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无衣印象当中没有相关的记忆,至少在自己前来白海镇的时候还没见过这么多的印记,看起来正如在镇子里打听到的那样,现在白海子爵陷入了比较窘迫的状态。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自然是吃了败仗,为了抢夺入海口,白海子爵与相邻的咸海子爵突然开战了,时间正好赶到年末,现在这个时节很少有战事,某种意义上,白海子爵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决定用兵。
从战斗的结果来看,白海子爵失败了,他所好不容易搜罗的军队被消灭了五成以上,狼狈不堪地逃回了领地,幸好敌对的咸海子爵所剩的兵力也不算太足,只能在领地固守,所以没有遭到追击。
目前来看,至少今年不可能再有大战,或者说两边恢复元气之前都不太可能有大战,将来会怎么样,那就不太好说了。
吃了败仗逃回领地之后,白海子爵自然不可能坐等对方恢复之后前来找回场子,不管怎么说也得硬着头皮备战,这时候天诛门的事情也传来了。
两边各式各样的麻烦事这么一掺合,也难怪白海镇一片萧杀,那些被抢劫过的店铺似乎是因为违抗了临时征税命令的缘故。
为了一己私欲开战,吃了败仗又要在领民身上压榨出更多的军费,这种人也难怪会害怕自己成为天诛门狩猎的目标了。
“这天诛门……是个什么样的门派?”
仇无衣坐在车上,沉思了许久,忽然问道。
“哦?对了,仇兄弟是外国来的,果然是不知道这些连我们都不太清楚的事情。”
黄岩脸上的笑意一路都不曾散去过,就连与仇无衣对话的时候也是如此,未免显得有些微妙,但这只是无意。因为领主在大量收集矿石,所以黄家兄弟着实赚了不少,虽然税钱收的也比平时多,但总体来说,还算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因为太高兴了,所以一行人买完必要的东西之后直接在夜里就开始出发往回赶,而今已经走过了将近小半的路程。
“你们也不清楚吗?”
仇无衣眨了眨眼,未免有些失望,不过从脸上的神情完全看不出他心中所想。
“是啊,现在连被杀的那些老爷们都不知道天诛门的真相,像我们这些人哪能知道啊,反正明白他们杀人,杀坏人,那就够了。”
黄石也和兄长一样,对天诛门背后隐藏的各种真相颇不以为然,他们只是自食其力的劳动者,退后一万步,天诛门的刀子也落不到脑袋上,真正需要担心的是领主,恶霸,身为平民,只需要为其叫好就足够了。
“他们……难道很久之前就存在?”
仇无衣深知黄家兄弟的想法,不过这也令他更加好奇,按理说,震国虽然处于表面完整而内里四分五裂的虚弱状态,但这些领主的实力可不弱,甚至比同样变成空壳子的烈国还要强大,想必为他们做事的强者不在少数,然而它们依然对天诛门毫无办法。
“没,以前倒是没怎么听过,可能是我们这儿太偏僻了吧?”
黄岩不太确定,憋着一口气想了好久,脸都憋红了,也想不出以前有什么关于天诛门的传说。
“这样……还真是有意思。”
大致敷衍了一句,仇无衣也结束了这个话题,现在他心中突然有了这么一个想法,那就是在开春雪化之后寻找天诛门的踪迹。
虽然也很想直接去永国或者烈国寻找记忆,但几经考虑之后,还是觉得这样做危险性太高,仇无衣不打算一开始就冒这么大的险,像天诛门这样的隐秘团体,想必在情报搜集上占有优势,也许可以借助他们的力量换取与记忆相关的线索。
“果然还是没碰到他们,我以为咱们还算挺快的。”
黄石悻悻地望着渐渐开始有些变色的天空,这是大雪即将到来的先兆,冬日有阳光明媚的晴天,同样也有令人寸步难行的恶劣暴雪。
他所指的自然是水朝阳,在马车离开之后,水朝阳留在了原地处理野狗,按理说有很大可能碰面,事实上却没有。
“那边是什么人?强盗?”
