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已过，冬天还未来临，经历了一年的混乱之后，许多领主又开始蠢蠢欲动。
越往北方，天气就越是冷得厉害，现在还没到大雪封山的时节，而来往的客商也都在紧紧抓着这年末最后的赚钱机会，大小村镇的酒馆比平日红火的多。
行商的车队当中，偶尔也掺杂了一些颇为可疑的家伙，有一些是各个势力的密探，也有一些比较特殊，属于借着战争机会发财的家伙，这种人一般被正经商人所唾弃。
不大的酒馆只有六张桌子，每张桌子之前都挤着一群看不出身份的人，而这些人又并非一路，所以彼此之间多少带着些冷漠与戒备。
“客人，您的葡萄酒。”
红发的少女颇有气势地端上了其中一桌“商人”点的东西，灵活的大眼睛不住地在这几个人的身上转来转去。
围坐在圆桌之前的四个“商人”虽然戴着大大的兜帽遮住了半张脸，全身也被黑色披风所包裹着，但他们强壮的体格却是无法遮盖的，尤其是里面还有一个特别壮硕的巨汉，完全与“商人”这个职业扯不上关系，不过很多商队都会雇佣一些强悍之辈当做保镖，某种意义上，倒也不算违和。
她虽然在这间酒馆工作，却偶尔会承接一些职业之外的小小零工，而眼前的这四个人似乎有成为主顾的潜质，所以她在把盛在木盘上的大杯葡萄酒放在桌上之前，灵活的脑子就在快速转动，想要寻找一个机会与之搭话。
“慢着，能不能稍稍坐一会儿。”
几个商人当中看起来体型最为单薄，说话声也最年轻的那个人突然轻轻地扯住红发少女纤细洁白的手腕。
“客人请不要这样，我可不会陪您的。”
红发少女虽然如此说，却轻车熟路地坐在了那个商人身旁，单手托着香腮，水灵灵的眼睛当中透出狐狸一般的光芒。
“听说，最近再往北一点，马上就要开始打仗了。”
与少女搭话的商人没有对她动手动脚，而是悄悄压低了声音。
“哎呀，您的消息倒是很灵通，不过您知道吗？在酒馆里，不喝酒的客人可是不受欢迎的。”
红发少女目光一转，看到那个商人的领口隐隐露出一抹红色，似乎是围巾，或者披风之类的衣饰。
其他三个更加可疑的“商人”似乎对葡萄酒十分感兴趣，其中一人更是比比划划地攥着金币要求老板把酒桶拿来，但这些人却一言不发，就像每个人都是哑巴一样。
老板对红发少女与客人们的交易已经熟视无睹，两个人仿佛没什么交集一样。
“哼……也好。”
年轻商人随意拿起了酒杯，在唇边轻轻一碰，当杯子再度放下的时候，掌心当中已经多了两枚金币。
“嘻嘻，您想知道什么？急需的紧俏货？还是哪座城里走私的渠道？”
红发少女软软的手掌在年轻商人的手心上悄然掠过，两枚金币也随之不知所踪。
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团体，以盗贼，流Lang艺人，或者行商，乞丐等为主，他们其实也算一种商人，交易的商品就是一般人很难从正规渠道得知的情报。
“我们有两个车队的武器，这个时候，去哪一边的销路会更好？”
年轻商人屈起食指，轻轻在桌面上敲了敲，与拇指一起围成了一个圈。
“客人，您要是提前一个月来，我倒是能给您介绍几个好去处，不过现在铁箭伯爵刘震野已经把这些地方都占下了，现在您的武器除了他以外也没法卖给别人，当然，他那边也在到处收购武器，我保证您能赚到。”
红发少女略显遗憾地摇了摇头，她是真心遗憾，铁箭伯爵是一年以来这一带名声最为显赫的新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溃了六个领主，而今，正在与一个新领主，启明星伯爵对峙。
如果在一个月前，铁箭伯爵尚且在与两个领主的联军交战，如果把武器卖给联合的两个领主，至少会多赚五成以上，她也可以借此从商人身上敲得更多的情报费。
“启明星？”
“您不知道？那也正常，这块领地才建立起来一年多些，领主的名声不太好，最喜欢把人囚禁在地牢里施加酷刑折磨而死，不过这个人的性格很有趣，杀掉的都是危害他领地的人，对自己领土上的民众倒是保护有加，我倒是不讨厌啦……虽然启明星伯爵领势力很小，但他们的武器储备很足，我猜是因为海港的缘故，他们可能与海商或者海盗有联系。”
红发少女一番话语，说得年轻商人连连点头。
“这么说来，他们虽然处于弱势，却不需要我们的武器么……”
年轻商人的手指握在一起，大致总结了一下最重要的一句。
