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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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百十三章

    后事

    凌霄回过头来,静静地看着叶霖。{我们不写小说,我们只是网络字搬运工。-<可?乐小?说?网>hu.。 更新好快。︾樂︾︾小︾说|

    叶霖张了张口,却像是忽然间就失了语,说不出话来。

    凌霄动了杀心,他比谁都更清楚。早就知道她杀过人,早就知道在她的世界里杀人并不少见,可临到了这个时候,他却还是一瞬间变了脸‘色’,想也没来得及想就猛地叫住了她。

    说不清究竟是什么心情,紧张?害怕?还是……心疼?

    叶霖只是觉得,连同时间和空气在内,好像一切都在凌霄看过来的那一眼里静止了。

    那一眼,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那个晚上,她眼里仿佛映着尸山血海、累累白骨,却平静而凛然。没有戾气,只有杀气——纯粹的杀气。

    叶霖嘴‘唇’翕动,最终也不知究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还是忽然就不应该再说些什么,总之到底是一言未发就住了口,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凌霄。

    四目相对,一切都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

    凌霄忽然动了——她轻轻抬手,拂了一下衣袖。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瘫坐在地上的男人忽然惨叫一声,猛地就倒飞了出去,背脊撞上楼道斑驳的墙面,猛咳着吐出了一口鲜血来。

    这一动,像是一下子就划破了原先凝固的时间,一切再一次如常流转,呆立在一旁许久的‘女’人满是惊恐地尖叫着一路踉跄着就往外跑去。叶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去将她拦下来,抬眼看向凌霄,却见她微微摇了摇头。

    不过是一两分钟的时间,那‘女’人又惨白着一张脸跌跌撞撞地走了回来,身边还跟着一队制服笔‘挺’的警察。

    是警方的人到了,走在队伍最后的,赫然就是陈颀——作为法医,他本来是不必和侦查员一起参与抓捕的,可先前那一个电话里,凌霄的反应却让他一下子绷紧了神经,半秒都不敢耽搁,直接就蹿上了正要出发的警车。

    一行人缓缓走进‘弄’堂底,就见凌霄和叶霖相对而立,一旁的墙边瘫倒着一个脸‘色’惨白的男人,身旁地上的血迹几乎有些触目惊心。

    陈颀上前检查了一下赵雷的伤势,片刻后却有些疑‘惑’地偏过头看了过来:“伤得……不重?”

    凌霄垂眸,不置可否。

    赵雷早就已经吓破了胆,浑身战栗着连话都不会说、几乎连魂都吓没了。几个警察问了好一会儿,他才算是抖抖索索地恢复了一些神智,哪里还敢再抵赖狡辩,在警方的追问下很快就抗不下去、承认了自己的罪行。带队的警察回身‘交’代同事把人扣上带回所里,一边又皱着眉问他:“你这伤怎么回事,谁打的?”

    赵雷下意识看了凌霄一眼,随即猛地缩着身子打了个‘激’灵、慌忙又收回了视线。(hu.

    侦查人员个个都是经验丰富、目光如炬,哪里看不出他这一个眼神?所有人齐齐转头看向凌霄。

    凌霄随手转了转笔,坦然道:“我没有碰过他。”

    做过的事,她不会不承认,说没有碰过确实就是没有碰过,再多的,却是一句也没有了。

    一个杀人的嫌犯,一个警方的老朋友,谁的话更有说服力,好像已经不言而喻了。更何况凌霄的外表实在是太有优势,神‘色’又坦然至极,一行人果然都皱了皱眉、转头瞪了找了一眼,一边对着凌霄点头致意,一边押着赵雷就上了车。

    陈颀依然走在最后,经过凌霄身边时微微顿了顿,张了嘴像是想问什么,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凌霄却叫住了他。

    陈颀回头。

    凌霄抬眼和他对视:“会判死刑吗?”

    陈颀发现她似乎常常问警方这样的问题,上一次破案,她也这样问张承的。那个时候张承如临大敌,他还对这个老朋友有些不满,可直到这时候他身临其境、直面她的询问,他才终于明白当时的张承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紧张。

    她语气脸‘色’无不平静,甚至还是轻声细语,短短一个问句,却仿佛带着千钧之重。

    “故意杀人,情节严重,加上侮辱尸体,”陈颀点头,“会判死刑的。”

    凌霄点了点头,抬了抬手,笔尖对着赵雷被押上警车的背影凌空遥遥轻点,平静地应了一句:“好。”

    陈颀点点头,向她道了别继续往前想跟上同事,擦肩而过时却见凌霄再一次开了口:“他死了也换不回唐沁的命,但至少,杀人就该偿命。”

    陈颀顿下脚步,猛地回头。

    少‘女’清丽的脸上一片肃杀:“他必须死。”

    “这不是你或者我说了算的。”陈颀皱眉,“一切以法律判决为准。”

    凌霄没有反驳,却只是笑了一下,坦然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没有人能例外。”

    陈颀的眉头拧得更紧,刚要再说些什么,眼前的少‘女’却忽然就被一道修长的人影以一种保护者的姿态牢牢地挡在了身后:“陈科长,你的同事都在等你。”

    比起纨绔的大少,叶家二少的口碑向来不错,都说他虽然面上不显但其实脾气很不错,很少见他像现在这样——陈颀看了看对面不知道为什么沉了脸的叶霖,跨前两步越过他,深深看了凌霄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离开了。

    叶霖回过身,就见凌霄正看着自己手里孤心笔的铭出神。

    叶霖伸手。

    凌霄像是才回过神来,有些愣愣地看了看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下意识地像往常一样抬起右手,片刻后却又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些什么,迟疑了一下,放下右手换了左手。

    叶霖却一把抓住了她的右手——连同她握在掌心里的孤心笔一起。

    凌霄有些诧异地看他。

    叶霖没有说话,只是拉着她上了车,一直到倾过身替她系好了安全带,他才终于松开了她的手。

    凌霄低头盯着自己的手看了许久,像是终于明白了什么,忽然笑了一下:“为什么叫住我,怕我杀人吗?”

