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晋人?”宣华忽然意识到了子鸢的身份,“你原来是晋人”
“晋人又如何?”子鸢笑容一僵,低头看着宣华,“也比沈佑父子好,不是么?至少我没有想过把你们献给敌国,至少我现在只想送你们回家。”
又一次听到“回家”两个字,宣华红着眼眶道,“可是……可是母妃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被叛军拉入营中,便再也没有回来,那夜,三皇兄来救我们,可是……可是他带的人实在是不多……实在是救不了那么多人……我求求你,帮我去找找母妃,好不好?”
“宣华公主……”子鸢将宣华扶了起来,突然叹了一声,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脑,道,“我帮你去找,只是,在找之前,先让我送你们回家。”
“嗯嗯嗯”宣华连连点头,眼底终于有了那么一丝笑意。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另外两名公主爬了过来,连连对着子鸢叩头。
子鸢连忙腾出一只手来,分别去拦两名公主的叩头,“楚山公主定不想看见你们对一个晋人如此,你们是大云皇室,不该这般卑躬屈膝,快快起来,快快起来。”
“踏踏……踏踏……踏踏……”
马车缓缓出现在了三名公主的视线之中,三人脸上终于有了激动的笑意。
“薛姑娘,末将觉得,还是带几个人陪你走一趟,你一个人去实在是太过危险了。”牵马的晋兵提示了子鸢一句,把手中的缰绳与马鞭递给了子鸢。
子鸢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寒西关,摇头道:“我不想欠太多人情,所以,有些事我可以多做一些,我心里会好受一些,放心,这一程不会有事的。”说完,子鸢用马鞭将车帘挑起,示意三名公主速速上马车,“公主殿下,我们启程了。”
“嗯”
三名公主几乎是慌乱地爬上了马车,子鸢跳坐上了马车,扬起马鞭,狠狠地一抽,“驾”
马车东去,直往淮阳而去。
寒西关有几位哥哥坐镇,当不会有什么乱子,若是楚山看见她的妹妹又安然归来几个,心里终究会好受一些吧。
看着马车东去,阿耶那走到晋兵面前,问道:“九姑娘这是要去哪里?”
“听她方才的意思,似是要送那三个云国帝姬回家,许是去淮阳了吧。”晋兵如实回答。
阿耶那眸底闪过一丝杀意,忽地阴冷地一笑,“去得好啊,当真是好啊。”
与此同时,穿着晋兵兵甲混在晋兵之间的摩烙悄然缩到了寒西关角落之中,快步朝着寒西关西口的晋兵大营走去。
阿翎处理完一些事情,终于有了一刻的休息时机,刚回过身来,便瞧见摩烙走了过来。
“小的拜见陛下”
“你来得正好,朕有些话还要问你,你跟朕过来。”
阿翎示意摩烙退到一边人少的地方,冲口问道:“是不是你暗中联络了她?”
“陛下,如今大事已成,您就是怪罪我,我也心甘情愿地受着,今日之事,若是没有薛家参与,只怕根本成不了事,不是么?”
“你……”
“陛下先不忙问责我,方才我瞧见薛姑娘驾着马车送那三位云国帝姬走了,似是往淮阳方向去了。”
阿翎想了想,叹道:“她去了也好,心里会好受一些。”
“我觉得此事甚是危险,陛下应当早些把她追回来。”摩烙连连摇头,“阿耶那刚才瞧着薛姑娘走的方向,一直冷笑呢。”
“什么?”阿翎大惊,“他知道子鸢离开了寒西关?”
“嗯所以我才赶来告诉您这个。”摩烙连连点头。
“这臭丫头总是这样不让人省心”阿翎咬牙狠狠地骂了一句,抬眼看了看四周,忽地眼睛一翻白眼,似是昏了过去。
摩烙惊呼道:“陛下陛下您这是怎么了?”
