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顾丽在地铺上和孩子玩,教孩子说话。她说一句,孩子学一句。
依顾丽说,猛犸河谷。孩子说,猛犸河谷。依顾丽说,苍鹰部落。孩子说苍鹰部落。依顾丽在孩子脸上亲了一口,夸孩子真乖后,说:“父亲是首领。”孩子虽然还不懂事,但他心里已经能够明白母亲说话的意思。对坐在火塘旁边的父亲笑了一下,跟着说道:“父亲是首领。”
依顾丽望着丈夫,希望他能够表扬一下孩子。可是,雷吉特仿佛没有听见,喘着粗气,搓着手。
喘气,不是因为出大力了,而是因为心塞,憋得慌。搓手,不是因为手冷,而是因为棘手。
一位刚正不阿的老猎手就这样被人勒死了,这在苍鹰部落是首例,是空前的。凶手的这一行为,不仅是草菅人命,也是对部落律法和首领的蔑视。此事决不能因为一时找不到凶手而让它被时间淡化掉。
可是,此案未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侦破犹如大海捞针,艰难之至啊!
人往往在处于逆境或者失败之时,就会变得不自信,会知难而退,选择放弃。这是弱者的表现,也是无能的表现。
逆境犹如淬火,将你焚烧得面目皆非时,也正是你迈向强大,脱离阴霾之时。
首领雷吉特正处于逆境,正处于进退两难的狼窝虎**。只要执着,就有可能查出凶手,扬首领之威风,弘河谷之正气。选择保守,伺机等待,无异于自暴自弃,缴械让位。
这一点,也让提可多预料到了。此时,他正和莫索夫洋洋得意在河谷下游散步呢。
提可多拍了一把莫索夫肩膀说:“这件事,你和兰德霍干得漂亮。如果一定要找出点瑕疵,那就是做得还不够狠,应该把他大卸八块,展示于彩虹桥畔,激起民愤。”
莫索夫不解道:“此话怎讲?”
提可多搬起一块大石头,举过头顶,扔进河水里,咚的一下,撞击出了声音,溅起了半人高的浪花。拍着手上的雪和土说:
“假如我拿一块小石头扔进去,水面上就一点变化也没有。但是,我刚才扔的是大的,激起的浪花就又大又高。老家伙就这样死了,雷吉特查查,没有结果,也就罢了,大不了落下个无能的名义,首领的位置依然稳定。
“假如你们将老家伙大卸八块,激起民愤之后,他又破不了案,不等别人说什么,他在威胁和舆论之下,自己会选择让位的。不过,咱们要是坐等接位,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的。话又说回来,让我接位,我还不干呢。咱们要通过智慧和武力征服他们,征服整个部落。”
提可多说得再好听,也不是当事人。尽管雷吉特还没有真正怀疑到莫索夫,但杀人心虚的他每时每刻都很恐惧。他太希望提可多马上造反,既是自己战死,也是一种解脱。
尤其是提可多往水里抛石头后,莫索夫立即想起来那天费朗特沃向水里抛石头的情景。为什么有的人喜欢借物明理呢?道:“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日子不远了。”提可多胸有成竹道,“再过一段日子,你就可以拍着胸膛对苍鹰部落所有人说,费朗特沃是我莫索夫杀的,他该死,死有余辜。”
莫索夫勉强的笑了笑,心里没有把握。
提可多突然停下脚步说:“我现在就去找雷吉特,给他压力。你再转转,晚些回来。”
“别。”莫索夫担心地说,“别逼他好吗?万一..”
“只有万岁,没有万一。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你即是从泥巴里爬出来也是清白的。”提可多说着,已经转身离去。
莫索夫不解,看着提可多背影,打了一个寒噤,将双手贴在嘴巴前面哈气取暖。
提可多有了自己成熟的想法,一口气来到雷吉特屋里,见他闷闷不乐,独自坐在火塘旁边,想必是他正为查办老特沃遇害之事大伤脑筋。
“首领,我们去外面走走,有话想对你说。”
依顾丽瞟了一眼提可多,教孩子说:“坏蛋。”孩子学着说:“坏蛋。”
提可多明白依顾丽是在给他说话,他现在不是跟女人一般见识的时候,狡黠地一笑:“呵呵,这个词教得好。就是要让孩子从小就知道什么人是坏蛋,什么人是好人。”
一直渴望找到凶手的雷吉特,这时候无论是谁找他,他的第一反应都是向他汇报线索,忙答应着起身和提可多出去了。
走了好几十步路,提可多故意不开口,揣摩着雷吉特的心事。
雷吉特这才明白,提可多找他并不是汇报线索来到,而是别有用心。停下脚步道:“你不是有话对我说吗?”
