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城外。
殷浅浅想,三哥醒了之后肯定会急疯了吧。
可她不后悔。如果她生来就为了赎罪,就让所有罪孽,她一人来承担。
所有惩罚,她一人来背负。
“死到临头,还嘴硬。”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刺杀,这最后一位杀手,也是最厉害的一位。
毫无武功,她这是自取灭亡。
“你不会杀我的。”她面带微笑,语气笃定。
杀手清冷的眼中有一瞬间涟漪,默默看着殷浅浅。
“你看,你根本不想杀我。因为……”
“因为你是星女。”
殷浅浅当然不会相信一个杀手,把自己的生命置之度外的杀手,会有信仰。于是她下一句话就是问:“你要什么。”
杀手毫不犹豫地说:“星女阁下欠在下一个人情,有朝一日,阁下自会清楚。城内有人来了,告辞。”
对于这个杀手,殷浅浅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远方敦煌城门大开,一众白沙覆面的女子鱼贯而出,重学凰捧着一朵莲花,款款而来。
“是雪凰吗?”
下一刻,她接到一朵冰冷的莲花,嗅着清冽的香气,笑了笑:“赠莲之礼,古时候了呢。何必如此正式。”
重雪凰躬身,鞠了一躬。
“星女之尊,当莲配之。”
殷浅浅听到耳边的锦瑟之音格外的悲戚,不由问道:“敦煌怎么了?”
“雨笛他,走了。”
殷浅浅一愣,重学凰握住她的手,道:“进城吧。”
“嗯。”
城中寂静的压抑,可细听之下还是能听出那种浓浓的悲伤之下压抑的啜泣,悲伤阴霾。
殷浅浅看不到,整个皇城都被纯洁的白绫覆盖,铺天盖地一般的白色,重雨笛,谥号雨皇。
是皇。
重学凰退位诏书,传皇位于其逝弟,自封雪相。代理朝纲。
“他该是敦煌的皇,十几年前便该是了。”
谁也不知道重雪凰此时此刻,心中是怎样的想法。
重雨笛带着一生中最大秘密也最伟大爱慕离开了这个世界,而重雪凰,把她所能给的,全给了他。
殷浅浅知道,重学凰怨她。
可是,她又能说什么呢。
······
娅洛音往四周环顾一圈,发现连个人都没有,不禁有些疑惑,却也顾不了那么多,将碧落一把拉入屋内,紧接着关紧了门,且拉上了帘子。
屋内并无其他人,连个小丫鬟都没有,碧落自然也肆无忌惮的在一旁坐下,目光深幽的看着她:“几年未见,你何时变得如此胆怯?”
“人,都是会变得。就像你,变得陌生了。”
娅洛音望着碧落,神情透着一丝落寞。
碧落洒脱一笑,看到放在边上的箜篌,眼中闪过片刻的欣喜,来到箜篌面前,轻轻拨动它的琴弦。
这种乐器在中原是见不到的,模样有如竖琴,但却是双排琴弦,音域也更加的宽广。
音色悠扬柔美的传出,她转而一叹:“我们似乎很久没有一起弹奏了。”
娅洛音点了点头,坐与箜篌前,那有如青葱般的手指开始轻轻的拨弄起来。
那婉转轻柔的琴音中,充满了哀伤。这个曲调碧落极为熟悉,情不自禁的哼唱起来。
遗忘有一把箜篌,
记忆用它弹奏无声的忧伤。
世界让我遍体鳞伤,
但伤口长出的却是翅膀。
向我袭来的黑暗,
让我更加灿亮。
······
一曲弹完,娅洛音感慨一声:“原来你还记得。”
“这首曲子叫做遗忘,在我们十岁请教大祭司的时候而学,只是·····真的能遗忘么?”
碧落闭上了双眼,心神沉浸在其中,久久无法自拔。
“今日你来找我,恐怕不是听曲那么简单吧?”娅洛音笑道。
碧落睁开双眸,眸子里闪过一丝怒意。
“今日你听了那狗皇帝的话,弹奏古月遗音,做的错了。”
娅洛音一顿,低声道:“他将我的家人,全部软禁起来了。”
“这就是你变得胆怯的缘由?”
娅洛音沉默。
“你可曾想过,为什么会被那狗皇帝软禁?”碧落的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无奈。
“因为我不够强。”
娅洛音说完,碧落的呼吸顿时一滞,看着她,目光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可到最后,唯有一声轻叹,“我帮你。”
短短的三个字,将两人间的膈膜打破,不知为何,娅洛音突然信了,她相信碧落有那个能力。
碧落离开了娅洛音的房间,在知道其父母软禁的地方后,并未直接把他们带出来,而是先去救慕泠涯。
而此刻,粟峥已经来到了渠勒国的城门口,可城门早已关闭,活生生的上演了一幕守株待兔。
身后的百姓也都围了上来,他已经退无可退!
粟峥毕竟只是个孩子,即便打通了阳陵穴,学会了七星流云步。他也不会飞!
