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任的根基是商贾,从早上开始,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商贾,有认识的,有想要认识的。苏家的一间屋子堆满的礼物。刚刚送走一群商贾,又来一群官吏,主家未必会亲自过来,打发下人送些礼品还是可以。因为赠房子的事情,不少权贵都开始和苏任靠近,纷纷送来礼品。
灌夫不是官吏,也不是商贾,来的最早,从早上一直坐着不走。一边喝酒一边品尝苏家厨子弄出来的美味。虽然没有了好多牙齿,却对豆芽格外喜爱。夹一筷子豆芽,用仅剩的两颗后槽牙不断打磨,回味滋味。
“老夫早几年认识你就好了,现在口福是有了,怎奈牙齿不行,完全吃不出香甜的味道!”
苏任笑道:“谁让您喜欢豆芽呢,尝尝这豆腐也不错!这玩意最适合牙不好的,董先生和家师如今每天一碗,你可看了,两人脸上的气色是不是好多了?”
“原来是这样呀!不行,下午我就派个人过来,你不得私藏,一定要教会制作豆腐!”
“没问题!只要您喜欢就好!”
尝了一口豆腐,绵软滑腻,吃到嘴里有豆香,也有汤汁的味道,很是可口。最让灌夫满意的是,入口即化,顺着喉咙便滑进胃里,果然很适合老年人。闭着眼睛感受了片刻,灌夫很喜欢:“这东西真是豆子制成的?亏你小子怎么想的,做出这么好的东西!”
“人活着,为的无非是个吃,算起来一个人从生下来到死不过几十年,即便活到六十岁,也才两万多天,算得上转瞬便过,既然这么短暂,为什么就不能好好享受?”苏任掰着指头给灌夫算账,听的灌夫一愣一愣的:“我做人的宗旨是怎么舒服怎么来,怎么好玩怎么来,灌老将军今年也不小了,早就应该学学我。”
“哈哈哈……”灌夫大笑:“你小子说我快死了吗?放心,老夫的身子骨还硬朗,能多活几年!”
苏任也跟着笑道:“那是,颍川的那些灌老将军子侄可没打算让您多活几年!”
灌夫的酒意一下醒了几分:“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苏任连连摆手:“灌老将军不要猜测,我什么也没听到,更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给老将军提个醒,人心难测,咱们这些可怜人在什么地方都应该防着点,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颍川是灌家的老宅,子侄们仗着灌夫的势力,在乡里都干了些什么,灌夫虽然不太清楚,却也有所耳闻。若是有人要用这些事做文章,一抓一个准。以前,灌夫也想过这些事,但那时候他还是将军,没放在心上。今日苏任再次提起,灌夫的心里有些怪怪的。
起身抱拳,灌夫对苏任施礼:“苏小子的好意,老夫记下了,明日我就回颍川!”
“小子胡言乱语,灌老将军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老夫这辈子除了打仗,别的都不怎样,勉勉强强交朋友这一项还过的去,魏其候乃是君子,又碰见你这么个机灵的小子,老夫就算死了也无憾了!”
“大过年的说什么丧气话,来来来喝酒!”
桌上本就没有几个人,董仲舒和文党自持身份,不和苏任这个毛头小子搅合一起。司马相如、冷峻和苏凯有自家的小日子,也就霍金和石宝两人恬不知耻的给灌夫做陪客。这两个小子都是喜欢舞枪弄棒的主,对灌夫灌老将军的过往非常向往,只要灌夫来,一口一个灌老将军,将灌夫伺候的格外舒服。
一老三少,在大堂里喝的正高兴,刘高急匆匆进来,对着几人施礼:“灌老将军见谅,宫里来人了,陛下传我家先生进宫!”
“这个时候进宫?什么事?”
刘高摇摇头:“没说,马车都是宫里准备的,就在门外,看样子非常着急。”
苏任皱起眉头,一般情况下,年关的时候朝廷会放假,大臣不用上朝,皇帝不用看奏章。整个大汉都沉积在一片欢乐祥和的节日里。从年关开始到正月十五上元节,整整半个月是一年中最高兴的时候。皇帝不会在这个时候召见大臣,何况是苏任这种芝麻绿豆的小官。
无奈,既然皇帝下令,自不敢延误。苏任起身对灌夫拱手:“老将军见谅,小子得进宫一趟,等我回来咱们接着喝。”
灌夫点点头:“陛下相招,自然得去,喝酒的事情回来再说,小子今日的情老夫领了,他日厚报!”
“老将军客气,告辞!”
