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十三踢了水果摊一脚:“大晚上的卖水果,不是探子才怪!这些家伙也不动脑子想想。”
苏任笑了笑,将其余的荔枝重新扔回货堆,探头看了一眼倒在墙根下的那名探子:“死了?”
黄十三摇摇头:“您说别伤人,我就没下死手!”
“那就好,走吧!”
离开水果摊,带着众人继续往前走。街道冷冷清清,可能是因为大家都觉得有大事发生,天一黑就再也不愿意出门。街道两边的房屋全都上了门板,厚厚的帘子将里面的灯光隔绝开来,只剩下头顶上的月亮和拖着长尾巴的彗星,将大地照耀的一片惨白。
“一个彗星袭月将人都吓成什么样子了,也不知道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还要过多久?”韩庆发出了感叹。
走到一处阴暗的巷子里,一阵恶臭钻进苏任的鼻孔,阴影里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黄十三连忙抽出兵器,挡在苏任面前:“何人?出来!”
七八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哆哆嗦嗦的露出脑袋,缩着身子,跪在地上。这里面有男有女,还有孩子。自从出现彗星袭月的事情之后,寿春城的乞丐变得越来越多。至于原因应该是大户们准备跑路,将自己手里的田地和作坊倒卖或者歇业,这些依靠租赁田地和在作坊做工的人,一下子失去了生活来源,不得已只能乞讨。
苏任突然如见到了屎的苍蝇一样,对韩庆道:“好机会,绝对的好机会。”
韩庆有些摸不着头脑:“先生说什么好机会?”
苏任一脸兴奋:“明日,明日就派人去江苏,让老崔带人过来,既然有人要脱手自己的产业,咱们可以捡个便宜。”
“这!万一,真的……”
苏任激动的脸都有些发红,因为是晚上,旁人看不见:“没有什么万一,据对是抄底的好机会,他们急着脱手就会很便宜,等那些大户们发现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再想买回去就得多掏一倍甚至十倍的价钱,记住,明日一定要派人,越快越好!”
在寿春的街道和巷子里拐来拐去,走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眼前出现了一处角门,门口站在两个门子。大晚上的两人格外精神,一双眼睛左顾右盼。他们没有躲进门洞里睡觉,而是规规矩矩的站在门口,看着街道两头。苏任等人的带来,立刻引起了两人的警惕
韩庆停下脚步,给苏任使了个眼色:“到了,就是哪里。”
黄十三迈开大步,朝着两个门子走去。三个人说了一会话,一个门子跑进了院子,另一个抱着双手冲着苏任这边行礼。来到门前,角门是开着的,门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当先进了门给苏任几人带路。
院子里也是黑漆漆一片,不知道门子从什么地方抄起一个灯笼,弯着腰将灯笼的光线控制在苏任的脚下。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单凭这手掌灯的绝活,就知道眼前这个像门子的人肯定不是门子。
院子虽然不大,但天太黑也看不清院子里的布置,只觉得拐了两道弯,门子带着几人停在了一间大房子前。屋里亮着灯,他们来的时候,房门正好打开。一老两少出现在苏任面前。为首的老者年纪已经不小,花白的胡须飘洒在胸前,牙掉了几颗,一张脸看上去有些干瘪。
身后的两个中年人,一个长的孔武有力,一手扶着剑柄,一手插在腰间,岔开双腿昂首挺胸,这是标准的武人站姿。另一个长了一张忠厚的脸,目光柔和,只看一眼就让人有种亲近的感觉。
三人一同向苏任行礼:“淮南国相,淮南中尉,淮南内史见过苏大夫!”
苏任连忙回礼。见礼毕,国相闪身让开:“苏大夫请!”
汉朝还没有实行九品中正制,官吏的大小看的是俸禄的多少。一国国相的俸禄是两千石,中尉和内史类比两千石。苏任是光禄大夫,中郎将,还是关内侯,所有俸禄加起来比两千石多,所以苏任的官职就比国相高。国相自当给苏任先行礼。
进了屋子,分宾主落座。几人面前的水杯已经少了大半,想必是三人已经商议了好久。苏任又看了看朝廷在淮南国的三个代表,忽然笑道:“三位竟然在这个时候密会,就不怕刘安派人来?若是将三位一网打尽,淮南国可就真的变成刘安家的后花园了!”
