岑子妤忽然想到了她刚刚爬的那些楼层,以前,她从未爬过这么高,可今天,她爬上来了,坐在上面往下看时,才知道,刚刚的辛苦,不管什么。
“和光,你先回去,我马上订这边的机票回去。”岑子妤说。
邵和光愣住。这时,空姐已经走来,提醒他关机。
岑子妤听见了,马上说道:“我有一周的假期,如果不行我可以再请假。和光,你安心回去,我会回去……陪着你。”
“好。”邵和光在空姐地催促下,关了手机。
岑子妤结束通话后,立刻上网订回去的机票。
就在下单前一秒,她的手停住了。她这样走了,薇薇安知道后,肯定会跟着来。与其这样,不如先跟薇薇安事先好说,免得到时候横生枝节。
“薇薇安,家里出了点事,我必须回去。”岑子妤接通了薇薇安的电话,“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跟你去,我要见宋!”薇薇安说。
岑子妤犹豫片刻,答应了。“你要见宋,我可以安排,但我有个要求,不许闹事。如果你影响到了我和岑家,你别想见到宋!”
薇薇安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岑子妤将机票订好,收拾行李时,薇薇安回来。两个拖着行李箱到飞机场,一路无言,直到上飞机。
“岑,谢谢你。”薇薇安真心感谢她,“我以为,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
薇薇安听宋景文的话,不主动去找他。但如果她跟着岑子妤去看他,就不算违反了他们当初的约定。
薇薇安为了能见到宋景文,可谓是用心良苦。岑子妤也希望这次宋景文看到薇薇安之后,能理解她的苦心,并且重新与她开始。
邵和光比岑子妤早半天赶到A市,刚下飞机,就看到罗宋。
“恐怕不
行了。”罗宋说完这话,便不再吭声。
一路飙车,罗宋的车技出神入化,可邵和光还是觉得慢了些。
“芸香。”邵和光给芸香打电话,“让示安听电话。”
芸香含着泪,将手机放到了邵示安的耳边。
此时,邵示安已经奄奄一息。芸香一直在祈祷,希望邵和光能见到最后一面。
“示安,我是爸爸。”邵和光第一次用这么慈爱的声音,跟邵示安说话。
如果不是芸香想拿邵示安做筹码来威胁他,邵和光或许会对他更好的。尽管他是个脑瘫儿,也不是经他同意就降生在这个世界的,他始终还是邵和光的骨肉。
岑子妤的离去,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想成全邵示安,希望他能有一个完整的家。邵和光在努力,想两全其美,但如今看来,他是一无所获。
邵示安听到邵和光的声音,神奇地睁开了眼睛。
“姑姑!示安在笑!他在笑!”芸香激动地又哭又笑,董墨雪用力握住她的手,凑到手机前,小声说:“示安醒来了,他听到你的声音笑了。和光,多和示安说说话吧。”
“知道了。”邵和光的声音很软,他给邵示安讲起了故事。
他在电话里承诺,只要等他身体好了,他会带他去爬山,捉小鸟,钓大鱼,还会带他去游乐园,看别的小朋友玩耍。邵和光说了很多很多,多得连他自己都不记得到底说了什么,可他只要听到芸香又哭又笑的声音,就知道,邵示安还活着。
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弥补大人做错的事,邵和光只能用空洞又无法实际的承诺,让这个孩子在最后一段路,充满阳光。
只会喊妈妈的邵示安,艰难地,从喉咙里说出了这含糊不清的单音阶。“爸……爸。”
邵和光,泪如雨下。
他别过头去,不想让罗宋看到他的失态。罗宋的车,开得更快了,车子开始变得颠簸,邵和光没有系安全带,身体一歪,手腕磕到了前椅子,手机掉了下来。
手机里,传来芸香的声音,她在叫邵和光,告诉他,邵示安喊他爸爸了。
邵和光很想再听听,给芸香回复,可是,等他坐稳,重新捡回手机时,里面传来的是芸香的哭声,悲恸的哭声。
“芸香!”
