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来了,那年她五岁,父亲驱车带着她和母亲去海边游玩,车子在盘旋山道上行驶的时候,被反向超速行驶而来的一量大卡车惊吓,父亲猛打方向盘之后,车子失控撞出护栏,坠入山崖。她在母亲的拼死保护下存活下来,母亲以她的血肉之躯为自己隔离出了一方安全的天地,那一刻,她感受到了母亲温热的鲜血流淌在皮肤上的滚烫触感。
事故后,她胸骨与右腿断裂,除此之外别无外伤。住院三个月后出院,只是从此留下了严重的创伤后遗症,并开始能够看见鬼魂。
她记得,车子是在驶过一个黄色的道路指示牌之后没多久就出了事的。念头刚起,就见前方右侧出现了那个记忆中的黄色道路指示牌。她一惊,急忙对着父亲大喊:
“爸爸!停车,停车!”
可是父亲就像根本听不见一样,继续若无其事地开着车,完全无视了她的呐喊,后方的母亲和幼年的自己也毫无反应,自己对她们来说就是空气,是不存在。
可恶!她咬紧牙关,伸手去拉父亲,手却直接从父亲的身体中穿过。
她接触不到实物!
不要,不要!她不死心地去拉手刹,结果可想而知,手从手刹把中穿了过去。
车子愈发接近拐弯处了,已经能听到对面行驶而来的大卡车的噪音,她拼命地呼喊着,试图引起父亲的注意,奈何事情依旧向着已发生的历史残酷前进。
“不要,不要!停下来!”
一片漆黑中,陆之谣哭喊着睁开了双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打湿了枕头。她呆愣了几秒钟,然后缓缓坐起身来,伸手拂去面颊上的泪,将脸蛋埋入手掌,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为什么今晚会做这样一个梦?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就不会再去想起当年的那场事故。ptsd已经痊愈,那场事故留下的后遗症应该早就不存在了。
卧室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陆之谣一惊,才想起来,家里多了一个人。大概是自己又哭又闹的惊扰到了她吧。
果不其然,门外传来了雪阳那温暖和煦的声线,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担忧:
“陆医生,你没事吧?做噩梦了吗?”
陆之谣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我没事,吵着你了,不好意思。”
“我可以进去吗?”门外的雪阳征询道。
“不,不用了,你去休息吧。我真的没事。”陆之谣急忙说道,她现在这个样子,可不希望让人看到。
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雪阳离去的脚步声,陆之谣松了口气。只是,睡意已经全然飞走,她抱着膝盖蜷缩着坐在床上,长长的乌发披散而下,此刻的她就像一只孤独又受伤的娃娃,即便外表再精致,也无法遮掩内心的灰暗。
爸爸,妈妈…她又一次深深地叹了口气,将脸蛋埋在了腿间。冷不丁的,一股子寒意慢慢从尾椎骨窜了上来,只是片刻的功夫,便侵袭了她的全身。她的身子不禁开始打起寒颤,就连牙齿都上下打架。
又来了,又是这种阴寒的感觉。从她小时候开始,这种阴寒的感觉就一直伴随着她。每当夜深人静她入睡之后,它就会冒出来,不断地折磨着她。最初大概隔两三个月发作一次,随着她年龄的增长,阴寒发作的频率越来越高,如今几乎到了每日都会发作的地步。本来,这种阴寒的感觉,因为有着那枚暖玉在,刚刚冒出来,就会渐渐被压制下去。可是现在暖玉已然完全失效,此刻的阴寒更是变本加厉地冒了上来,她浑身上下冷到麻木,将被子裹在身上,扭头去看电子时钟界面上显示的室内温度。
空调制暖,室内的温度在24度左右,此刻却一度一度地往下降,空调依旧在奋力吹出暖气,可却丝毫没有作用,她的身子愈发的寒冷,连带着四周的温度都在下降。
“怎么…怎么会…”她连话都说不出来,浑身小幅度地颤抖,皮肤上竟然开始结出白霜。
我…这是要死了吗?怎么会冷成这样?哪怕是过去那么多年的发作经历中,也没有今天这般夸张的。身体里,好像有一个冰冷的东西就要钻出来一样。
突然,她麻木的身躯感觉到了一阵束缚的触感,眼角余光中,看到一双手臂从后环住了自己的身子,隔着被子,背后一个温暖身躯贴了上来,将她完全融进怀抱中。一双修长的腿从她身后分而伸出,向内钩住她的双脚,将本就团成一团的她严严实实地裹在了怀里。
“雪…阳…”她牙齿打着架,近乎嗫嚅般轻轻说出了这两个字。
“别说话,闭上眼。”温暖如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微烫的气流,吹在她耳边。
陆之谣很听话地闭上了眼,只是一会儿的时间,她就好像浑身泡入了温度适中的温泉之中,温暖从皮肤丝丝入扣地渗入身体之中,驱赶走那阴寒的感觉,她感觉到体内所有的寒冷都被压制了下去,身心说不出地温暖舒适。她微微睁开眼,发现自己和雪阳的身躯上散发着一层圣洁美丽的金色光芒。这光芒她曾经见过,雪阳带着她瞬移回家的时候,曾经悬空画符,说是为她家张开结界,当时手指指尖流过的金光便和现在的金光一模一样。
陆之谣在这样舒适的光芒包裹中,忽然感觉到一阵难耐的困倦。她强撑着最后一丝意识,虚弱地对身后人道:
“谢…谢…”
“睡吧…”伴随着这温柔的两个字传入她耳中,陆之谣的意识渐渐远离,沉入了梦乡。
这一觉黑甜黑甜,陆之谣自从有记忆以来,从未睡过如此舒适的一觉。等她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初升太阳的照耀之下,被窝中香喷喷的全是太阳的味道,她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坐起来,乌黑的秀发有些散乱,她抓了抓长发,习惯性地扭头看向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僵硬一秒后,她倒吸一口凉气,猛地一把掀开被子,跌跌撞撞地下了床。
糟了!已经9点50了,她已经迟到了,而且今天十点她还有一台手术,全完了!