“是的，而且像您这样的外地人，万一被那个神经过敏的启明星伯爵抓住了，恐怕结果也不太好，虽然我没听过有哪个正经商人死在他那里，但是现在正在打仗，还是万事小心，客人的武器还是卖给铁箭伯爵比较好。对了，您还是快些行动，铁箭伯爵这几天可能马上就要出征。”
“多谢，喂，酒桶带着，走了，帐结了没？”
年轻商人立刻站起，就像一个普通商人闻到了钱的味道一般，风风火火地结账告别了酒馆，着急做生意的商人到处都有，也没有人怀疑他们的身份。
几辆蒙着黑布的马车迅速离开了这个镇子，目标，却不是北方的铁箭伯爵领地。
经过一年的经营，启明星伯爵领也飞速壮大了起来，身在天诛门的二人起了相当大的作用。
这段时间，领地并非风平Lang静，虽然之前没有像铁箭伯爵这种强敌出现，暗地之中的阴云却从来没有少过，中途失败的暴乱，关于领土正当性的流言，乃至煽动民众的密探，领地着实有好几次就在存亡危机边缘擦肩而过。
仇无衣不在，幸好，守护领地的还有其他人。
水朝阳现在统领整块领地的大军，这一年间实力也突飞猛进，但他的资质也就到此为止了，虽然变得更强，却没有突破现有的级别。
但除了水朝阳以外，领地的核心还有两个人，分别是传说中的黑之商人与地牢总管，这两个人起到的作用远远大于只能统帅军队的水朝阳。
黑之商人竟然会协助他人建设领地，虽然有点匪夷所思，而且绝大多数人都认为她必然另有所图，但焦木的贡献是极大的，几乎领地之中所有的情报都归她掌管，假如她不在，领地的运作就会变得迟钝一些。
地牢总管同时兼任领主府中的御用药师，更掌握了军队的医疗与卫生，自然就是柳莓莓，她的传说往往与伯爵的残酷嗜好相关，绝大多数人都对她保持着敬畏有加的心态，在一般情况下她的存在感很低，但她从天诛门里得到的贡献有效地支持者领地发展。
不过在这大战之前，这两个人却突然不知所踪。
领主府会议室中，围坐的是领地当众的几名将军，以及总管全军的水朝阳。
领地现在早已有了一定的规模，水朝阳也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一根筋的纯粹武者，责任变重之后，他也变得越来越成熟。
“竟然还没发现？”
听了来者的汇报，水朝阳由于熬夜而长出了些许胡茬的脸迅速一黑，挥手让人退去。
铁箭伯爵的军队已经开始行动了，目标非常明确，就是这块领地，这件事，这边已经紧盯了他半年左右，所以消息来得相当及时，也算是有足够的时间应对。
问题就是，同样具有决策权的人却丢了两个，水朝阳明白她们绝不是随便逃跑的胆小鬼，也不是对领地毫不负责的人，然而正因如此，这件事才显得特别怪异。
“怎么办？”
“铁箭伯爵的兵力太多了，妈的！我看必须固守才行！”
“固守？你的胆量呢？这些日子你到底有没有学习过兵书？难道不是要趁着他们劳累的空档奇袭么！”
“简直荒谬，奇袭能怎么样？你觉得凭咱们的兵力能伤到他的元气，我看现在要撤退，保护人民一起撤退！”
在座的还有各式各样的人，他们本来也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当上将军，所以一开始完全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在这一年里，所有人都在恶补兵书，总算令他们的脑子里有了点军略。
“你们静一静。”
水朝阳不太习惯在这种场合下拍桌子，他的一声足以让大多数人闭嘴。
如果不赶紧做出抉择，很快可能就会兵临城下，到时候就为时已晚了。
这块领地是朋友的约定，无论如何都不能轻易放弃，也不可能撤退。
“报告！”
“别报告了！你先退下！水大哥！”
谈话之间，头发上仿佛还冒着丝丝热气的柳莓莓拉着焦木径直闯了进来。
“你们没事啊！”
“时间紧急，水大哥，准备开战！”
柳莓莓的眼圈有些泛红，好像刚刚哭过一场的样子。
“开战？现在就开战？怎么突然这么有自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水朝阳也是满头雾水，三人之中，柳莓莓是最不愿意在正大光明的状况下包揽事务的，她比较喜欢暗中活动，然而现在去一反常态，十分强硬地要求开战。
“他回来了。”
短短的四个字，宛如九天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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