没有人理会他,这样的哭声,意味着邵示安的夭折。
邵和光双手捂住眼睛,他应该捂住耳朵,才能阻止芸香的哭声传入耳膜。可是,他捂的是眼睛,他拒绝看到死亡,可实际上,他还是坚强地想强迫自己面对这个事实。
“和光。”董墨雪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邵和光赶紧放在耳边,犹豫片刻,说:“我在。”
“芸香晕过去了。”
“罗宋,还要多久能到?”邵和光急忙问罗宋。
“十分钟。”
邵和光几乎是对着手机吼,“十分钟后我能到!先让芸香醒来,谁也不许碰示安。”吼完,他又对罗宋说,“等到了后,你负责通知家里……不了,还是晚点再说吧。”
罗宋知道邵和光虽然心乱,但人不乱。他之所以想通知邵家,是希望邵示安能入土为安,安葬在邵家墓地。他临时改变主意不通知,并非他不认邵示安,而是为了芸香。
邵示安是芸香的命根子,他死了,芸香一定会想把他带回到日本。邵示安生前没有得到邵家的认可,死后,芸香恐怕也不会愿意让邵家知道,邵和光想在这件事上,尊重芸香。
十分钟后,邵和光赶到。
因为邵示安的身体一直不好,医生也早就下过病危通知单,董墨雪和芸香早就准备好了后事。
邵示安一死,就有人来处理,但邵和光说了谁也不许动他,这才卡在这里,没有动静。
芸香在邵和光赶到时醒来,她抱着邵示安一直哭一直哭,邵和光看见她哭,并未安慰,只是搂着她,搂着她怀里的邵示安,充满歉意地说了声——对不起。
“不,是我的错!我不应该把他当成筹码!我怀他,并不是爱他,而是想通过他把你绑住!我把他带回日本养大,也不是因为我是多么伟大的母亲,而是我以为,你会因为他来日本跟我结婚!是我的错!我的错啊!”
芸香发疯地喊叫,尖锐的哭喊声,几乎要刺穿邵和光的耳膜。
“芸香,别哭了,你想让示安走得不安心吗?”邵和光终于开口安慰她,董墨香在旁边看着,伤心地别过头去,与办理丧事的工作人员小声商议。
芸香哭累了,终于睡过去了。
邵和光走出来,看见邵示安已经换了身干净衣服,一个精巧又高档的小棺材,就摆在他身边。
“孩子太小了,是夭折,不适合摆灵堂。”夭折的孩子的丧事一般都是低调处理,设灵堂搞追悼会什么的,都不适合。董墨雪有过相关的经验,她小声提醒邵和光,“还是早些入土为安吧。”
这次,邵和光再
见董墨雪时,已不似从前那样抵触。大概是因为邵示安的死,令董墨雪的身上多了许多母性的光环,邵和光看见了,接受了,也不那么反感。
“嗯。”邵和光低低地应了一声。
董墨雪踌躇了会,“芸香想把示安带回到日本去安葬。”她垂着眸子,尽可能地压制住心中翻腾的情绪,“芸香不希望邵家人知道示安的存在,她不想……不想把这件事扩大,示安是芸香一个人的,她想陪着他,安静地陪着他。”
邵和光低头,沉默着,不置可否。
董墨雪苦笑,“当年,我怀着你的时候,也曾想过,你只属于我一个人,永远只属于我。可是我恨你父亲的绝情,所以不甘心拿你拿了筹码,这件事,永远是根刺,刺在我心里,拔不出来,一动就痛。”董墨雪扭头看看还在昏睡的芸香,“她是我带大的,我把她当女儿看,可是,我在她身上也犯了相同的错,导致她在示安身上,也犯了与我一样的错误。和光,你就当这是给我们的诅咒吧,只求你,最后一次仁慈,看在示安的面子上,给我们一点仁慈吧。”
紧握的拳头,在董墨雪的声音中,慢慢地放开。如果把示安带回日本是芸香最大的希望,是董墨雪最后一个请求,邵和光找不出理由反对。
“周崇仕死了,汇通安全了。”董墨雪说:“我愿意把汇通还给邵家。”董墨雪的神情是哀求的,但她是希望能用这个方法,来弥补他们母子之间最后一丝感情,保护芸香。
汇通对于董墨雪所掌管的资产来说,只是一家中等公司,但是,汇通对于董墨雪个人的意义,远胜过她手中所有的资产。她肯交出,是在让步,也是在告诉邵和光,她们回去日本之后,便不会再回来。
从此,与邵家再无瓜葛。
邵和光看着她,过了会,才说:“我会答应的,但跟汇通无关。”
“汇通我迟早要还,只是我们打算回去就不再回来了,所以早早给还你也好。”董墨雪淡淡的说。
邵和光看了一眼芸香,“以后,还要请您好好照顾芸香。妈。”他喊的那声妈很小很小,董墨雪没有听清,过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眼角立刻变得湿润,邵和光不习惯这样的场景,扭过头大步向工作人员走去,简单的交待了几句之后,才返过身来,“我匆忙回来,邵家肯定会知道的……我要先回趟公司,处理好一些事之后,再赶过来处理示安的事。芸香醒来,替我解释一声。”
董墨雪点头,催促他快去快回。
邵和光刚坐上车,罗宋说:“夫人的飞机,今晚十点到。”
“你去接机,直接把她带到这边来。”邵和光想了想,又说:“还是不合适,直接把她送到我的公寓去,明天一早我再陪她回岑家。”
“是。”
邵和光想了想,拿出手机开始编写短信。他没有时间去接岑子妤,不能当面跟她解释清楚这些事情,又不能假手于人,只能发短信给她,这样岑子妤一下飞机,就能知道事情原委。
发完信息,邵和光靠在后座后面,闭目养神。
一到公司,邵和光便与邵和宜取得了联系,请他在最短时间内回来,理由很简单,他想退休,想陪着岑子妤度蜜月。
邵和宜被他催得快要飞上天,只好答应。
回到公司后,邵和光捡了几件重要的事拿出来,对外只说公司有事脱不了身才急忙从美国回来,实际上,这些事情他以前就安排好了,只需要有条不紊的按计划进行下去就好。
邵和光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回来,但还要出个短差。单芷安素来不管公司的事,邵伟良也知道邵和光辛苦,便没有再问。应付完他们之后,邵和光再赶回医院,马不停蹄,与芸香一起办理邵示安的丧事。
罗宋接机的时候,见岑子妤身边多了个女人,呆住了。
“我已经跟和光说了,你不必惊讶。你直接把我们送到酒店去,明天我会先回家,等丧事办完了,再让和光跟我会合。”
岑子妤带着薇薇安,住进了宾馆。
刚落脚,就接到了简初夏的电话。“子妤,你怎么不在加拿大了?”