仇无衣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极远的地方有一群鬼鬼祟祟挤在一起的人,由于道路是笔直的,所以必定会在中途狭路相逢。
“不对啊,这一带从来没有过山贼强盗……这个方向也不是别家的领地。”
黄石的眼神还不如仇无衣,他只能看到一些慢慢蠕动的影子。
“先停到一边。”
黄岩看了一眼仇无衣,见他没有反对意见,才将马车停到了道旁。
“嗯,是我紧张了,原来是些残兵啊。”
当这群可疑人物靠的近些,仇无衣才看清这竟然是一群白海子爵手下的士兵,至少从身上的装束上看是这样,这不禁让他怀念起以前的一个友人,以那个人的视力,想必这群士兵还在地平线外就早已暴露了行踪。
看起来,这群士兵好像刚刚打完了一仗,而且是不太漂亮的一仗,其中半数左右的人身上带伤,更有人失去了手臂,被同伴们放在了大大的马车之上,半死不活的,所有人身上都沾着血。
士兵们看到仇无衣一行,一开始是有些戒备,但看得清楚了,也就不再理睬他们,以极快的速度向着白海镇那边走过去了。
等这群人走了之后,黄岩才驾起马车继续赶路,兄弟二人都没把它们当一回事,满心都是喜悦。
仇无衣却无言地望着士兵们的背影,心中莫名地有些不太好的预感,残兵败将不可能凭空冒出来,必须得有与之交战的对手才行。
既然白海子爵的士兵败了,那么胜利了的却又是谁?
带着这个无法解决的问题,马车继续向着月泉村行去,转眼间就过了小半天。
距离月泉村越来越近,仇无衣那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强。
“能再快一点吗?”
仇无衣忽然正色说道,路边的血迹令他难以释怀,一路都有血迹,明显是刚才所看到的士兵们身上滴下的血。
“啊?知道了!”
黄岩虽然没有像仇无衣那样思虑太多,但他分得清仇无衣脸上的表情,知道他正在担心一些事情。
响鞭连连,黄岩的驾马技术相当纯熟,在奔驰之时依然四平八稳。
越是向前,地上的血迹就越是多,时间自然也就越久,仇无衣脸上的阴云由灰转黑,一个可怕的设想始终挥之不去。
“有人。”
黄石轻轻提醒一声,兄长黄岩定睛一看,手里的响鞭却拼命地挥了起来。
“啊啊!你们……是你们!”
几乎匍匐在地上的那个人是村里的青年,仇无衣见过他不少次,普通的农户而已,没什么特点。
“村子……村子怎么了!”
黄岩怒吼的声音如同推翻了一堵高墙,轰隆一声砸向倒在地上的青年,声色俱厉。
“黄大哥……不好了……村子……村子来了征税的兵……阿婆,阿婆和他们理论,结果就被……被……”
说到一半,这青年嗓子忽然一哽,急火攻心,竟翻着白眼混了过去。
马车上咔嚓一声巨响,仇无衣方才无意之间将左手搭在车沿上,而今听到这青年的诉说,忽然不受控制而涌出的掌力将马车的边缘生生挖出一个大洞。
“仇兄弟!”
黄岩被身后的声响惊得回头一望,哪还看得见仇无衣的身影。
兄弟二人将昏倒的青年抬上马车,急火火地向着村子追去。
仇无衣在被踏得乱七八糟的大道上飞速狂奔,脑子里面几乎一片空白,在村子里生活了这么长的时间,被尊称为阿婆的人只有一人而已。
月泉村渐渐出现的仇无衣目光聚集之处,几道触目惊心的黑烟首先令他后背一阵冰冷,村子里面看不到一个行人,只能看到几具横在雪中的尸体,从打扮上看,正是白海子爵的士兵。
未等接近医馆,仇无衣已然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阵阵低泣,医馆的大门关都关不上,挤在里面的人已经多得流到了院落当中。
“闪开!”
顾不得跟他们好好讲话,仇无衣大吼一声,径直冲击了医馆。
堵在里面的人都是寻常村民,自然受不住仇无衣的一冲,顿时被强行开辟出了一条通道。
“阿哥……”
双手沾满鲜血的柳莓莓一看到仇无衣汗津津的脸,终于大声地哭了出来,在这之前,她一直是所有人中最坚强的,在治疗村民的过程中一句话都没说,一点细微的表情都没有。
仇无衣首先看到的是身负重伤躺在兽皮之上,正在接受柳莓莓治疗的水朝阳。
在房间中央那张单薄的席子之上静静躺着的是一个老人,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药师,也是柳莓莓新的老师。褚宏图老人的身上赫然刻着一条劈裂了内脏的巨大剑痕,虽然经过简单的缝合,但显然在缝合之前就已经不在人世了。
“莓莓,你先做事,来一个口齿清楚的人,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仇无衣本以为自己会当场勃然大怒,但是此时此刻,他的情绪却冷静得连自己都害怕,冰冷的目光沉默地从人群中扫过。
“咚!咚!”
房间当中忽地响起几声闷响,竟有人被这无形的压力吓得倒地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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