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昀听到蒋英提及她的丈夫夏仁伟，不由得心头一震。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会不会是蒋英已经从一个背影，一个动作上，已经认出了那个黑影，正是她以为已经死了的丈夫夏仁伟呢？
柳昀的神色，并没有逃过蒋英的眼睛。她缓缓地道：“小柳，你可要知道，我和夏仁伟虽然信仰不同，可毕竟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举手投足间，彼此都已经互相熟知。”
“刚才我们见到的那个闯入圣保罗医院的黑影，我敢断定，他决不是什么小贼，极有可能是我的丈夫夏仁伟。”
“从见到他的背影的那一刻起，我心中就震惊了。尤其是他单手抓住栅栏，借力跃上墙头逃跑的一手，这更让我相信，他就是我丈夫夏仁伟。”
蒋英沉默了一会，又缓缓地道：“可是，自从我带着情报，撤到长江北岸，并随后到了北平工作后，就传来了我丈夫在杀死我们的女儿夏雪后，自杀身亡的情报。难道这个情报有假？夏仁伟只是诈死？”
她突然想起了以前李部长跟她提过的事，急急地问柳昀道：“小柳，李部长告诉过我，你当年是不是因为霞埠镇上的命案，层层抽丝剥茧，最后发现了我的坟墓是空棺，是不是？”
柳昀点点头道：“蒋英同志，我记得这事我向你汇报过，你怎么现在又提起了？”
蒋英逼视着柳昀道：“小柳，你跟我说实话，我丈夫夏仁伟是不是也是诈死？他还活着，我刚才见过的身影，就是夏仁伟！”
柳昀吞吞吐吐地道：“蒋英同志，你怎么能凭一个背影和一个动作，就敢这么肯定，那个黑影是你丈夫夏仁伟呢？”
蒋英严厉地道：“小柳，我现在以你上级领导的身份警告你，你必须对我说出这其中的实情！”
她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小柳，刚才你在门卫，见到那黑影时，你没动手，我就开始怀疑上了。试想一下，凭你的身手，你就算不能抓住那个黑影，也至少能把他牵制住，不能让他这么快就逃脱了吧？”
“还有一件事，你更可疑了。你柳昀的大名，可是如雷贯耳，李部长只要一提到你，可都是赞不绝口啊！那为什么我在水池边都听到了门卫室的动静，你却说什么也没听到呢？”
柳昀被蒋英咄咄逼人的气势镇住了，他一时想不到用什么理解来向蒋英解释。只听得蒋英又道：“小柳，你在水池边赏月，那是别有用意吧？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其实是在监视着门卫老张。”
“你在等一个人配合你行动，那个黑影，就是和你配合的人。我听见了门卫室的动静，而你却装作不知，很显然，你在拖延时间，给那个黑影向门卫老张下手争取时间。”
蒋英拔出了手枪，指着柳昀道：“小柳，并不是我不相信你。但今天夜里，你的反应确实令人匪夷所思！小柳，我要你亲口向我承认，你到底是滨海市公安局的柳昀处长，还是潜伏在我们内部的保密局特务！”
柳昀见事情已经闹到这个不可调和的地步了，知道自己再也没法向蒋英隐瞒夏仁伟的情况了。他沉吟了良久，缓缓地道：“蒋英同志，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不得不向你透露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柳昀顿了一下，吞吞吐吐地道：“蒋英同志，这件事，本来是绝密的，只是现在我已经没法向你隐瞒了。蒋英同志，不介意我在你办公室里抽一枝烟吗？”
蒋英想了一下道：“好吧！虽然我讨厌烟味，但是我理解你在对我说出事情真相前，你心中必然斗争激烈，那你不妨抽上一枝烟，缓缓你的情绪也好。”
柳昀道了一声‘谢谢’，抽出一枝烟，点燃后深深吸了几口。他沉默了好一会，对蒋英说道：“蒋英同志，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观察分析力！没错，你刚才见到的那个黑影，正是你的丈夫夏仁伟！他并没有死，正如你所猜测的那样，他在滨海市解放前诈死了。”
