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不见,陆之谣还是那么美丽,但是现在的她明显更加脆弱,更加惹人怜惜,就好像精致易碎的玻璃娃娃般。想来她着实是个苦命的女子,如今的她,怕真的是个孤家寡人了,亲人已然死得干净,而且各个都死于非命,最悲惨的是,死相都被她亲眼目睹了。若不是有眼前这个薛阳陪着她,恐怕她已然无法承受了。现在薛阳就好似陆之谣的悬命之线,若是这根线也断了……林法医不敢再想下去。
她静静地坐在陆之谣对面的床边,轻轻开口道:
“陆之谣,还记得我吗?我是法医系的林洛颖啊。”
面前女子闻言怯生生抬眸瞧她,浓密纤长的睫毛微微一颤,空洞的美眸渐渐有了些许神采,波光微漾,似乎是在搜索脑海中的记忆。
林洛颖内心感叹一声,即便ptsd发了,这位医科大学百年无人可比的第一校花依旧美得让人心惊,比起从前的高冷女王范,如今的她更加让人抗拒不了。若是从前暗恋于她的那些个男生瞧见这场面,估计现在就得把持不住了。只可惜,那些男生哪里能与她身边的薛阳比,她就没见过这么完美的人,即便性别相同也能让所有女人趋之若鹜。
“林…洛颖…”陆之谣仿佛思索般的呢喃呼唤立刻打飞了林法医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她眼前一亮,说道:
“是我啊,你还记得我吗?”
“嗯,记得。”陆之谣微微扬起头,嘴角牵出一丝若有似无的笑容。
林洛颖心中庆幸,自己在大学时代,对这位大美女还是有不少好感的,不像别的女生对她敬而远之,也算是与她能说得上话的三两人之一。看来她居然还记得自己,让林洛颖多少有些受宠若惊。于是,她捡着话头,说了些大学时代有趣的事情,尽量避开有关亲人、尸体这类的话题。
口干舌燥地说了十多分钟,陆之谣的双眼总算不再那么空洞了,整个人看起来正常了许多,也能时不时和林洛颖搭上两句话。
与此同时,雪阳忽然对一直傻坐在一旁的王队长说话了:
“王队长,我能问问案子的进展吗?”
王大队长闻言,有些惊讶地望了一眼雪阳,又瞄了一眼正在聊天的林洛颖和陆之谣,奇怪那二人为什么对雪阳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自顾自地聊天。正在他惊疑不定的时候,雪阳又补充了一句:
“王队长不必在意太多,直说就好。”
“哦,嗯…”王大队长心中虽觉有些奇怪,但还是回答了雪阳的疑问:
“目前还没有太大的进展,按理说,我是不该将案子的情况说给你们听的,不过既然你问起,我可以简单说说。我们目前有几条线索,第一是那座鼎的来源,第二是监控录像,第三是人际脉络。依照这三条,目前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目标了。你们不必着急,再等个几日,应当就会有新的消息。”
“目标人物,是陆之风吗?”
王大队长又惊了一跳,心里想着这人是怎么知道的,嘴上却像是没把门地般说道:
“没错,我们就是怀疑他,他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现在他已经失踪了,我们正在追查他的下落。”
说完了,王大队长偏偏脑袋,奇怪,我刚刚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他有这种感觉,但他却没了记忆。
这一次见面时间并不长,大概二十分钟后,王大队长率先提出了要离开,他还有好多事情要忙,不能在这里久留。林洛颖从善如流地跟着王大队长出了房门,王大队长对埋伏在附近的几名便衣刑警打了个声招呼,让他们看好薛阳和陆之谣,便带着林洛颖出了酒店。
“王队,你刚才和薛阳说了什么啊?”林洛颖忽然问道。
“啊?我说什么了,我一句话也没说啊。”王队长莫名其妙。
“嗯?我明明看到你和她聊了几句嘛,有什么不能说的啊。”林洛颖奇怪地问道。
“我确实一句话也没说啊,你怎么会看到我和她说话。而且,如果我们说话了,距离那么近,为啥你居然不知道我们说了什么。”
“哈?你不是和雪阳躲在窗边说的悄悄话吗?你们声音那么轻,又躲那么远,我怎么可能听得清楚啊。”林洛颖也开始莫名其妙起来。
“你在说什么啊,我一直坐在你身边啊。”王队长简直一头雾水,不知道小林法医在搞什么鬼。
二人沉默地彼此对视了半晌,然后齐刷刷地回头看向那家酒店,一股子寒意从脊椎骨冒了上来,让二人齐刷刷地打了个寒颤。
“我说,我们刚才问到想问的事情了吗?”王大队长有些心虚地问林洛颖。
“如果你没撒谎的话,大概是什么都没问到。”林法医愣愣地回答。
……
话分两头
房间中,雪阳依旧紧紧搂着陆之谣,她刚才和林洛颖说了一会儿话,这会儿有些累了,疲惫地靠在雪阳怀中。
“谣儿,还好吗?”
