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施主真是好看!”
话音才落却听得一声清脆的响声,紧接着头顶一沉,便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哈,果然不是什么好和尚。女施主也是你能随便偷看的吗!看你是讨打!”
南珠还欲伸手再打,却被一旁哭笑不得的尹素问拦了下来。
“珠儿莫要调皮,他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别咋咋呼呼吓到他才好。”
“就是就是,还是这位女菩萨说的对,女孩子家家干嘛总是凶巴巴的。”
小和尚冲着南珠做个鬼脸,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冲尹素问笑笑。
“阿弥陀佛!女菩萨莫怪,小和尚是个没见过世面的,第一次跟着师叔祖下山来,见着施主面善难免亲切,要是有什么言语得罪的地方还望恕罪恕罪!”
见他道过歉又马上闭着眼睛絮絮地念上了经,细听来倒像是清心咒一类的,尹素问倒也不生气,还拍拍他肩膀以示宽慰。
“好了,没那么严重,不碍事的。小师父怎么称呼,方才听你说是与师叔祖一同入城的,怎么现下只剩了你一人在此受这歹人欺负?”
“小僧自云居寺而来,法号了圆。今日陪着师叔祖入城授业讲经,本来是负责运送食物饮水的,因着山路难行所带有限而听经的信众又远远超出了预期人数,这才一时补给不及前来化缘的。师叔祖他老人家此刻还在天水广场,讲经都两个时辰了连口水都没得喝,都是小僧的罪过啊。”
“云居寺?你说你是从云居寺而来的?”
“是啊,出家人不打诳语的,了圆怎会欺瞒女菩萨。”
“云居寺说来也与我有缘,小师父不必如此客气,以后只管称呼我名字就好,无需一口一个女菩萨。”
听闻他是自云居寺而来,尹素问更觉亲切,自觉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随即便不顾南珠的一脸不情愿,调了她带着小和尚去府中取粮食和清水,临走又在南珠手中悄悄塞了一些银子,以免厨房的下人都跟着金王八一样是个难缠的势利眼。
终于将打打闹闹不甚对付的两人送走,尹素问才又折回屋中取了新沏的茶水和糕点先行去往广场。按照小和尚的说法,那位德高望重的师叔祖此刻应该正是疲累之际,要等到他们的人将所有饮食一点点运到广场已不知几时了。
茶是尹素问亲手泡制的,一分梨花白加一分桃花红再加三分君竹芽,取名‘初空’。梨花、桃花必须是三月初生毫无杂色的花瓣,以去年同期的君竹入味,最后以新年第一场春雪化作的无根之水冲泡,留第三遍茶汤始能饮用。
她先行前往补给,顺带有些私心。前来讲经的这位师叔祖身为寺中大德定是与心澈相熟的,上次匆匆一别竟忘了问他伤势如何,或许可以从这位师叔祖口中探知一二。
离国百年基业,自古有遵礼尚佛的传统,供奉佛门沙弥更一度成为朝中民间多年习俗。只是在先祖朝元年间,因一段不可闻的宫中秘事而意外牵连,一道圣旨之下才使得香火渐熄。好在佛缘未断民心所向,历经两代辗转,当朝太后重新将佛教定为国教,近两年来的佛门终于渐渐气象重现。
通往广场的路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向着讲经坛的位置涌去,陆续还有从城外而来的人加入。他们有的着了礼服独自前行,有的两三结伴,还有的携老扶幼举家而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相同的虔诚向往的模样。
渐渐有佛鼓磬钟的声音传来,越靠近广场的地方嘈杂声反而越小而佛香味则更重,周边的街道也陆续有了或盘坐或叩拜的信众。
尹素问踮着脚尖朝最中心的讲经坛望了许久,想要看看那位师叔祖到底身在何处,奈何前方人头攒动几乎完全遮住了视线。无奈之下,先是仔细检查一遍食盒确信没有被人潮挤坏,才又深吸一口气一步步挪揄着向中心的位置挤了进去。
彼时年少的她不懂信仰亦不亲佛法,尽管自己的母亲一度是位信佛的居士,然而佛堂经书之类对她却并无任何吸引力。此后,母亲仙逝她又与父亲决裂直至遇见了张少卿,一次次亲身感受着所谓缘分的得而复失,她便更加坚信了自己的想法,这世上本没有什么佛陀神明能拯救谁。
后来,心澈出现了,在她一无所有之时。她开始愿意试着一点点接受、改变,于是越接近玄法妙音就越觉得亲切温暖,似乎是想从那旧的躯壳里挣扎着再生长出一个全新的自己来。
日子久了,尹素问越发觉得自己一介红尘中人,所能做的并不多,只能找了这样的机会一点点努力着为佛门中人做些什么,就当是为己报恩或是为母积福吧。
一阵拥挤,终于是走到了围观人群的最里层,这里以内的范围已是广场中心,放眼望去均是俗家弟子在打坐听戒诵经,视线开阔了不少。
虽是一场寻常的慈悲道场,隆重程度仍可见朝廷用心。整个广场内外全部装饰一新,重坛起五层,焚圣香,置钟鼓,更立有双侧一十八面青铜罗汉佛像。除此之外,周遭更有众多善男信女带来的供奉,一时旌旗香帷不断,庄严肃穆之外倒也添了几分人间亲切。
尹素问饶有兴致地将广场周遭的情形观察了一番,心中默默祷告一声‘阿弥陀佛’,彼时恰逢钟鼓第六响,第二段落的讲经正式开始。四周的信众瞬间安静
下来,只留了讲经坛中央一个人声音。那声音像是陌生又熟悉,顺着众人目光望去的尹素问竟瞬间如怔住了一般。那讲经的僧人不是别人,正是几日未见的心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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