“阿达西大大咔!索利阔达索利酷!”(你是哪里来的小娃娃,识相的就把他交给我们。)
城墙上,古勒指着粟峥大喊,眼中充满了怜惜。他虽然是个粗人,却善待百姓,在他看来,粟峥只是个小孩子,定是被慕泠涯蛊惑所致。
粟峥终究不是西域人,眉头一皱,指着古勒骂道:“小爷我听不懂你们叽里呱啦的鸟语,你们害我家公子重伤,这笔账早晚都会给你们算回来!”
古勒一愣,看着粟峥,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原来也是个中原人!”
粟峥这番嚣张话语,原本以为这些人是听不懂的,却不想人群哄得一声炸开,紧接着疯狂朝着粟峥冲了过去,看其架势,像是要把两人活生生的撕成碎片!
“妈妈咪呀!你们踏马听得懂我说话啊!”粟峥的脸色变得惨白无比,看着昏迷过去的慕泠涯,哀叹一声:“公子,峥儿已经尽力了,大不了······到了地下我还陪着你。”
就在这时,一曲低沉的埙音如远古魔曲,浩瀚袭来!
音色浑厚,似黄泉滚滚而来,化作一曲杀伐之音!
所有人通体一震,面色大变,眼前的景象仿佛被抽离,转而化作一片黄泉的世界!无数怨气缭绕,化作一个个狰狞的怨魂扑来。
这些怨魂看起来阴冷恐怖,似要将他们尽数吞噬!
这首曲子粟峥不陌生,正是黄泉!
粟峥也看到了这一切,可他并未惊慌失措,因为在黄泉彼岸,他看到了吹埙的女子。
正是碧落!
慕泠涯曾经也教过粟峥一个道理,相由心生,心魔便斩不断。若心中无念,所谓的心魔,就不攻自破!
而那些百姓却并非人人都像粟峥那样想,看到怨魂的扑来,早已吓的胆战心惊。再加上所有人都围在一起,只要稍微一混乱,所有人都乱了。趁着百姓混乱之际,粟峥一把架起慕泠涯,脚踏七星流云步从人群中从容穿梭而出!
碧落的手指指向一个小街道,粟峥看到后连忙往那小街道奔去。
看到粟峥渐渐消失不见,碧落也不在吹埙,身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古勒是第一个苏醒过来的,看着城下纠错在一起的民众,而粟峥和慕泠涯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眼中的愤怒可想而知。走到城门大鼓之前,开始击鼓。
“咚!”
强劲的鼓音震荡开来,所有人的心跳也随之咚的一声巨响!
脑海中原本凄厉的黄泉怨魂在听到鼓音的瞬间,有如醍醐灌顶,瞬间清醒了不少。
“所有将士听令,给我挨家挨户的收,即便是掘地三尺,也要把慕泠涯挖出来!若有人敢私藏罪犯,连诛九族!”古勒大怒道,他很清楚,如果因为自己的失职而放走了慕泠涯,那么倒霉的人,就是他自己了!
“诺!”
所有将士齐声应允,化作数排长龙往城内搜捕。
就这样又过了三日,但慕泠涯如同人间蒸发了一样,古勒把渠勒国所有的地方都找了好几遍,就连国王的后宫也没有放过,可始终没有发现任何踪影。
渠勒国王气的暴跳如雷,即便是涂洼,也是神色阴沉,状态极为不好。
“王八蛋!怎么会这样!难道他还会隐身不成?我堂堂渠勒国,紧闭城门后,竟然连个异族人都找不到!”
国王骂完,一把拾起边上的香炉,往古勒身上砸去。
古勒不敢躲闪,被香炉砸到了身体,洒了一脸的香灰。那香炉虽然华美,但不耐摔,掉到地上便化作了碎片。
涂洼在一旁道:“陛下,动怒只会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与其在这里责骂古勒大将军,不如静下心来想一想,渠勒国的哪些地方,我们漏了。”
古勒苦笑,对着涂洼感激的一拜,“涂洼国师有所不知,三天来,我已经出动了将士把渠勒国所有地方都搜查了一遍,即便是陛下的寝宫都没有放过,可始终一无所获。若非我知道城门必须要陛下的玉玺方可打开,早已怀疑他们已经出了城。”
涂洼脸色微沉,却也无可奈何。
古勒再次退下搜寻去了,大殿上只剩下了渠勒国王和涂洼。
“国王陛下,古月大祭司已经传来消息,敦煌城久攻不下,需要派兵支援。不知······”
涂洼还未说完,国王猛地一拍桌案,怒道:“寡人的国家,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涂洼,若不是因为你,怎会出现神子这等妄语?!寡人没有杀你,已经给足了你爪洼国的面子了。”
涂洼的眼底闪过一丝怨毒,但脸色却是赔笑起来。“陛下请息怒,我只是把大祭司的消息转告给您,还请陛下自行定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