冲出卧室,她向着卫浴奔去,花了半分钟胡乱刷了牙洗了脸,简单梳了个马尾,她一边套着衣服一边冲到了客厅里,一阵香气扑鼻而来,但见雪阳正优雅地端着一份早餐走出厨房,放在了餐桌之上。晨曦之中,她高挑俊美的身影愈发地神逸似仙,耀眼夺目。
“雪阳!你怎么不喊我起来!”陆之谣眯了眯美目,腹诽一句:颜值高了不起啊,一大早就散发什么费洛蒙。随即抱怨了一声,冲到玄关开始换鞋。
“你睡得那么舒服,我不舍得。”她一副理所应当的口气回道。
“你!”陆之谣脸颊泛红,猛然想起昨天晚上自己大概是在她怀里睡着的,顿时红晕又深了几分。她抿了抿唇,最后打算不理会这个家伙,现在她面对这个家伙的心情非常复杂,即感谢她,又觉得有些抵触,一会儿酸一会儿甜,真真是莫名其妙,搅乱了一池静水。
想来,她和雪阳不过是前天刚刚认识,现在的自己就能对她有这么复杂的情绪,也实在是件稀罕事。这么想着,陆之谣忽然觉得雪阳于她来说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熟悉之感,虽说认识时间不长,可却丝毫没有陌生人之间刚认识时的那种疏离感,相处方式好似多年老友般。依照自己不喜与人交往的性子,实属罕见。更何况她对于雪阳入住自己最私密的空间,居然毫无抵触地就答应了,虽说有着寻求保护的原因在其中,但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答应得着实太干脆了,有一种求之不得的感觉在其中,不由得羞赧起来。
该死,自从这个家伙出现,她都不像她自己了。
“你慢着点,吃了早饭再走。”就在陆之谣胡思乱想地换着鞋时,雪阳温和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我哪有时间吃早饭,我上午十点有一台手术,看样子现在是根本赶不上了。但至少要尽快赶过去才行。”说到这里,陆之谣忽然反应过来,“我的手机呢!?”
雪阳从自己的围裙口袋里拿出了陆之谣的手机,笑眯眯道:
“太吵了,我帮你关机了。”
陆之谣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憋死自己,没控吐槽雪阳,她一边柳眉倒竖,拿美眸狠狠瞪着她,一边直接夺过手机开了机,随即夺命追魂扣便打爆了她的手机。她接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主任略带怒气的声音:
“陆之谣,你怎么回事,现在几点了?你到底还来不来?”
“主任,实在对不起,我…”
还没等她说完,手机就被雪阳抢走了,只听她和颜悦色地对着手机那头的主任说道:
“陆之谣会在五分钟之内赶到,请准备手术吧。”
说完后,她便手快地挂断了电话。
陆之谣直接僵在了原地,一股子无名之火从心底升起,她此刻有掐死面前人的冲动。看着陆之谣的面色风云变幻,雪阳丝毫不为所动,依旧展露着她那“没心没肺”的阳光笑容,墨绿色的双眸笑成了两弯月牙,将手中端着的三明治举到她面前,说道:
“来,咱们用五分钟的时间把早餐吃了,然后我送你去医院。”
“……”
陆之谣从来不知道,有一种交通方式叫做“抱着雪阳”上班。或许应该说“被雪阳抱着上班”更恰当一点。还是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她紧闭着双眼,大约两个起落之后,眩晕过去,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出现在了医院的卫生间之中,整个人被雪阳公主抱着,挤在狭小的隔间之中。
无论经历多少次,她都无法相信自己真的瞬间转移了。她家距离医院有十公里多,平日里上班开车需要十五分钟,而今天她花了不到两秒便从家抵达了医院。她现在依旧觉得自己在做梦。
此刻雪阳的声音适时响起:
“到了,这里是你们心脏科手术室所在的楼层,咱们出去吧。”
说着她也不放陆之谣下来,直接用脚推开了隔间的门,走了出来。而她们刚走出来,就和外面正在梳妆台前洗手的一位心脏科的小护士对上了眼,小护士一脸震惊的看着她们医院的冰山院花陆医生被一位高挑俊美的银发大美女公主抱着走出了厕所隔间,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呆愣了半晌,突然嘿嘿笑了两声,道:
“你们随意…”
然后小护士默默地退出了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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