中尉冷哼一声:“苏大夫太高看刘安了,不是我吹牛,刘安胆敢造反,我一声令下便可踏平淮南王府!”
“不是人家敢不敢,而是人家现在正在做!”就凭这一句,苏任对这个二杆子中尉的评分又降了几分:“自出现那个天象以来,刘安就开始行动了,目前囤积的粮草超过五万石,私兵也在频繁调动,反而对寿春城百姓的惊慌不闻不问,诸位就没有觉得奇怪?”
内史连忙道:“此事我等也有所耳闻,但凡事都得遵从大汉律法,律法中没说诸侯王不能征调私兵,况且淮南王征调的私兵每次不多于百人,也正好在大汉律法的允许之内,我等也不好干涉。”
“那你们就不做一点准备?”苏任有些生气,一个二百五一个书呆子,难怪他们来淮南这么久,竟然还能稳稳当当的坐在这里。也不知道这个国相是个什么货色,据说当年七国之乱的时候,国相从刘安手里骗得兵符,才没让淮南国参与叛乱,想来应该有些智慧吧?
国相补充道:“最近的事情我等已经向朝廷奏报,该怎么办朝廷自然有答复,这里必定是淮南国,我等若是行事太过恐惹出乱子。”
苏任长叹一声,盯着国相,无奈的笑了笑:“那就等吧,等刘安真的动手了,你们再出手,不过我奉劝你们三人一句,最近这段时间还是不要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比较好,免得被人家一网打尽。”
“谢苏大夫提醒,我等明白!”
同样作为外臣,本不该相互会见。苏任此次来就是想认人,免得有个风吹草动,自己人打了自己人。现在看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眼前这三个都是榆木脑袋,死在刘安的手里也不冤枉。苏任没了谈话的兴趣,低头端起水碗,轻轻呷了一口。
场面有些尴尬。韩庆连忙道:“几位可知道最近朝廷的对彗星袭月有什么消息?”
国相摇摇头:“淮南离长安千万里,就算有也不会这么快传来,不过此等大事朝廷应该有应对之策,咱们也没有必要操心。”
韩庆摇摇头,无奈的笑笑,没有再问。枯坐了一会,实在无聊,苏任起身告辞。国相三人并没有阻拦,只说了几句客气话,便恭恭敬敬的将苏任等人送了出来。
出了门,苏任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问身旁的韩庆:“上次你来,他们也是这样?”
韩庆点点头:“不过,我倒觉得他们是故意装出来的,在淮南国这么久,刘安对他们的试探自然少不了,这三人目前还摸不透先生到底站在那一边,所以才会慢待,若刘安真的要动手,他们三人肯定会有措施,这几日及时雨一直盯着他们,三人每夜都要商议好久,应该不是咱们看到的样子。”
苏任深吸一口气:“或许吧,但愿他们三个知道该怎么做。”
彗星袭月的事情越闹越凶,寿春城人心惶惶,越是这个样子刘安就越高兴。他采取了不闻不问的架势,要等到民怨沸腾的时候,振臂一呼,应该也会响应者云集。这是刘安和他的一群智囊制定好的计划,所以直到现在,寿春城依然没有增加防守兵力,甚至于巡街的公人都少了很多。
事情越来越急,刘安最近的睡眠越来越少,精神却越来越好。表面上寿春城乱成了一锅粥,实际上刘安从来没有放松对它的控制。苏任走出别院的那一刻开始,刘安就得到了苏任要去国相家的消息,同时也知道国相正在与中尉、内史密议。
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刘安反而放松下来。苏任的行事风格刘安做过深入的研究,当苏任表面上漠不关心的时候,实际上暗中已经开始准备。当苏任急着行动的时候,反而说明事情出了他的控制。刘安不怕苏任行动,就怕苏任静悄悄的一声不吭,这也是他将苏任留在自己眼皮地下的原因。
苏任出了国相家,刘安也得到了苏任与国相的谈话内容。听完汇报,刘安哈哈一笑:“很好,这下看苏任还有什么办法。”
左吴跟着笑道:“苏任就算再厉害,也只有一百护卫,只要他留在寿春,就翻不起大浪。”
“这就是本王将苏任留在寿春的原因,只有他在咱们的视线内,一切都好办!”刘安说完,想了想,道:“今日一早凌儿从长安传来的消息称皇帝准备派人来咱们淮南国,尔等谁知道这个叫段宏的人是个什么样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