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视线钉在黎语身上,伴随着窗外的风吹散了身上热气,凉飕飕的让黎语有些毛骨悚然,不能让太子待在这里,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说。他不想在今天出现意外,更何况在知道太子的心意时。
上辈子的经验让他知道对待太子一定要耐下性子,但面对充满欲望的目光,有些话无需经过大脑就会说出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这是我的房间。”
黎语瞬间升起的防备像一道道尖刺扎了过来,屋子里的空气像凝滞了,这个时间,又用这种方式进他的屋子,又怎么能不警惕。
“你怎么不说这是我家?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至于我想做什么,你想知道?”那阴沉的笑意从唇角溢出,像一只矫捷的猎豹跳入房间内,缓缓走进黎语,犹如黑暗中滋生的魔物。
黎语眼中闪过慌乱,后退的脚步却没有严成周的动作快,他才刚露出退回浴室的意向就被拦住了去路,两人只有半臂距离,那扑面而来的侵略气息就是黎语想装糊涂蒙混过去都不行。
无法逃避,黎语只有迎面而上,“我以为你正在相亲,没时间回来。”
这也是想间接提醒严成周,他已经有了谈婚论嫁的对象就别再招惹别人了。
太子笑了起来,仔细看着黎语,隐含期待,“你在吃醋?只要你一句话,我就……”
“我是你弟弟。”大约是猜到严成周接下去要说的,黎语迅速说出了原本想带进棺材里的秘密。
“什么?”太子愕然,没反应过这句话。
“我没骗你。”黎语深呼吸一口,抓紧了浴袍口,他知道自己挺卑鄙,亲手在这个男人心口又插了一刀,如果太子一直不和他摊牌该多好,那至少可以装傻。他又把七爷说的简略过程说了出来,当一条条原因列出来,让严成周不得不信。
太子脚步不稳,退了两步,脸色几度变化。
等再次抬头看过来的时候,黎语大惊,太子的双瞳充斥着血丝。
长腿迈了出去,将黎语困在自己和墙壁中间,那模样就像隐藏在黑暗中的巨蟒,猩红的瞳子就这样死死盯着黎语,似乎想从中看出一丝说谎的痕迹,“为了摆脱我,你连这种理由都编的出来。”
“不是理由,如果可以我也不想。”黎语苦笑,他比太子更不愿意,谁想要谁要去。见到太子他才发觉七爷的反应有些太平静了,像太子这样暴怒的情绪才是正常吧,但他不愿意去深想,如果七爷愿意因为他维持原状对他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我也只想当黎语。”
那样,才可以名正言顺不用受任何制裁和束缚。
“严成语……严成语!”太子抡起了拳头,眼看就要砸下去,黎语闭上了眼,他能感觉到太子的愤恨。
这个恨了十几年的弟弟,就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只听到血肉与墙壁的撞击声,闷响震动耳膜,黎语颤了下。
太子不停重复着一样的话,染着血的手掌抓着黎语的脸,死死扣住,嘴边咧开了笑容,露出一口白牙,“对啊,你都说了你不是,不是那个贱人,贱人该死,但你不该。你只是黎语,只是黎语……回答我?”
黎语不想死,太子的杀气攥紧了他的心脏,他毫不怀疑严成语这个身份能让太子转而厌恶,但事实比他以为的更加可怕,仅仅身份就能让太子自我催眠,潜意识把这两个身份分开对待,甚至为了不伤害黎语而彻底将严成语当做另一个人。
这样的太子,很可怜……也很可悲。
本来就心怀愧疚的黎语,酸涩的点了点头。
大约是被安抚了,严成语的话题到此结束,阻挡的理由也没了。
太子低下头,将黎语记载墙上,看上去就像被自己抱在怀里,这让他有些高兴,他已经忍了很久就想让黎语看清他和老头子是不可能的,纯粹是黎语一个人的单相思。
“他只是因为怜悯才和你一起,放弃他好不好?你看着我吧,回头看一眼我,比他年轻,比他英俊,比他干净,除了你没碰过任何人,你是我初恋,我迟早会继承严家,我所有的一切都属于你,你只要把你给我。”
“对不起。”太子是张扬的,自信的,嚣张的,永远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拽样。上辈子一直是他在哄着捧着,就算闹了矛盾也是他去缓和,太子就勉勉强强的接受了,从没有见过这样颓废卑微的严成周。