    “大概是吧。”叶霖‘插’上了车钥匙,却没有马上发动,仰在椅背上低低地应了一声。

    凌霄似乎觉得有些有趣,又追问他:“这种怕,是害怕吗?”

    叶霖这一回沉默了许久,才又应了一声。

    凌霄又低头看自己的手,片刻后却又笑了起来:“我们回家吧。”

    “好,回家。”叶霖终于也笑了一下。两人一路回到家里,叶霖伸手抱住她,连同她的双手和兵刃一起紧紧地压进自己的怀里,像是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嵌进自己的怀抱。凌霄仰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窝在他的怀里安心地闭上眼睛小憩。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他害怕死亡、害怕杀人、害怕凶手,也害怕杀人偿命——因为他爱的人杀过人、也许还会再杀人,因为他爱的人说,杀人偿命,没有人能例外。

    凌霄也害怕——她不怕杀人,却生平第一次害怕,在他亲眼看见、清晰地意识到这双手沾染着人命和鲜血的时候,会不会害怕、会不会退缩。她止住杀意,究竟是因为想要看看这世道的法律是否真的公正,还是……因为叶霖,她自己都不明白。

    可他还是愿意牵着她的手,握着她杀人的凶器,抱着她,带着她一起回家。他甚至一边害怕,一边还心疼着她——他知道她是医者,没有人比她更明白生命的可贵。一支孤心笔,仿佛阎罗殿的判官笔,只消一笔,就能决人生死。她从不因此而自得快意,却义无反顾。所以他心疼,心疼她背负着那样沉重的东西;他也害怕,害怕有一天杀人偿命终究会成为谶言。

    他坦然承认着害怕,凌霄却反而就不怕了。这个怀抱结实又温暖,让她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异常心安。

    当晚,江城看守所内忽然‘骚’动起来——唐沁被杀一案中暂时被羁押在狱的犯罪嫌疑人赵雷半夜全身关节忽然疼痛难当、翱不止。看守所负责人第一时间安排他就医治疗,却不知为什么居然查不出半点病因。同一时间,凌霄窝在叶霖的怀里,做了一个梦——梦里的‘女’孩子有一张可爱的圆脸和姣好的五官,脸上带着开朗的笑意时不时地偷偷看向自己。

    凌霄走近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问她:“后悔吗?”

    ‘女’孩子似乎是有些害羞地微微红了脸,却又忍不住把自己的脸往她的掌心里贴得更紧了一些,笑着摇头:“不过下一次我一定会小心一点儿的!”

    凌霄愣了愣,摇头失笑,却忽然低了头、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似有若无的叹息消散在分不清真假的梦境里:

    “傻姑娘……”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次死者的身份有些特殊,社会影响太大,法院很快开庭,一审判决死刑,被告没有提起上诉,判决生效。陈颀坐在办公室里,查了查判决书、又算了算时间,莫名地长长松了口气。

    几日后唐沁的遗体在殡仪馆火化。她的父母知道她喜欢这座城市,就将她的骨灰葬在了江城的公墓。唐沁的读者会通过出版社联系了她的父母,得到了同意和地址后,由读者会的几个负责人作为代表去了公墓悼念她。

    除了清明,公墓向来都是个冷清至极的地方。几人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是生平第一次踏足这样的地方,难免有些紧张忐忑。好不容易根据事先要到的地址找到了唐沁的位置,却又齐齐驻足不敢上前——

    前方不远处墓碑照片上那个笑意盈盈的‘女’孩子,正是曾经给他们带来无数快乐和温暖的漫画家。墓碑上,“唐沁之墓”几个字却和周围所有的字体都不一样,铁画银钩、笔走龙蛇,仿佛一气呵成、一蹴而就。

    墓碑前站着一个修长高挑的人影,一身墨‘色’的外袍、长发披散、腰间斜斜系着一支笔。寒冬的北风吹过,扬起她及腰的发丝,宽大的衣袖迎风猎猎。

    她探手从自己的衣袖中取出一卷袖卷,不紧不慢地展开——袖卷尺幅不长,上面写着的约莫也就是百十来字。她似乎是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而后两指夹着袖卷抬手、微微一扬。袖卷的另一端“刺啦”一声忽地就烧了起来。她侧目,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纸慢慢成了灰烬,直到那火舌马上就要‘舔’上她的手指,这才轻轻松了手。

    宣纸带着火焰缓缓飘落,终于彻底尽,落在地上变作飞灰,最终消散在寒风中不见踪迹。

    穿着墨‘色’衣袍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弯了腰——几人这才注意到墓碑边的地上居然还放着一小坛酒。那人提起酒坛、微微倾斜,酒水滴落,在水泥的地面上染出了一团深深的水渍。然后她仰起头,拎着酒坛一饮而尽。

    她的酒量似乎是极好,一坛酒灌下也不过就是转眼之间,喝完放下酒坛,就这么用宽大的衣袖随手抹了抹被酒打湿的下巴,而后从袖中取出了一支竹箫来,低低地笑了一声:

    “委屈你耐着‘性’子看我写的祭又陪我喝酒,吹支曲子权作给你赔罪吧。”

    箫声散落在风中,带着三分思念七分磊落,哀而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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