虽然蒋英心中早有准备，可当柳昀最终说出了这个真相后，蒋英还是极大地被震惊了。她呆若木鸡地坐在椅子中，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
柳昀轻轻干咳了一声，缓缓地道：“蒋英同志，我说的都是事实。当初在侦察这几起命案时，我就怀疑都和你丈夫夏仁伟有关。直到我找到了他的墓地，开棺确定了里面并没有尸骨时，我才肯定了，夏仁伟并没有死，他是借诈死，潜伏在了滨海市！”
蒋英喃喃地道：“难道他真的没死？难道整个滨海市的保密局特务都是由他在指挥？”
她突然话头一转道：“我丈夫要是没死的话，那我的女儿夏雪是不是还活在这世上？”
柳昀赶紧安慰道：“蒋英同志，您也别难过。你说过，不管是你还是你丈夫夏仁伟，都十分疼爱你们的女儿夏雪。”
“虽然解放前传出你丈夫杀死你们女儿夏雪后又自杀的传闻，可是，事实证明，你丈夫夏仁伟还活着。如果他没死，那你们的女儿夏雪肯定也没死。试想一下，你俩都这么疼爱你们的女儿夏雪，他能对自己的亲生骨肉下得了手吗？”
蒋英听了柳昀的话，顿时悲喜交集，掏出一块手帕，一边抽泣着一边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泪水。
柳昀虽然面对敌特时，从不手软，可面对女人，特别是心生好感的女人，见到她悲伤的样子，却不知所措。
他也不知自己说了些什么，只知道自己极力想安慰蒋英。蒋英抽泣了一会，抹了一下泪水，抬起头道：“小柳，你知道我丈夫是什么人吗？他可是保密局滨海站的上校副站长！”
柳昀一楞，心中寻思着，这夏仁伟现在明明被台湾方面委任为保密局滨海市少将站长了，怎么平白无故地让他的妻子蒋英降了级？
柳昀稍稍一楞，随即想到，蒋英并不知道夏仁伟还没死，她所说的夏仁伟的地位，只是在滨海市解放前夕的事了。
柳昀也不点破，他虽然被迫向蒋英承认了夏仁伟没死，但如果蒋英不追查到底，柳昀就必须最大限度上，帮夏仁伟隐瞒他真正的身份。
在敌人内部潜伏，知道真实身份的人越少，那潜伏成功并存活下来的几率就越大。虽然蒋英是夏仁伟的妻子，而且又是柳昀的顶头上司，但侦破凤凰计划的实际工作，却是由柳昀在负责，而且除了柳昀和他的小组及李部长外，再也没有人知道夏仁伟的真实身份。
小组内的许光波、许大福、李媛和苏水墨，在柳昀的多次嘱咐下，自然不会透露出夏仁伟的真实身份。对于这一点，柳昀是绝对放心的，因为他们几个人都知道，他们只对柳昀负责，哪怕是柳昀的上级要过问案情，没有柳昀的同意，他们也不会如实相告。
柳昀决定，可以向蒋英透露夏仁伟还活着的消息，但尽量不向蒋英暴露她丈夫夏仁伟的真实身份。
看到柳昀沉思之中，蒋英以为柳昀对她丈夫夏仁伟的过去，并不太多了解。因此，蒋英简单的把夏仁伟的履历，向柳昀讲述了一番。
末了，蒋英还补充道：“小柳，真没想到，我真正的对手，竟然会是我那诈死的丈夫。不过你放心，这不会影响到我的工作。我虽然爱我的丈夫，可我们的信仰不同，如果他潜伏在滨海市搞破坏，我一定不会放过他。”
听到蒋英已经把夏仁伟当成了潜伏特务，柳昀悬着的一颗心才稍稍放了下来。蒋英突然又追问道：“小柳，你现在必须给我个解释！你既然知道我丈夫夏仁伟是大特务，你为什么还要给他制造机会逃走？”
柳昀默不作声地抽完一枝烟，把烟头掐灭后，缓缓地道：“蒋英同志，你知道紫雾吗？”
蒋英摇了摇头，柳昀定了定神，理了一下思路，慢条斯理地道：“蒋英同志，你丈夫夏仁伟不但还活着，而且他潜伏在滨海市，已经被台湾的保密局升格为保密局滨海站少将站长了。”
蒋英惊讶地‘啊’了一声，柳昀接着道：“蒋英同志，有一点你说得没错，我们真正的对手，正是你丈夫夏仁伟。他现在是滨海市潜伏特务的头目，代号‘紫雾’。”
蒋英吃惊地瞪着柳昀，柳昀又补充道：“蒋英同志，你是不是感到很惊讶，为什么我们已经查到了夏仁伟的真实身份，却不但向你隐瞒，而且还不抓捕他呢？”
蒋英点了点头，期待着柳昀告诉她这个谜团，毕竟她丈夫还活着的事，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震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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