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哪一房里的,怎么以前没见过”
“小的是这几个月才调到前院办事的,之前都在后院任杂役,大小姐没见过也是自然。”
小厮在前方答话,尹素问却一步上前,直接从后方锁住了他的喉颈。
“最好实话实说,否则我要一不小心下手重了,你的小命可就没了。”
尹素问出手很快,直接将对方的命脉钳制在掌中。原本这小厮相貌普通说话恭敬也看不出什么疑点,却是自打他要坚持护送自己之时便引起了尹素问的疑心。这样冷雨过后的深夜,仆从们大都各自歇下了,对于一个久未归门又不受待见的大小姐如此殷勤本来就很奇怪了。再细看,引路之时此人的脚步速度不慢,每一步踏地扎实却没有声音,显然是个习武之人。最后的一句问话,他回答的态度虽然谦卑却是忘了要同时回身行礼,绝不是个使役惯了的普通仆从。
那小厮悄声挣扎几下见挣脱不出,只得赶紧讨了饶说了实情。他倒不是什么坏人,也确实是受了尹元亲自指派前来迎接尹素问的,只不过他并非尹府的普通杂役小厮,而是尹元身边的一名护卫,身在军籍并不在尹府的府册之内。
“既是军籍又为何要大半夜里跑来府中假扮什么小厮”
尹素问的手是松开了,戒备的神色仍在。护卫并没有具体解释。只向着她行个军礼沉声回一句。
“此处并不安全,小的奉命保护小姐安全,至于其他的您可以直接询问尹大人。”
书房就在眼前,门扉半掩,像是在等着她回来。
此番回府的尹素问是有了一颗无所畏惧的金刚心,她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面对尹元的准备 ,推门的瞬间却仍有一丝不适划过心头。那些年辛苦过活的日子早已成了刻骨铭心的暗影,印在骨头血液里,挥之不去。
门开了,屋内却并没有人。她已经许久没来过这里。儿时记忆里那个充溢着书香与温馨的偌大书房。如今看来却是窄小陈旧了一些,不见书香只能闻得见灰尘的味道。
厅内没人,那护卫也不说话,只带着她径直穿过了略显空荡的前厅。一路行至后厅一处屏风旁边才停了脚步。牡丹紫藤春色图雕花的屏风被分屏推向两边。屏风之后的青砖墙壁同时应声而开。显出一个暗门来。若不是那护卫的动作,即便尹素问心思细腻也是没能看出这里竟然还有一间密室。
“这是”
“大小姐请吧,尹大人就在密室之中。不过”
护卫说话间自一旁的木盒中拿出了一方半透明的绡纱递到她手上,声音更低了些。
“不过,大人中毒至深已重病多日,里面的气味或是不太好闻。”
中毒生病闻言的尹素问面色依然平静,没有脱口而出的疑问也没有半句关心,只是接过绡纱的手指上有微不可闻的一丝轻颤。那个高高在上残忍无情的尹大老爷竟然也会有重病的一天。
护卫留下绡纱后便转身离开,只留了尹素问一人,她思绪有些混乱,一时也想不出如今的自己应该是要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里面那个重病的老人。孝子贤孙的姿态她不甘心,报仇雪恨的模样她又做不来。
迷迷糊糊地沿着暗门密道摸索进去,停下一会才渐渐适应了这里昏暗的光线。密室不大陈设也简单,都是些日常生活所需,只是那装饰风格有些奇怪,每一件器具的形制色彩都不像是大离国所有更像是西域或大漠里来的东西。
屋里点了灯,灯光不亮,不是寻常蜡烛或油灯的暖光,反而是偏银白色的冷光,与这样的室内风格搭配起来有说不出的诡异。按理说,这里不能通风透气,又有长期重病之人需要 照料,本应该气闷潮湿才对,此刻的尹素问却只觉得阵阵阴冷。
密室尽头设了一张床塌,榻上遮了床慢,隐隐可见一个暗色的人影蜷缩躺着。尹素问朝着那床榻靠近几步,鼻间突然窜进了一股恶臭,即便是隔着绡纱的口巾,那味道依然浓郁到让人恶心。
她眉头深皱停了脚步,那护卫说的没错,这气味确实不善,不仅是寻常的药渣和重病之人的气息更掺杂了烈性毒药挥发后的烈味与肌体腐坏的臭味。这不是个什么久病难愈的病人,却是一个将死之人了。
尹素问的手指冰凉,缓缓撩开冗长的床幔幛子,尹元铁青枯槁的面容便出现在了眼前。她不知道 ,他的这场病竟已经如此严重了。
尹元仍在昏迷之中,花白的头发和胡须都已干枯卷缩,紧紧贴在他眼窝深陷灰白缩腮的面颊上,嘴唇更干裂得看不出一点血色,只剩一点微弱的鼻息能证明他还算活着。他整个人佝偻着蜷缩成一小团裹在被子当中,被裹住的许多地方都有干涸的血渍凝结成痂,难闻的气味正是从那里发出的,而在那被褥之下的孱弱躯体或许早已烂得不成样子了。尹元老了,就快要死了,再不是当年那个叱咤风云的上原府城城主了。
尹素问牙关紧紧咬着,艰难地吞一口气便想离开,生怕自己再多看一眼就会流泪。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学会坚强,有过仇恨,却依旧心软。
“囡儿,是你吗”
幛内传来一句干老枯槁如朽木折断的声音,尹素问紧抓布幔的手颤颤巍巍,犹豫几下还是重新掀开了看他。
他没有呼唤“尹素问”,更没有再怒骂“孽子”,反而唤了一声“囡儿”,尹素问的眼泪扑簌着就落了下来,囡儿是她的小名,娘亲死后再没有人这样叫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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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尹元艰难地睁了眼,浑浊模糊的眼珠缓慢地转几下像是在寻找尹素问,终于看见了她随即又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来。
“囡儿,你终于回来了。”
他攒了好几次力气 才终于抬起手来想要抓住尹素问的手,挣扎几下又怎么都够不着。尹素问站在床边,缓缓摘了面上的绡纱看他,却没有要伸手回握的意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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