“嗯,就是戏演得有些累。”
“对不起。”雪阳心疼不已。
“为什么要对不起,是我想这么做的。”陆之谣抬起手抚摸她面颊,柔声说道。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得从案发当日深夜,二人从公安局出来之后说起。当时陆之谣确实被三尸献祭的场面吓到了,也确实诱发了幼年时期的一些恐怖画面。但是,这么多年,陆之谣的心理治疗并不是白做的,心理医生给她设下的许多心理禁制和心理暗示都起了作用,五个多小时后,她就摆脱了ptsd的阴影,再加上雪阳一直在她身边,抱着她,安慰她,给她温暖的力量和强大的心理支撑,使得陆之谣能够顺利平复内心过度的恐惧。
最关键的是,还是雪阳召来了黑子,微调了陆之谣的记忆,现在的陆之谣虽然脑海里依旧有三尸献祭的场面,但直面现场的剧烈冲击感已经消失不见了,就好像她并不是直接发现了现场,而是通过第三方介质,比如照片知道的事实,比之前那样的情况要让人好受得多。不是雪阳不想让陆之谣忘掉那些让人恐惧的记忆,这是陆之谣自己要求的,在看到黑子来到之后,她就明白雪阳要做什么了。但即便害怕得浑身颤抖,她依旧希望雪阳不要让她忘记那个画面。她说:忘记,远比接受来得轻松。但我必须去接受,如此我才能真正强大起来。
雪阳明白她的心思,也按照她的要求做了。
整整四十八个小时,陆之谣未曾合眼,每当合眼,那可怖的画面就会在眼前闪现,她就这样坐在床上,一坐到天亮,再从天亮坐到天黑。无数次闭眼睁眼,无数次在脑海里过滤那个画面。直到画画水平极差的她都能把那画面给完美复刻下来的地步,她突然发现自己居然不再害怕了。她如今的心态,就好像无数次重复同一台手术的新晋医生,每当想起那画面,脑子里出现的居然是纤毫毕现的细节,仿佛重复无数次的剖开胸腔的手术刀路线,让她不再害怕,只剩下习惯。
今天林洛颖的到来,提醒了陆之谣一件事。她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还是一个读了八年医科的医生,是解剖过无数尸体的人,是见过无数死人的人,是见惯生死两茫茫的人,是游走在阴阳边界的异人。她陆之谣,自从与雪阳相逢之后,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太低了,以至于失去了许多自己应该有的自信和自我认知。她太过依赖雪阳,太过放纵自己,以至于她忘记了作为一名熟知法医知识的医生的职业态度。
无论死者是否是自己的亲人,死相是否可怖。在经过最初的冲击之后,陆之谣最需要做的,是发挥自己的特长,从尸体上的线索,找出杀死他们的真凶。这才是她为人亲侄最该做的事情,也是最能让自己释怀放下的方式。
雪阳没日没夜地陪在她身边,她自己倒没什么,因为她本就不需要睡眠和进食,但这两日她过得比陆之谣还要煎熬,担忧、自责和无尽的心疼折磨得向来不食人间烟火的她也面露倦容。但在看到陆之谣能自己克服过来之后,她才发自内心地松了口气,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心底由衷地升起一股欣慰的情绪,她的谣儿果真非凡人也。
所以,两夜未曾合眼的陆之谣虽然非常疲惫,依旧打起精神来,配合雪阳演了一出戏,也就是将来访的王大队长和林法医分开谈话,以精神干扰诱导出她们的想要知道的信息。其实精神干扰是躲在床底下的黑子干的,在四人说话的时候,王队长和林法医的脑海里的记忆就被黑子阅读了,在精神干扰下,王队长和林法医都出现了一定程度的幻觉,偏偏他们自己不自知。
黑子从床底下窜了出来,伸了个懒腰,坐在床边的地面上,开口说道:
“启禀主公、主母,警方目前还未掌握陆之风的动向,验尸的结果也与之前我们潜入法医中心得知的完全相同。他们的记忆不能给我们提供更多的线索。”
“无妨,孤刚刚下了令,雪迹上下现在都在寻找陆之风的踪迹。”雪阳回道。
“主公,这陆之风真的就是凶手吗?”黑子问道。
“孤也并不确定,但他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警方说的没错,他现在失踪,非常蹊跷,肯定与本案有关。”
“可是主公,虎毒不食子,反过来也是如此,有哪家的孩子能对父母下狠手,更何况是如此冷静又残忍地将人…”黑子说到这里顿了顿,瞄了一眼陆之谣,没再说下去。
雪阳接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目前也只是存疑,尚不能完全确定。”她看向陆之谣,又问道:
“谣儿,你这位大堂哥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与他并不相熟,他自幼看我不顺眼,从不与我说话。他性格比较内向,并没有多少朋友,总**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印象很深的是,曾经有一次,我看到他拿着一把尖剪刀,抓着邻居家养的猫,不知在做什么。后来邻居家的猫就不见了。我想...他或许有虐待动物的倾向。但我觉得,他总不至于如此残忍地杀死自己的父亲和继母继妹……不过,唉,人心难测,我也不清楚。”
黑子闻言,炸了毛,浑身毛发耸动了一圈,这才急忙用舌头给自己顺毛。
“也并非不可能,如果他入了魔,那么可能性就非常大了。”雪阳说道。
“入魔?”陆之谣惊讶地问道。
“是,还记得我曾经跟你提起过的人类入魔的情况吗?世上大多数魔是灵能体堕魔而来的,只有极少一部分是一般生命体堕魔而来。人类堕魔后比灵能体堕魔的危害更大,要么就不堕魔,一堕魔就一定是玄级或以上的魔级。他们狡诈又残忍,保留高灵智,嗜血又疯狂。”
雪阳感受到陆之谣攥着她衣服的手又有些发抖,便不再说下去,再次习惯性地将自己的神力渡给她,安抚她的情绪。
过了一会儿,陆之谣忽然说道:
“雪阳,带我去殡仪馆的殓尸房,我想亲自看看…叔叔他们的尸体。”
“什么?你说真的吗?”雪阳惊道。
“嗯,我总觉得,在我第一次发现现场的时候,我好像遗漏了什么。”陆之谣的眼神渐渐变得坚定,
“我不能错过他们留给这世界最后的讯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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