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桃花源里可耕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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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源里可耕田(下)

    桃源有一班开往兴隆街的定班客轮,船体比常德班稍小一些,但很随意,只要有人要求下船,随便找到一处沙滩就可以靠岸,乘客上岸,回头致意:“多谢了,慢走。“客轮就拉响汽笛,继续上行。有些江面仿佛比宜昌的江面还宽,清澈见底的程度令人不敢相信,简直可以看见水中的水草在摇曳,

    我喜欢站在船头的甲板上迎风站立,看着客轮轻快的行驶,江水被船头迅速的压到船底,然后又被强大的螺旋桨搅拌成浪花在船尾形成扇形的水纹。开始有些山了,不高,不大,越往上去,山峦变得越是幽美,恍惚之间,仿佛置身于秀丽的桂林山水之间,这里的山石秀丽的,富有灵气的,尤以右岸为胜。

    从桃源码头出发,途经荛河,张家湾,水溪,剪市,塘河,白石铺,马石溪,就到了郑河。荛河有个林业检查站,有一艘锈迹斑斑的白色快艇就停在高高的水塔下;水溪的江边有一块孤零零的石碑,那就是“问津处“,据说武陵渔人黄道真就是由此弃船登岸,从而发现了桃花源这片鲜为人知的洞天福地。那只是神话的乌托邦,如今只是一碑,一树,一大片长势喜人的禾苗而已,而过了水溪就是剪市,那是一个繁华的集镇,小桥,流水,人家,很是迷人,我曾经在这个镇上的供销社里买过一本《桃源仙境》,早就忘记了,还是在封底的模糊印章上想起了这一点。

    桃源县的汽车站不大,藏在一大片家属楼合围的院里,没几台车,白天经常空荡荡的,而往返常德与桃源之间的班车根本不进站,就停在漳江南路上,到郑河的班车早上从郑河开来,下午两点回去,因为是短途,也就像公交车一般随上随下了,出县城不久就是荛河,乘汽车轮渡渡过沅江,江这边就是湘黔公路,向前走很顺利,车来车往虽然很多,但路面很好,加一下油门,就到了桃花源。

    一千两百年前的东晋诗人陶渊明的《桃花源记》就是中国版的乌托邦,就是虚无飘渺的空想主义。时隔几百年之后,居然有人据此找到了这一地方。平心而论,虽然有不少别的地方也声称他们那里才是桃源所在,想想人家这里,连县名都叫桃源,中国绝无仅有。这里才是桃源的所在。去去来来多少次,也只是来玩过一次,那是我和司机林儿,同事建年,还有小李到郑河的途中路过这里,稍作停留。

    介绍肯定详尽多了,抄录如下:“进桃花源牌坊,跨穷林桥,便是菊圃,方竹亭就在菊圃上侧,遇仙桥上小歇片刻,历石阶而上,过水源亭,桃花潭,到秦人古洞,洞内可览豁然轩,千丘田,延至馆,高举阁,归鹤峰,过摩*松,顺坡势而下,可到桃花观,蹑风亭,玩月亭,穿桃花观山门,经集贤祠,右拐,经即出亭,可从向路桥而出。“

    桃花源的名气实在很大,古往今来,吸引了无数的文人墨客,粗略的翻阅了一下,唐代有孟浩然,王维,韩愈,刘禹锡,杜牧,宋代有王安石,苏轼,秦观,陆游,后来清代居然还有文韬武略的乾隆皇帝,想想宜昌的三游洞,苏家三父子,加上黄庭坚等等,就自认为名声鹊起,看了桃花源,才感到有些汗颜。

    继续沿湘黔公路前行,过郑家驿,前行5公里就是杨家桥,有一不规则的十字路口,向北去寺坪,白石铺,郑家河,南行就是一个叫沙坪的小镇。有一年我们在郑河采购,那时还在与小鲁合作,一场**的争议以后,我第一次妥协了,打电话通知厂里给小鲁汇出40‰的预付款,小鲁一连跑了几趟寺坪农行,帐上空无一文,但厂里坚持说已经汇出,检查了几遍,最后才确定,由于小鲁的湖南口音,我厂经办人员将收款银行的地址,寺坪错写成沙坪了。

    一行人就直扑沙坪。记得那是一个雨季,一天到晚都在令人讨厌的下雨,短短的几条街上到处泥泞不堪,一不小心就会踩到稀泥和肮脏的水坑里,小鲁想叫沙坪农行信用社将款项转到寺坪,被拒绝了,我想出了一个折衷的方案,在一个潮湿的小饭馆里,我建议沙坪这边将款项打回到宜昌,我再通知厂里重新办理汇款,那天我们吃了不少的菜,喝了很多的酒,最后,他们同意了,那个瘦弱而阴险的信用社主任打着酒嗝声明的:“汇费得你们出。“我满口答应了。

    那是一段难熬的日子,我们在沙坪那座陈旧而破烂的小旅馆里住了很久,整天踏着泥泞,*着绵绵细雨,从信用社到邮电所,直到今天,我依然还能想起沙坪信用社那因为下雨而显得光线暗淡的店堂,两个妈妈级的女人就坐在柜台后面偷偷的打着毛线,很压抑的木栅栏,偶尔有很清脆的算盘声;

    还能想起邮电所营业室后面的那间机房,一个中年男人坐在电话交换机前,一边悠闲的抽着叶子烟,一边和心急如焚的我们拉着闲话,有灯光亮起来,他就问一声,就将插头插到需要通话的线路孔上。那段时间,我唯一需要的就是厂里对我的支持,我天天与宜昌通电话,长途,得等很久,通话效果很差,声音断断续续的,还可以听见风在电线杆上呼啸的声音,我再对着电木的话筒用力吼叫:“用电汇!“

    我们就在沙坪的小街和烂泥里奔波,无聊的沿着街道走进每一家商店,和每一家认识或不认识的店老板寒暄,然后一家家的吃遍小镇的所有饭馆,一头扎进那间大门上挂着厚厚的麻袋的录像点,一支接一支的抽着香烟,看着那些英雄好汉在屏幕上生龙活虎的展现自己。终于,天开始放晴了,小鲁到沙坪邮电所给寺坪信用社打电话询问,那边证实了我厂的汇款已经到帐了。

    那个时候,我们只差三呼万岁了。

    晚上躺在桃源县城的旅馆房间里看书,突然响起汽笛声,电灯时亮时暗了几下,就熄灭了,全城都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那时的桃源就是如此,晚上十点半停电,到处一片漆黑,不过那时的街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家家户户的窗户里摇曳着烛光的光亮。还有半导体收音机的声音。

    横直睡不着,索性披着衣服站在窗前抽烟。黑暗中的街上有一盏灯在移动,很慢很慢,传来了敲梆声,很有节奏的,梆--梆梆,梆声在宁静的夜晚会传得很远,那是打更人了,他在拉长苍老的嗓音喊着:“小心火烛!“这是桃源给我印象最深的,时至今日,停电前的汽笛声,很清脆的敲梆声,打更人的吆喝声还能偶尔在同样夜深人静,难以入眠的状态下很清晰的旧景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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