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也穿着一条雪白的白熊皮披风,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坐在河边。显然他家翠花的手艺没有董倩的好,样式虽然一样,做工就粗糙了很多。面前的小几上摆着茶壶和茶碗,炭火和水壶放在一起,烧了半天水还没有开。荆棘自始至终就不喜欢茶,只对苏任珍藏的二锅头情有独钟。只可惜他手里没有,这时候忽然想起来,早上派人去怎么就忘了让苏任带两坛子酒来。
茶叶早早的放在茶杯里,风一吹在敞口茶杯里打转。荆棘并不着急,摇头晃脑的活动有些僵硬的脖子。自从答应苏任收服太行盗匪以来,很少如现在这般休闲过。不服起的盗匪要打,不听话的匈奴人要打,每天都在马背上渡过,让荆棘有些累。
老黑塔抬手指着远处:“狼主,来了!没想到那个苏先生还真敢来!”
荆棘看都不看,从披风里伸出手,在火上烤了烤,这才发现茶碗里除了茶叶以外多了很多别的东西,便皱皱眉很不情愿的将茶叶倒掉:“你们这群败家子,可知道这些蜀茶多贵,这么早放进茶碗里干什么?全都得倒了,真是可惜。”
爬山虎是个矮个子,人长的又猥琐,所以伺候荆棘的事情基本就是他来。见荆棘倒了茶叶,立刻扑过去就要去捡,荆棘更加生气,抬脚就是一下:“对别人可以,对这位苏先生不行,这小子有洁癖,别说是捡回来的茶叶,就是捡回来的金子他都不要!”
从马邑城到河边的距离不是很长,苏任几人又都骑着马,转眼间就到了近前。当看见荆棘那张粗糙的脸之后,苏任这才彻底放心。听到桑弘羊说是马贼的时候,苏任便已经有了些预感。不过他不敢肯定是荆棘在吓唬他。荆棘做事向来谨慎实在,如此儿戏的将自己手下人马聚集在马邑,若碰见个不懂事的向雁门关报信,很快汉军就能把他们围杀。
荆棘周围聚拢着一圈彪形大汉,一个个腰悬弯刀,手里提着长戟,身后全都是最健壮的战马。从表面上看威风凛凛,但苏任还是发现了问题。因为营地中来回走动的人很少,就算是巡逻的马贼也是缩着脖子抱着手。
荆棘将披风一甩,大笑着迎过来:“苏小子,老子的场面如何?有没有把你吓一跳?哈哈哈……”
苏任没有理会他,转身让黄十三先回马邑报信,免得大家还担心。将马缰扔给蛮牛,一双眼睛只顾左右乱看,脸上的表情不是很好,眉头皱的很深。
荆棘很无奈:“怎么了?看什么?”
“看你的大军呀!深秋正是匈奴人牲畜最肥美的时候,你却带着人来这里让我检阅,我总得给些面子,怎么我都来了,受阅的兵马还没有准备好?”
“检阅?什么检阅?”
“就是你们说的校看,看你的实力,看你兵马的威猛,咋?就这几个人拉出来显摆,其他的人都是歪瓜裂枣?”
荆棘大笑:“那是我的兵马,为何要给你看?”
“不给看搞这架势干啥?守在马邑城外吓人?可知道这几日我损失了多少钱?说出来吓死你!”
荆棘依然面带微笑:“说,我赔你!”
“这可是你说的!蛮牛,把账本拿来给咱们荆狼主看看!”
茶不太好,河边风也大。在苏任面前,一项威风凛凛的狼主就好像变了一个人。那个苏先生的冷嘲热讽,自己的狼主就这么笑呵呵的应了,而且还亲自给苏先生斟茶,完全是矮人一头的感觉。而这位苏先生竟然不依不饶,说出来的话越来越尖酸刻薄。
老黑塔实在听不下去,想要上前被飞鹞子轻轻拉了一把,冲着老黑塔摇摇头。老黑塔叹了口气,重新站回自己的队伍中。
苏任喝了口茶,深吸一口气,收起尖酸刻薄的嘴脸,看了看站在荆棘身后的那群大汉,问道:“多少人?”
荆棘向后一仰,舒服的靠在椅背上:“大约三万,全都是青壮,而且都杀过人!不过山里还留了差不多五万妇孺,这些人还得你想办法妥善安置,靠我们不行。”
“为何不下山?原本的村落应该还在,我可以向皇帝说明,既往不咎并派人照看。”
荆棘摇摇头:“回不去了,一日为贼终身为贼,就算下了山也会被人看不起,何况那些人已经在山上生活惯了,再被人约束也不适应。”
苏任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办?这段时间抢回来的东西全都送到山里去了吧?”
