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抬起头,冷不防地看到小洋楼三楼窗台上,飘着一个白乎乎的人影。“女鬼!”,阿六那被酒精烧晕了的脑海中突然涌现出这个词汇。因长期酗酒成性,他的心脏猝不及防受到了这个巨大的刺激,一下子缓不过气来,身子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下。
这时,不远处的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如幽灵一般正盯着这可怖的一幕。他看着小洋楼三楼窗台口的‘白衣女鬼’飘入窗户中,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冷笑。
他躲在暗中,侧耳倾听着小洋楼内的动静。当小洋楼内传来一阵冲水洗刷的声音,再次恢复了平静后,那黑影警觉地观察了一下四周,悄悄地从黑暗中闪了出来,快步来到了更夫阿六身边。
他借着闪电光,看到躺倒在泥水中的阿六双眼圆睁,张大了嘴巴一动不动,便伸出一根手指试了试阿六的鼻息。
黑影正待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扯了扯阿六的外衣,露出了阿六的背颈。黑影摸出一把锋利的尖刀,刚欲在阿六身上割下去,忽然住手。
黑影呆了一会,似是改变了主意,用刀子在自己左手臂上拉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慢慢涌了出来,黑影伸出右手,掌心在左手臂上割开的部位揉了一阵,直到右手掌沾满了自己的鲜血,这才在阿六背心处重重按了一下。
又一道闪电亮起,黑影看着阿六背上的那道血手印,似是在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他得意地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冷笑,随后迅速隐没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这个黑影,便是潜伏在滨海市的黑猫社成员。由于派系斗争,他奉命时刻监视着那小洋楼中的动静。
黑影亲眼目睹了张小根等三个孩子深夜潜入了小洋楼中,他开始不明白那三个孩子的用意,便躲在黑暗中密切注视着这一切。
当他看到其中一个孩子突然离开后,本想跟踪那个孩子,却又见到更夫阿六来到了小洋楼前,呆呆在望着小洋楼。
黑影感到好生奇怪,为什么今夜那原本无人敢接近的小洋楼一下子发生了那么多事?他不露声色地继续盯着这一切,直到小洋楼中传来惨叫声,又看到小洋楼窗台上出现了一个‘白衣女鬼’,黑影立即明白,这是小洋楼中的潜伏特务、保密局杀手吴亚萍开始动手了。
他估计更夫阿六见到这一幕后,会惊得掉头就跑,已经暗暗做好了对阿六发出致命一击的准备,却意外地见到阿六倒地。
在确定阿六已经活生生地让小洋楼中的惨叫还有窗台上出现的‘白衣女鬼’吓死了后,黑影心中一动,打定主意在阿六尸体上印上一个血手印。
黑影的如意算盘是,万一公安查不出真相,那么这个血手印就能让小洋楼中鬼杀人的传闻越传越厉害,在当地引起不小的恐慌;如果公安查出了血手印的来历,那也正中他的下怀,把公安的视线引向了小洋楼,并牵出了保密局杀手吴亚萍潜伏在霞埠镇的秘密,借公安之手,削弱保密局在霞埠镇甚至整个滨海市的实力。
那天夜里下过的大雨,从小洋楼破损的窗户中倾泻而入,这也巧妙地掩饰了‘白衣女鬼’在杀死张强和张小冬后冲刷血迹的痕迹。
果然,在小镇居民发现了更夫阿六的尸体并报警后,滨海市公安局迅速出动,不久便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昏迷不醒的张小根身上。
由于‘白衣女鬼’忽略了小洋楼外的更夫阿六以及提前离开小洋楼的张小根,虽然阿六意外受惊而死,但昏迷不醒的张小根随时有可能苏醒过来,从而暴露出小洋楼的秘密。因此,‘白衣女鬼’在遭到上峰训斥后,逃离了小洋楼在别处隐藏下来。而在霞埠镇实力较强的黑猫社也接到了上峰的指示,要求他们想尽一切办法除掉昏迷中的张小根。
黑猫社虽然不乐意,可也不敢公然违抗上峰的命令。在经过周密策划后,定下了既杀死张小根同时又留下破绽的‘一石二鸟’计划。
恰巧柳昀也把案件的突破口放在了张小根身上,并把张小根送到了霞埠镇医院治疗,这让黑猫社的人不禁大喜过望。
天色渐黑,正准备前来替班的护士来到值班室准备换上护士服。这时,已经上了一天班的护士莫金花推门走了进来。
她推说自己明天白天有事,想和当班护士调个班。那护士欣然应允,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医院。
