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零二章 实应为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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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闻言必可行也然后言之,行必可言也然后行之。苟利社稷,死生以之。此臣之言,臣之行也,愿迹此生平,无愧此语。

    臣听闻,说到能做到的话,然后才能说,可光明正大告诉别人的事,然后才能做。有利于的社稷之事,不惜生死而为之。这是臣的话,也是臣要做的事,愿一生所为,无愧此语。

    这样感情真挚,剖明心迹的言语,怎能不令人动容,不触动,不落泪。

    乾清宫里,小皇帝反复念着这两句,眼眶已是湿润。

    小皇帝将林延潮的这自陈表,不由是读了一遍又一遍。

    林延潮这番耿耿报国之志,拳拳之心,一股儒生的正直之气,溢于奏章之上。小皇帝不由在心底道,国家有这样的大臣,幸甚,朕有这样的大臣辅佐,幸甚。

    天子的表情,乾清宫里的太监都看在眼底,此刻他们作何感想,唯有一个念头,林三元前途真不可限量啊!

    小皇帝终于将奏章放下,对张诚等左右亲信太监言道,朕何其有幸,能有张先生,林中允这样的大臣辅助,此乃祖宗庇佑,要昌盛我皇明!

    小皇帝金口一出。

    张诚以下太监都是一并道:“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得此辅弼之臣。”

    小皇帝见乾清宫里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点了点头,龙颜上神采飞扬。

    林延潮奏章摆上御案的一刻,此刻也有人,将林延潮的自陈表的抄本飞奔拿到都察院。

    “林中允的进表已至,诸位看看他如何写的?”

    一旁御史听了搁下笔,对左右道:“林三元乃是当世文章大家,文采无双,想必认错的奏疏也是写得极好的,必能令人临表涕零啊!”

    临表涕零,哈哈!

    这话说完,官厅中众御史们都是哄堂大笑。

    “拿来,拿来,让吾替马兄看看林三元认错的奏疏,写的诚恳不诚恳?”

    众人又是一片笑,这名御史急不可待地将林延潮的奏章拿来读,读毕之后,不由露出惊讶之色。

    一人道:“舒兄为何惊讶?”

    这名姓舒的御史道:“林兄,我眼拙,你看看这林三元这奏疏里,是否有认错之言?”

    “舒兄在宪台久了,连文章都不会看了吗?也好,我就代劳一二,”这名御史笑着取过读后,也是神色一变,半响后才道:“林三元这奏本竟……”

    竟如何?可是认错了?众御史们纷纷问道。

    林姓御史道:“认错?不说一句,一词,这林三元的奏本里,连一个认错之字都没有,这名为自陈表,实为自辩表啊!”

    “好胆!”

    “年轻人真不知天高地厚。【】”

    “林三元丝毫没有将马兄放在眼底啊。”

    “林三元敢这么写,是否以为台垣无人?”

    “哼,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马兄稍带,待我上表替你骂之。”

    众御史们纷纷叫嚣,表示要替马御史出头。

    御史台里的言官都是大喷子。什么是大喷子?别人喷你一句,你要喷别人十句,十句少一句就算在下输了。

    而且林延潮被言官连劾数章,不但不认错,还在自辩,就算二品大员在朝,也没有你这么胆大嚣张的。若大臣中多你几个这样的,以后我们言官不就成了摆设。

    马御史也是点点头道:“多谢各位仗义。”

    林姓御史摇了摇头道:“你们先别说,看了此奏疏再议吧!”

    众御史们不明林姓御史所言,拿起奏本看了。

    看完一个,沉默一个,不是掩卷长叹,就是绕室踱步。

    当事人的马御史看完,更是直接愣神,颓然坐在椅上。

    最后一名御史读完后,对众人举起奏本道:“林三元此奏本,诸位看来如何破之?”

    方才表示要上表弹劾林延潮的众御史,没有一人接话。

    “难矣,”一人叹道:“林三元将将事功之道,抒于这报国之志中,非不好破,实不能破。”

    御史们看奏疏,先看你文章里逻辑是否有毛病。

    众御史们都是明白,你要否定林延潮事功之道容易,但你要否定他的报国之志就不行。这道义上说不过去,正如林延潮奏本里所说,匹夫不可夺志,又何况是报国之志。

    “此奏疏言语缜密,就算你能破之,但要写出一篇能驳之自陈表的奏疏,也不容易啊。”

    一人又问:“明义前辈,以你之能,可否能写出一篇奏疏,盖过此文。”

    被问之人,乃一名双鬓斑白的老御史,对方摇头道:“太抬举老夫了,林三元之才……萤火焉能与皓月争辉,要压过此文,除非苏韩复生。”

    有人听了立即不忿道:“明义前辈,怎可自堕威风?”

    这时一名官员走进官厅,还在争议中的众御史们立即鸦雀无声。

    这都察院内能让御史们这群大喷子集体哑巴,并十分敬畏的人,唯有一个,那就是左都御史陈炌。

    左都御史是七卿之一,正二品大员,御史台的老大,十三道监察御史都是他的小弟。

    而陈炌是一名过于刚正得有些迂腐的大臣,众御史对他是恭敬,但也觉得陈炌太正直,平日不好沟通。

    众御史们见了陈炌,一并起身要多恭敬,有多恭敬地言道:“下官见过总宪。”

    陈炌点了点问道:“本宪恰好路过,见厅内喧闹,尔等因何事这么吵啊?”

    “回总宪,下官等在议论林中允这篇奏疏之故。”

    “林中允?”陈炌笑了笑道:“莫非是家贫子读书,地瘠栽松柏的林讲官否?他的奏疏有何好议论?”

    众人都是垂首。

    “拿来与本宪过目。”

    一名御史恭敬地送上,陈炌先是一目十行,然后咦了一声,又返回文章开头重新读了一遍,之后长叹道:“可惜,实在可惜。”

    众御史们心底奇怪,为何左都御史会说可惜呢?到底有什么可惜呢?大家都不敢问。

    良久后,陈炌才说道:“如林讲官如此大节不饶,铁质不辞的大臣,在翰林院真为可惜了,这等人才实应至我都察院作一任御史,一正朝堂风气。”

    听陈炌这话,众御史们差点翻白眼。

    这总宪大人,这药不能停啊!

    林延潮身为翰林,比御史可是前途远大多了,怎么会来御史台屈就呢?你这明显纯属是想当然。(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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