阿翎睁眼给摩烙递了一个眼色,又闭眼一动不动了。
突然听见摩烙的惊呼,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摩烙连忙道:“速速去请军医啊”
“诺”
一刻之后,寒西关石堂之中,阿翎已醒,看上去甚是虚弱。
军医把完脉后,摇头道:“陛下这病来势汹汹,下官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朕这身子不争气……没事……这是老毛病了……就让朕歇上三日便好。”说着,阿翎看了一眼薛大公子,“这些日子就劳烦大公子与诸位将军多多费心了……朕在这里静养三日,不见任何人……”
“诺……”
“你们都下去吧……大公子先留片刻……”
“诺。”
待众人退下,阿翎一扫方才虚弱之相,从床上走了下来,道:“这几日,就劳烦大公子阻拦其他人入内了。”
“陛下此意,难道是想离开寒西关?”薛大公子明白了阿翎的意思。
阿翎点头道:“不错,子鸢带着三名大云帝姬去了淮阳,朕担心阿耶那会有所行
动。”说着,阿翎又解释了一句,“朕对蛊虫甚有研究,只有朕亲自去,才能安然带回子鸢。”
“这丫头果然又胡闹了”薛大公子叹了一声,摇头道,“有劳陛下事事为这丫头考虑,陛下可以放心,三日之内,我保证,没人可以进入这里。”
“好,那朕就先走了”
“好”
石堂门口,摩烙早已等待多时,他小心地给守在石堂口的四名侍卫递了个眼色,“你们几个守在这里,配合大公子行动。”说完,递给阿翎一个包裹,“这一路都换了我的族人,陛下可以找个僻静处换身衣服,我们速速离开。”
“嗯。”
悄悄地,两骑飞马在夜色之中离开了寒西关,直往淮阳跑去。
霜州的夜,依旧雾岚弥漫。
马车走在官道之上,轱辘的咯咯声伴随着道边的小河淙淙声一路往东而去。
“叽咕”
马车之上,三位帝姬饿得肚子直叫,只能抱在一起相互安慰,很快便能看见自己的亲人了。
子鸢听到了马车中的声响,忽地在河边勒停了马车。
“怎么停了?怎么停了?”
马车之内,三位帝姬惊恐地问道。
宣华探出一个头来,“祁……不对,是薛姑娘,怎么突然停了?”
子鸢笑道:“此地离淮阳还有两日多的行程,我若不找点吃的给你们,只怕明日一早,我这马车上便要多三具饿死鬼的尸体了。”
“你……”
“别慌,我去看看能不能抓些鱼给你们烤来吃。”子鸢说着,便将缰绳与马鞭递给了宣华,“你们就在车上等我片刻。”
宣华看着子鸢径直走到道边,折下了一条树枝,把侧枝都弄去后,卷了卷衣袖,朝着小河边走去。
这秋日夜凉,子鸢甫才踏入小河,禁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倒吸了一口凉气,弯腰仔细盯着小河河面,借着昏黄的月光,找寻着鱼儿的踪影。
“可惜啊……”宣华突然发出一声叹息来。
子鸢疑声问道:“可惜什么?”
宣华正色看着子鸢道:“你若是男儿,三皇姐不知道会有多欢喜。”
子鸢愕了一下,“为何呢?”
“你这般细心,能对我们好,自然对三皇姐会更好,只可惜……你做不得三皇姐的驸马……”
“我细心?”子鸢摇了摇头,自嘲地一笑,“我若是细心,姐姐或许就不会走了,若是细心,阿翎也许……”想了想,子鸢又摇了摇头,“不对,我想,我是个无心之人,姐姐问我何为亲,何为情,我不知道如何回答,阿翎问我,是朋友,是知己,还是……我也不知道如何回答。”
“人怎会没有心呢?”宣华摇头道,“你与宫中那个姐姐一样,就是想得太多了,却忽略了心中真正的感受。”
“宫中的姐姐?”
“是啊,是个好漂亮的姐姐……只是临安沦陷那一日,我便再也没有见过她……”
子鸢仔细回味着宣华话中的意思,“想得太多了么?”
宣华点头道:“亲与情之分有什么重要的?是朋友就不能是知己了么?有些人,可是一旦错过,就一辈子也看不见了,这一辈子若是错过了太多人,遗憾如山,还有什么意义呢?说实话,我好担心那个姐姐,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安好。”
“有公主挂心,我相信那个姐姐吉人自有天相,会一切都好的。”子鸢笑着应了宣华一句话,忽地瞥见了水中的一条黑影,连忙将手中树枝插下,当一击得手,子鸢欢喜地看向了宣华,“好啦好啦你们今夜不用挨饿了你瞧,好大一条鲤鱼啊”说完,子鸢便快步走了上来,将插着兀自挣扎鲤鱼的树枝递给了宣华,“拿好了”
“好……啊”宣华惊呼了一声,鲤鱼从她手中滑落,砸在了地上。
子鸢回头笑道:“别怕别怕,掉那没事,我先生火,一会儿你们就有吃的了。”
“嗯。”
子鸢微微一笑,四处寻了一些干柴来,堆叠在了一起,她弯下腰去,从怀中摸出打火石,不断碰撞,火星迸出,飞落在了干柴之上,终究亮起了火光来。
“有些人,确实是一旦错过,就一辈子都看不见了。”子鸢心头一酸,又想到了苏折雪,不禁发出一声沉叹来,“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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