“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你知道我这几年好几次都要死了,但我撑过来了,我告诉自己一定要活着回来见你。你想要我什么样,我就变什么样的,你喜欢老头子那样的,成熟?体贴?稳重?强悍?你要什么样的都可以,我改,我全都改!我再也不向你发脾气,再也不骂你,不欺负你……”
他在求他。
黎语震惊的看着他,严成周居然把他之前的话给换了过来又送给他。
“对不起……”他呐呐的重复着这三个字,好像词穷了,那些拒绝的话无法再开口对眼前的人说。
“最后一次问你,这两年我给过我们之间无数次机会,最后一次,黎语,别逼我。”
“你也别逼我。”
“我差在哪里,为什么你一定要选他。”
“不是我选择他,而是在我最痛苦迷茫的时候,每次都是他出现在那儿,心里已经装不了别人了。”
“呵呵呵呵呵……”严成周笑得像哭,发了狠,一阵阵扭曲,手上的力道收拢,掐着黎语的脖子。
“严成……”颈脉被扼住,连挣扎都被抵消,男人贴近的胸膛像一片燃烧的火,灼热的滋味让他恐惧。随着缺氧,脑子混沌眼前发黑,只有一双散发着沉痛和绝望的眼瞳烙印在心中。
对不起……
眼皮愈来愈重,窒息的痛苦压迫神经,生理性的泪水滑落眼尾,划过脸颊淌入太子的手背。
将人扔回了地上,黎语跪趴在地上捂着喉咙咳嗽,大张着嘴巴,隐隐能听到喉咙里发出的滋滋声。
男人蹲下抚摸着他的脸,那力道与之前粗暴的杀意截然不同,“你以为你是严成语我就会杀了你一了百了?”
对眼前这个男人颤粟起来,不是上辈子外冷内热的大明星,也不是这辈子暴躁孩子气的太子爷,这是个陌生的猛兽。
“还是我会因为你一次次拒绝就放弃?”太子捂着头,他能感觉到自己曾经放弃过后的悔恨,就好像经历过那种痛彻心扉。
“我怎么舍得。”
“得不到心,没关系,身体也一样。”
黎语简直不敢相信,太子说出这么疯狂的话。
又剧烈的咳嗽着,嘴角控制不住流下液体,那是喉咙经受刺激后软组织受伤引起的,猛兽的手轻轻一挑,将那液体撷过来舔了舔,“你会爱我的。”
“不、可能。”嘶哑的声音有些破败,一丝血腥味弥漫口腔,黎语忍着火烧的痛咽了下去。
“会的,一定会。”太子的话,透着某种笃定。
这是黎语第一次真正正视太子。
优雅、从容、危险、妖冶,心跳急速。
黎语无力垂下了头,他忽然想到太子说过的那句话,[如果没有他,你会考虑我吗?]
这是一种说不上来的不详预感,他总觉得有什么会发生。
等眩晕的劲过去才抬头,眼前哪里还有人,只有大开的窗和飘曳的窗帘。
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心底延伸的寒意让黎语不想再待在这个地方,想也不想冲入七爷的书房,等开着,却没有人。
慌乱让黎语一时有些六神无主,他在严家跑了几个房间都没看到人,也不晓得太子是走了还是在屋内。
那李总离开后,七爷接到一个内线消息,就出了门一趟。
秋雨绵绵下落,黑夜中的江边此刻却围着警备力量,警车的鸣笛声划破安静的夜空,男人站在码头,风衣在空中咧响,身后是为七爷撑着伞的顺叔。
一个穿着制服的人有些慌张前来,快到七爷跟前了咽了咽口水,“七爷,人已经逮到了,还携带着赃款,我们人到的时候他已经快出海了。”
果然后头的男人被两个警员抓住,早没了平日里的光鲜亮丽,头发凌乱,双目无神,在看到七爷的时候打了个哆嗦,他不知道这尊大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却能感觉到此刻能救他的也只有七爷。
甚至,他听说黎语那小子似乎是七爷的门生,有一些提携后背的意思,前两年有些他仰望的家族有意无意的和他拉近关系,他本来还云里雾里,虽然听过这传言,但依旧觉得不可能,黎语这么个普普通通的小男孩,怎么可能被七爷看上。
但现在,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抓住每一个机会。
“七爷,您救救我,我是黎语的父亲,我是被冤枉的,是被冤枉的!”他问黎语最后敲了笔后,就带着大笔钱打算先去国外避避风头,等黎语死了后再回国。
七爷嗜血的目光仿佛要刺穿人心,那头黎凯刚喊完,来人一看七爷不悦的神色,忙让人把黎凯的嘴给封上了,只是没让人拉下去任由黎凯在那儿挣扎,似乎在等七爷的决定。