街道上人来人往,摊贩们的生意异常火爆。中国人有过年的传统,辛苦劳作一年,这半个月是彻底放松,无论有钱没钱,这段时间是最慷慨的,也算是自己犒劳自己。平时不舍得买的东西这几日一跺脚就买了,平日里不舍得吃的东西,咬咬牙也会尝一口。
皇家的马车有皇家的标志,所过之处,行人躲避。若是遇见官员还得跪地磕头,这就是礼数。刚出东新街,迎面正好碰见韩嫣的马车,两车相错,韩嫣家的车夫连忙停车让路。韩嫣认出这是皇帝平日里所乘的马车,急急忙忙从车里出来,跪伏于路边。
韩嫣没有等到马车停下,皇帝让他下车。眼睁睁看着马车从自己面前走过,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就在韩嫣纳闷的时候,苏任揭开车帘,笑呵呵的看着跪在地上的韩嫣:“韩大夫,好巧,咱们又见面了!”
韩嫣一愣,抬头看见苏任:“怎么是你?”
苏任笑了笑,没有说话,放下车帘,走远了。从地上爬起来,韩嫣的心中怒火顿生,对苏任的恨又增加了几分。咬牙切齿的说出几个字:“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今日的皇宫,格外喜庆,宫人、宫女、内侍、侍卫全都换上了新衣服,一个个脸上带笑,精神抖擞。马车没在宫门口做任何停留,直接驶进宫内,所过之处又是一阵跪拜。对于这样的场景,苏任不喜欢。人就是人,即便分出来三六九等,也不用看膝盖说话。但是,他现在身处大汉,只能受了。
兰林苑,是长乐宫中一个很小的院落,不但小还偏僻。夏秋之际,满院子的兰花是这个小院的标志,所以被称为兰林苑。可惜如今是冬天,大片的兰花地被白雪覆盖,露出一节节枯萎的枝蔓,很萧索。
马车驶到兰林苑门口,终于停了下来。内侍解开帘子:“苏议郎,请!”
苏任下了马车,内侍低着头引着苏任就往里面走。穿过大片的兰花地,后院的情形和前院的萧索完全不相称。这里的宫人、宫女都很忙碌,每个人走路几乎就是小跑,最中间的一间屋子里,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一盆盆的热水送进去,一盆盆的凉水搬出来。
“啊……”一声女人的惨叫,让苏任打了一个寒颤:“怎么回事?”
内侍这才道:“卫夫人突然说肚子不舒服,叫来太医说是要生了!”
“这是大喜事呀!找我来干什么?”
内侍低着头,没有回答苏任的话。刘彻从左边的房屋里出来,一把拉住苏任:“快,救救子夫!”
刘彻身后,太皇太后窦氏,太后王氏,还有馆陶公主刘嫖,皇后陈阿娇,几个女人都在。苏任被刘彻的话说愣了:“陛下,此话从何说起?”
“姑母刚才说,你的医术天下一绝,曾经在蜀郡替人开肠破肚,稳婆言子夫难产,太医束手无策,这才将你找来。”
“啊!”苏任一下子懵了刘嫖冷冷道:“苏任,你要抗旨不成?卫夫人肚子里的可是皇家血脉,难不成你要见死不救?”
“陛下,臣真的不懂!”
刘彻初为人父,却碰上这种事情,心里的紧张和郁闷自是不必多言。听苏任说他不懂,一颗心拔凉拔凉,回头求救般的望向母亲和祖母。
陈阿娇落井下石:“该不会是苏议郎有意不救吧?你放心,只要你救下皇帝的子嗣,陛下绝对不会亏待你!”
苏任这下明白了,这母女俩本就看他不爽,正好借这个机会要陷害他。当初为了接近太皇太后,苏任将自己的医术说的天花乱坠,没想到半年不到就承受了说谎话的代价。
太皇太后窦氏眼神空洞,却是一脸严肃。太后王氏看了看苏任:“苏议郎虽然懂得医术,对这妇人生产未必知道,皇帝不用着急,刘家子嗣吉人天相,自然会逢凶化吉。”
刘彻流泪了,蹲在地上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抱着脑袋,听着产房里不断传出来的嘶吼,六神无主。苏任左右看看,左边是刘嫖,右边是陈阿娇,母女二人的嘴角带着冷笑,一副看你小子怎么办的架势。
一把拉起刘彻,苏任道:“陛下别急,虽然我不懂女人生产,却也知道若是胎儿体位不正,便会难产。”
刘彻眼睛一亮:“太医刚才也是这么说的,说是孩子体位不正,难以生产!”
苏任点点头:“若只是这样就好办,我有办法!”
不等刘彻下令,苏任便开始安排卫子夫生产的相关事宜:“来人,立刻进屋让稳婆安抚好卫夫人,暂时停止生产;太医立刻配药,压制一下生产;你,去找银匠来,我去画个物件,让他立刻打造,务必一个时辰内打造好!”
众人都看着刘彻,刘彻怒吼:“去呀!按照苏议郎的话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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