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滴水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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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化州以南,邕州以北三十里外的一个小村庄,东华村。

    那里曾经是个很热闹的小村子。

    但此时整个村子死气沉沉,断垣残壁,屋顶上的茅草在烈日的暴晒中快要着火似的。没有鸡鸣狗叫,没有喧哗,几棵老树无精打采的搭拉着稀疏的叶子,整个村子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

    一间破烂的茅屋里面,一个少年正守在昏暗的床前。此少年瘦得皮包骨了,但是神情坚毅。床上躺着一位老人,头肿得象个大南瓜,已经奄奄一息,房子里弥漫着一种腐臭味。

    他伸出肿胀的手,费尽力气抓住少年的手:“荣……儿,你……过了邕州,再……往南走吧。邕……州……也……有……洪灾,不……会有……吃的。”

    那少年哭泣着:“父亲,我不走!我要陪着您!”

    老人已经处于弥留之际:“傻……孩子,全村……都逃……光了,你……要活……下去,给我……陈家……留……根……”

    “父亲!父亲……”

    陪伴着少年陈荣悲伤的哭喊声,床上的老人无力地闭上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陈荣强忍着悲伤,找个地方简单地安葬了父亲。然后他收拾了几件破旧衣服,装好家里仅剩的几个地瓜,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个住了十五年的村子。

    全村二百三十多口人,全部早就外出逃难了,因为之前父亲已经饿得走不动了,他又不忍心丢下父亲,就一直在家里陪着他,直到父亲走完人生最后的尽头。

    他遵循父亲的指示,出了村口一直向南走,累了就歇一下,饿了就吃半只地瓜填一下肚子,渴了就找点路边的水喝……一路上只见荒草丛生,见不到一个活人。能见到的只有尸体,人的尸体、动物的尸体!那些死去的人应该都是饿死的,尸体都是瘦得皮包骨,甚至连野狗都不愿意去啃!

    太阳很猛烈,晒得地表发烫。陈荣已经两天没找到水喝了。他舔了舔干裂的舌头,只觉得天旋地转的,眼睛一花,倒在了路边。

    迷糊之间,陈荣梦到了父亲,父亲满怀关切都叫道:“荣儿,快醒醒!南边的美好生活正等着你呢!”

    陈荣痛苦地对他说:“父亲,我好累!我不想再走下去了!我想陪着你!”

    只见父亲突然血流满面,变得无比的狰狞和恐怖,伸出全是白骨的手,凶猛地抓住起他,甩了出去:“你这不孝子,还不快走!你快走……”说罢父亲转身就走,不一会消失成了一团烟。

    陈荣痛哭着追赶着父亲,但是始终追不上。情急之中,脚上踢到了石头,整个人摔倒在地,眼泪流过脸颊,他伸手去摸底,感觉到一阵冰凉,但不是眼泪,是雨水,天下雨了……

    他慢慢地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下,有一个瘦巴巴的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欣喜的看着他,说道:“妈妈,快看啊,他醒了!”

    原来那个小女孩,手里正握着一个用树叶做成的小漏斗,给自己喂水。旁边的一个中年妇女见他醒了过来,苦笑着说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那小女孩叫小红,今年十二岁。她们母女两跟着村里其他人一起从象州逃难出来的。但是母女俩由于走得慢,就落在了后面。恰好经过看见陈荣晕倒在地上。小红妈见他还有气息,想必是饿昏了,就给他喂了一点水。

    陈荣给小红妈磕了个头,谢谢她的救命之恩。

    小红妈关心地问道:“小伙子,你这是准备要去哪里啊?”

    “我父亲说,南方有个合浦郡的地方,让我逃去那边。那边靠近海,应该不会闹水灾,父亲年轻的时候过去。”

    “那你父亲现在他人呢?”

    陈荣哽咽起来:“他死了……饿死了。”不单只是父亲没了,其他亲人全都在这场灾难之中饿死了!