荆棘一笑:“我不是你,没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只能靠蛮力解决。”
“这样吧,我给老崔说一声,让蜀中商会给那些人找些事情做,富裕不可能,至少饿不死。”
荆棘道:“我就是这个意思,来,以茶代酒,先谢过。”
两人的谈话后面的老黑塔等人听的清清楚楚。对于留在山里的老弱他们知道是什么情况。在他们看来很棘手的问题,没想到这个年轻人竟然三言两语便揽了过去,听上去狼主对此人的做法很满意。四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还怀疑苏任,但他们相信狼主的判断。
爬山虎伺候的更加勤快,但凡苏任的杯子空一点,立刻上前添满。苏任扭头看了爬山虎一眼,对荆棘道:“接下来去哪?听说附近的匈奴人已经被你们祸害的差不多了,再走就要更远一点,我建议你们沿着长城向西去,若遇到应付不了的情况还有个转圜的余地。”
荆棘一笑:“这事你就别操心了,这次我们带来了两千匹马,能吃下不?”
“才两千匹?还以为至少得有一万匹呢!”
荆棘哭笑不得:“我们是马贼,怎么你连我们的马也不放过?”
苏任笑了笑:“两千匹就两千匹,交割之后无论要钱还是换粮食随便,但我把话说前面,接济那些太行山里妇孺的费用也得从你们的缴获中出!”
“行!和你做生意就是畅快!正事说完,可以好好说话了。”
荆棘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只用了半年时间,靠着一双拳头将太行山盗匪聚拢到了一起。而且还拉出了一支三万人的队伍,只要让他们在草原上纵横一年,绝对会成为插在匈奴心脏上的一根刺。这些人是苏任最恨的一招,他要让匈奴疲于奔命,将主要精力放在对付马贼上。
对于荆棘手下人的战力苏任还是很看好的,只要不遇见匈奴的主力部队,应付那些小部落没有一点问题。况且草原地区广大,有时候走上几十里也不会有人烟,这就给了荆棘他们最有利的生存保证。只要荆棘的这三万人在草原上游荡,匈奴人就不敢全力以赴对战大汉。
当然这么做也是有风险的,如果说荆棘那一天壮大到无以伦比的地步,说不定就会有别的想法。所以苏任才会去帮着他们照顾太行山的妇孺,而且提供后勤保障。这么做就是为了控制这群马贼,如果到了非消灭不可的地步,只要掐断补给,用不了多久这群马贼就会烟消云散。
荆棘没有看出来苏任的险恶用心,老黑塔他们这些粗人就更加不知道了。当两千匹战马进入马邑后,河对岸的马贼拉着粮食和其他一些物资离开了马邑。至于这些人的来历,苏任没有说。知道内情的人不问,不知道内情的人也不敢问。
马邑城重新回到了往日的繁华,提心吊胆了好几天,严重影响了马邑的生意。这几日积压的势头在开城的第一天完全爆发。街道上的吆喝声巨大,吵得苏任心中有些烦躁。赢广济和墨雨还没有回来,苏任不关心他们的生死,只关心他们去了什么地方,或者说是去干什么。
老冯家汤饼店经过苏任的指点之后,做出来的汤饼越来越好吃了。一大碗宽条汤饼上浇上一勺熬的酥烂的猪肉,撒上些绿菜,用热油一烹,香气立刻就窜了出来。老冯是个很会做生意的人,他家的汤饼不但味道好,而且量大,这对于那些靠力气挣钱的脚夫们来说非常实惠。所以一到饭点,老冯汤饼店中总是人满为患。
苏任坐在靠近街道的位置上,对面的黄十三和蛮牛已经将一大碗汤饼下了肚,苏任的碗中还有一多半。黄十三看了苏任一眼,苏任直接将剩下的汤饼连碗推给了他,惹得蛮牛羡慕不已。
老冯见苏任吃完了,端了一碗面汤过来,轻轻的放在苏任面前:“先生,今日的饭不可口?”
苏任笑着摇了摇头:“很好,只是这几天没什么胃口而已。”
“哦!这样的话,先生可得注意些,听说圣医堂这几日接诊了好几位肠胃不好的病人,而且都是些匈奴人,也不知道他们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老冯一笑:“不过先生放心,老朽这里的饭食都很干净,先生吃的还是老朽亲自看着做出来的,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