这位干部也是暗自犯嘀咕,其实黎凯犯的事儿和严家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就是逃到了国外也和七爷没任何关系,严家向来不会多管闲事,这种像是多管闲事的手长,实在不多见。但七爷的势力摆那儿,再加上为人向来奉公守法,与一些权贵交往甚密,普通人可接触不到这位,万万得罪不起,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反而是件功劳。
他一个小小干部能今天接到这么个案子,指不定又能升官,自然乐的讨好。逮捕的这位逃犯,商业欺诈和放高-利贷,卷款潜逃,这款听说还来路正常,是从他儿子那儿要来的。
这都什么父亲啊,自己犯了事儿就想法设法嫁祸给儿子,跟吸血鬼似得天天问儿子要钱,要了后还偷偷摸摸用儿子赚来的钱买通人去暗杀儿子,企图成为遗产继承人,儿子死了,作为直系的父亲当然是第一受益人。虎毒尚不食子,父亲当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好好照顾他。”七爷在说照顾两个字的时候,顿了顿。
“好的好的,我一定交代下去,您放心。”干部心领神会,知道这个人是彻底得罪七爷了,要神不知鬼不觉的弄残一个人可就方便多了。
七爷嗯了声,对身后的严八道:“你去当他的辩护律师,让他们解除关系。”
严八有律师执照,当然这是他的工作职能之一。闻言,弯下身应是,七爷这是要从法律上彻底让黎语脱离严家。
虽然这是迟早的事,虽然没有正式将黎语纳入严家,但身上缠着黎家的身份算什么,这个养育他们二少的家庭,可从头到尾没给二少哪怕一点温暖,但当他触到七爷那透着独占欲的冰冷目光,似乎明白了什么,这黎凯恐怕是要蒸发的彻彻底底了。
为了让黎语不再放心思到黎家,七爷等到黎凯捐款潜逃才出手,一方面黎语以为黎凯出国离开,一方面又将人悄声无息的去除,这份心思却无人能窥觑一二。
这时候,一个护卫在七爷身边耳语了几句。
七爷神色一凝,迈步离开,“全员,收队。”
一群人,如狂风暴雨般离开,那干部看着七爷的车子消失在夜幕中,额头的汗才缓缓流下。
呼出长长一口气,回头就看到黎凯那想说话又说不出的模样,一阵烦躁,“还不把他带下去交给司法部门,给我狠狠的查!彻底查清楚!”
迎着细雨,刚进屋子就看到一个头发湿漉漉,表情不安,衣衫不整的少年站在大厅门口,睁着眼看着沐浴在月光下俊美到窒息的男人。
在看到七爷的刹那,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了,也顾不得这里还有那么多严家护卫,扑进男人怀里。
黎语的依赖,让男人的冰冷蓦地柔和了些,轻斥了句:“穿这样像什么样子,没轻没重。”
青年像个金刚钻似得钻了进去,埋头不说话,只有这样他才能将刚刚没有来的不详预感全部挥走。
将人打横抱紧屋子里,一路上所有人都悄声无息的离开,这两人的关系在严家可是无人不知,谁也不会这时候去触霉头。
七爷在看到黎语脖子上那显然被掐出来的淤痕,周身的气势冷冽凛然,薄唇抿成了一条紧绷的支线,神色渐渐覆盖上一层寒霜,“怎么回事。”
“严成周知道了我是严成语的事。”黎语咽了下口水滋润喉咙,才说完整的话。
“难受就别说话。”拿起水喝了一口,将人抱了起来放到沙发上渡了过去。
兄弟相残,就算是七爷也不可能因此将大儿子绑回来,若严成周还像以前那么胡天海地,教训一顿也就罢了,只是这两年上进心和能力逐渐被各方认同,七爷也不得不承认对大儿子是满意的,现在只有隔离了两个孩子。
看到七爷泛起的一抹异色,黎语心疼的抹着男人的眼帘,这一刻他是懂七爷的心的,只是心底的真相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说了部分事实,也是希望七爷能人为避免他和严成周的见面。
七爷抬起黎语的下巴看着那一圈印子,痛惜一闪而过。
沉着脸要去联系内线医生,却被黎语抱住了腰。
“别去,我没事,只是说话有点疼。”黎语全身还在微微颤抖,他是真的害怕,严成周不顾一切的毁灭欲望给他烙下了深深忌惮,他忽然抬头看向七爷,“要了我吧。”
夜长梦多,我不想再出现任何变故了。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