    小红妈也悲伤地说:“是啊,都饿死了!”她又想起了小红爸,还不是为了省下一点点口粮给她们母女,饿死在逃荒路上了。

    “阿姨,要不我们一起去合浦郡吧?相互有个照顾也好。”

    小红妈抚抚他的头:“好啊,希望我们能坚持走到那里吧!”

    三个人结伴向着南边方向而行,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挖野菜、挖老鼠、啃芭蕉树叶……白天醒了就走,晚了就找个路边就睡。

    “妈的!怎么会连一点吃的都没有!”一个恶狠狠的声音把他们三人惊醒,只见一个提着刀的大汉,正在翻弄着小红妈身边的包袱。他见翻不出任何可以吃的东西,骂骂咧咧的。

    小红妈吓得不敢吭声,只是紧紧地将小红搂在怀里,浑身颤抖地躲着那恶人。

    小红妈由于劳累和饥饿,她又黑又瘦又脏的,那家伙瞧了她一眼,脸上满是厌恶,冲她吐了一口痰。怀里的小红吓得哭起来,那恶汉看到小红那瘦小的身子,眼中露出**,一把将她从妈妈怀里扯了出来!小红妈哭喊着拦上去,那恶汉用刀反手一劈,小红妈被砍中身子,当即倒在血泊之中!

    那**贼将小红推倒,骑在她身上,放下刀来,使劲地扯开小红的裤子。小红瘦小的双脚拼命乱蹬,使劲地哭喊着!

    旁边的陈荣眼里冒着凶光,手里随地捡起一声石头,使劲往那**贼头上砸去!那家伙不留神被砸个正着,立马昏倒在地。陈荣一把让他压倒在地,拼命地砸,口里喃喃地骂道:“叫你狠!叫你狠!……”

    陈荣疯狂地砸着,也不知道砸了多少下,直至自己瘫软在地,那个恶汉脑袋已经开花,脑浆都被砸得四处飞溅!

    小红从恐惧中恢复过来,哭喊着扑向倒在血泊之中的妈妈。陈荣木然走陪在她身边。

    小红妈拉着陈荣的手,恳切地说:“小兄弟,请你……照顾好……小红!”

    陈荣用力地点点头!

    小红妈还是没能挺过来,小红趴在妈妈的尸身上伤心痛哭。陈荣将那贼人的刀往肩上一背,从那贼人的包袱里搜出一些干粮,牵着小红继续往前走。

    ……

    “哥哥……我饿……我走不动了。”小红软软的靠在陈荣的身上,昏了过去。

    “前面有声音,很快就有吃的了!”陈荣安抚她,但是见小红已经昏迷,他背起她,艰难的往前行。

    走着走着,陈荣感觉眼前发黑,直接摔倒在地,人事不醒!

    ……

    “醒醒、小伙子,快醒醒!”

    陈荣努力坐了起来,左右张望:“小红!小红……”

    几个年长的人围在他身边,知道他担心那同行的小女孩,安慰道:“小姑娘没事,她也醒啦。”

    陈荣挣扎着给大家磕头:“谢谢叔叔们救命之恩!”

    那些长者说道:“小伙子,你别谢我们,要谢就谢方老板吧,是他救了我们大家!”

    陈荣刚想站起来,只觉得一阵头晕,人又倒了下去……

    钦州城北,难民收容处。大家听清楚方龙的计划之后,选择返乡的人并不多,不足二百人。其余的六千六百多人决定留下来。这让方龙很欣慰。

    大多难民都是这样想的,毕竟没有人能确切知道将来会怎么样,但是方大善人却是让大家离开家乡后第一次感觉到温暖。按方大善人所描绘的,一年之后大家就有自己的房子住,有自己的田地可耕种,有饭吃饱,有肉吃好!

    一路的逃难,一路的冷暖自知,没有人愿意放弃这一丝希望。就算是梦想,这也是可以让大家活下去的动力。大宋天下之大,又有何处能给自己这种希望呢?就冲着方大善人,他们宁愿选择留下来!

    陈荣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大家嘴里所说的大恩人方老板,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大哥哥。他真的看到了希望,又对生活充满了信心。他知道,他和小红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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