提可多回头说:“有。确实有。再走走吧。”
雷吉特有一种受辱的感觉。但是,提可多的用心风格他是知道的。忍着。耐着。
二人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彩虹桥畔。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雷吉特突然想起来,妻子说过,兰德霍曾经在这里给费朗特沃跪过,虽然问过他了,说不定兰德霍在撒谎。待回去问依顾丽,告诉她这事的女人是谁?自己要亲自过问。想到此,雷吉特有点迫不及待了。
提可多说:“首领,老特沃遇害好几天了,部落人们议论纷纷怨声载道。建议你尽快想办法查明真相,严惩凶手,还部落一个安宁。”
这就奇怪了。雷吉特想,我总是在怀疑这事跟提可多有牵连,没想到他居然催案来了。是故意迷惑我,还是别有用心呢?
提可多见雷吉特不语,接着说:“我给你想了一个办法,就看你愿不愿意采纳?”
“什么办法?”雷吉特颇有诚意道,“只要能揪出来凶手,我怎样都行。”
“呵呵,我说出来你可不要多心啊。”
“尽管说。不多心。”
提可多说:“你现在就把部落人们召集起来,以上等狐皮或者免于出工什么的作为悬赏,鼓励大家检举揭发,也鼓励凶手自首无罪。如果没有结果,就当场宣布凶手一定是外来人。这样,既可以说服大家,又能将你解脱出来。”
“怎么可以让凶手自首无罪呢?”雷吉特道,“我宁愿推迟破案日期,也要将凶手揪出偿命,告慰老特沃在天之灵。”
提可多意思让雷吉特找台阶下,貌似在为首领着想,其实是想借雷吉特之口,将此事不了了之。见雷吉特有时候并不是那么容易被骗,又恐自己言多被看穿,说了几句官话,走了。
提可多走后,雷吉特一直站在那里,看着流水,心里极不平静。提可多哪里是在帮我,分明是在羞辱我!这口气无论如何也不能咽下,我一定要用实际行动告诉他,雷吉特不是无能的躯壳。可是..又能用什么证明自己的能力呢?
回忆起这几年大大小小窝窝囊囊的事,加之老特沃之死之事迟迟无有结果,雷吉特几乎崩溃了。突然,有一种放手的想法涌上他的心头。
是啊,己难所为,何不予人为之?
雷吉特心里一横,快步去了瓦西里那里,命令他吹响牛角号,自己则从屋里拿来象牙弯刀,重返彩虹桥畔了。
依顾丽见势不妙,再三询问,他也不作回答。
三声悠扬的牛角号响过有一会时间了,仅来了几位猎手和几个女人。其他人,有的开门探出脑袋左右瞧了瞧,很快又缩回去了,屋门也紧接着闭上了。有的甚至连门也未开一下,管他号角爱鸣不鸣。
要是在往日,无论集合干什么,牛角号响过这么长时间后,部落人们早就到齐了。可是,今天却非常例外,大家约定好似的,集体罢会了。
雷吉特和瓦西里、林柯等几位部落精英站在一起,垂头丧气,互不言语。
几个女人围成一圈,在那里互相赞美,互相欣赏,自我陶醉呢。
提可多来了,路上遇见了兰德霍。兰德霍加紧步子,“喂,我们站在一起”赶上了他。
莫索夫也来了,大老远就喊着:“兰德霍,等等我。”
提可多和兰德霍停下脚步,等莫索夫过来,三个人有说有笑嚣张地来到了彩虹桥畔。
提可多想,刚才和雷吉特在一起,他怎么没有提起集合之事呢?是不是他突然想起什么来了?
雷吉特一帮人站在一边,提可多几个人站在一边,各聊各的,谁也不主动理睬谁。
那几个女人倒是挺开心,一阵阵笑声让人听着觉得烦。
兰德霍小声对提可多说:“看见了吗?他手里拿的就是上次我在他父母家见到的那个东西。”
提可多也早有发现,说:“的确是象牙弯刀。那个皮子我在十多年前就见过。”
雷吉特环视了一下来人,总共加起来就三十位左右,大部分的没有来。
河水,依然孜孜不倦地吟哦着单调的曲子。天上的石头云,黑的,低沉欲坠。白的,豁然上升。两只苍鹰在头顶时高时低展翅盘旋。凭经验,它们不是寻找食物,而是在嬉戏玩耍。
雷吉特的心里袭上一阵凄凉。首领的威严和老特沃在几天之内,就这么一起消失了。看来,和预料之中的一样,自己已经失去了作为一个首领应该有的爱戴、拥护和民心。
尴尬的场面也令瓦西里他们很不自在。几位部落精英伸长脖子东张西望着,希望看见有人到来。那怕是老人小孩,走得很慢。
瓦西里将嘴巴凑到雷吉特耳畔说:“首领,我再鸣一遍号角吧?也许有的人没有听见。”
哪个人没有听见呢?这是瓦西里强加的理由,是在顾及雷吉特的颜面。
“不必了。”雷吉特说,“别难为大家。他们不来,也是正确的。这点道理,我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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