等到夜深人静,病区已经不见有人再出来活动时,莫金花看了一眼挂钟,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整了。
她悄悄地拿出暗藏在私人储物柜中的剧毒氰化钾,又用镊子夹起消毒过的针头套在了针筒上。
莫金花动作迅速地抽了一点氰化钾溶液,把针筒和其他药品放在了手推车上,关上值班室大门,推着手推车向病区走去。
来到了张小根的病房门口,莫金花见四下无人,镇定地推门而入。由于是公安局派遣下来的任务,务必要在最短时间内让张小根恢复过来,院方不敢大意,特意给张小根单独安排了一只病房。
因此,看着空荡荡的病房中只有张小根独自一人躺在病床上,莫金花露出了一丝狞笑。
经过一天的治疗,张小根的病情明显好转,高烧也在渐渐褪去。当莫金花右手拿起了装有氰化钾的注射器,左起拉起张小根的胳膊时,没想到张小根竟然在那时清醒了过来。
他刚睁开眼,看到黑漆漆的病房中,一个白影站在自己面前,瞳孔一下子放大,吓得差点再次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莫金花已经把针头扎进了张小根的胳膊。短短的几秒内,莫金花便把致命的氰化钾全部推进了张小根的静脉中。
只一会功夫,张小根便停止了挣扎,带着惊恐的表情,睁大了双眼,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莫金花迅速脱下了自己的白色护士服,罩在了张小根的身上,然后背着张小根的尸体,迅速向早已看准了的医院西北角走去。
穿过茂密的杂草,莫金花来到了那个废弃已久的简易厕所前。当她把张小根的尸体摆放在那只木柜便器上后,便匆匆逃离了现场,向滨海市区而去。只是她没料到,她的诡异行踪引起了巡逻的工人纠察队的怀疑,最终落入了公安之手。
被捕的莫金花开始还抱着一丝侥幸,虽然在她身上搜出了手枪,可在刚刚经历过解放战争的滨海市,私藏枪支毕竟是一种普遍的行为,她打定主意一言不发,等待同伙的营救。
谁料,柳昀很快便查到了张小根的尸体,作出了同时失踪的值班护士莫金花具有重大作案嫌疑的判断。
当莫金花再次被提到审讯室,发现面对的竟然是柳昀时,她绝望了,知道自己再也无法隐瞒下去,便吞食悄悄缝制在衣角的氰化钾而死。
柳昀推理出了这一系列案件的过程,长长地舒了口气。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虞瑾惊慌失措地出现在柳昀面前。看到虞瑾的军装上沾了一大片鲜血,柳昀心中暗吃一惊。
虞瑾一下子大哭起来,柳昀急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惊问道:“小虞,发生了什么事?”
虞瑾边哭边说道:“柳科长,我带领两个战士奉命在霞埠镇对特务莫金花的情况作调查,回来的路上遭到了不明身份的枪手袭击,两个战士不幸当场牺牲。袭击者共有两人,其中一个也被我击毙,而另一人则逃走了。”
柳昀大惊,忙问道:“小虞,那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虞瑾道:“柳科长,不要紧,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而已。柳科长,赶快下命令吧,带领战士们给两个牺牲的同志报仇!”
柳昀察看了一下虞瑾的伤势,发现她只是肩膀上被子弹擦破了皮,赶紧叫虞瑾到医务室进行简单包扎处理,避免伤口恶化。
柳昀马上命令一个班的公安战士迅速在公安局大院内集中,等虞瑾从医务室出来后,一起上了车,由虞瑾带队,向她遭遇袭击的地方疾驶而去。
出了滨海市区没多久,便来到了遭遇伏击的地方。地上躺着两名战士的遗体,不远处还卧着一具穿着黑色衣裤的男子尸体。
显然,这里经过了一场激烈的枪战。虞瑾抱着一名战士的遗体放声大哭,那战士是因为掩护她而不幸牺牲。
是什么人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穿着军装的虞瑾和两名公安战士?柳昀把目光锁定在了那具陌生男子的尸体上。
许大福突然惊叫起来:“柳科长,我认识这个人。他外号二狗,是青帮弟子,以前和我还有些交往,不知为什么他要袭击小虞几人!”
柳昀知道许大福本是解放前滨海市的旧警察,对当时滨海市的三教九流还是比较熟悉的。他眉头紧锁起来:“袭击公安战士,这事肯定与虞瑾前去霞埠镇调查女特务莫金花有着关联。枪手必是特务,这一点不容置疑。”
枪手的青帮身份引起了柳昀的警觉,滨海市刚刚解放,要是势力强大的青帮也参与了此事,那问题就严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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