“哦,室友今天滑雪不开心,说想来中国看看,我们就退了房子,飞回来了。”有钱就是任性的借口很好的搪塞了简初夏,岑子妤听到她长舒了口气,笑了笑,又说:“夏夏,约会得怎么样?”
“啊……挺好的。”
“夏夏,我希望你能嫁给中国人,别嫁给老外。”岑子妤衷心地说:“我还是希望你能回国,这样,我们就能经常见面。”
简初夏讪讪笑着,并不接话。岑子妤也不再点破,与她寒暄几句,便结束通话。
邵和光陪着芸香的时候,岑子妤带着薇薇安去见蒋温茂。
薇薇安还是个识大体的人,知道要去见蒋温茂,特地穿得淑女许多。岑子妤的回来,令蒋温茂无比惊讶,当她得知这次回来是因为薇薇安想来中国玩,蒋温茂将信将疑。
<
p>直到与薇薇安相处了大半天之后,蒋温茂这才相信。
因为薇薇安表现出来的个性,也是有钱任性。这样的千金,滑雪不高兴了,立刻飞到别的国家旅游,是很正常的。
第二天,岑子妤带着薇薇安去了邵家,再是岑家老宅。第三天,她们在A市周边旅游。第四天,岑子妤还带着薇薇安去了蒋宅。
行程安排得很满,直到第五天,罗宋安排好了,岑子妤以去外地旅游为理,带着薇薇安去见宋景文。
岑子妤并不知道会面过程如何,因为她把薇薇安带进去之后,就退了出来。她只看到了宋景文震惊的表情,剩下的,但不得而知。
薇薇安出来时,哭得眼睛通红。她说她答应了宋景文,回学院去读书,安心治疗,每个月她飞回来一次,可以看望宋景文。
第六天,蒋温茂问岑子妤是否回学院,她的答案是肯定的。只不过这次,她打算跷课,等邵和光回来后,再回去。
邵和光是第七天才回来的,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
公寓里,岑子妤与他面对面地躺着,两人互看了一晚上,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我……明天回去。”岑子妤说。
邵和光点头。“我也去。”
“你去做什么!”岑子妤惊讶地问他。
邵和光认真地说:“追回老婆。”
岑子妤瞪他一眼,心想这个时候他还是这么不正经。
邵和光却搂住她,下巴顶着她的头,摩挲着她的软发,轻声说:“小五,别再把我推开。也许,明天我会就死了,我不想再浪费一分一秒。你要离,我同意,你不离,我更加欢喜。我唯一的要求,就是留在你身边,守着你,直到我生命结束。”
岑子妤不愿意听到“死亡”,她捂着邵和光的嘴,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邵和光反手将她抱得更紧,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老婆,我们生宝宝吧。”
天黑,夜凉,只有两个人的温暖,才能让世界有热度。---题外话---结局是开放性的,不是你们常看到的那种男女主从此生活在一起然后生儿育女的情节,偶尔换换新口味也挺好的,你们就当吃了道新菜哈。开放性结局最大的好处是,你们希望是虐的就是虐的,希望是宠的就是宠的,反正,只要你们喜欢,这个文可以是任何样子的。配角的戏,我已经尽可能地写进了正文里,至于番外……可能不会写。谢谢你们的支持,九十多万字的文能从第一个字写到现在,途中还经历修文,现在想想都觉得可怕。么么哒,小舟养病去了,可悲的感冒,让人心灰意冷。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