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感到说不出的害怕,真担心自己心爱的女子就真的因为一时冲动做了傻事。
喉头发堵的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刻意用一种求之不得的语气说道:“只要是能够和韵娘你在一起,别说是十八层地狱,就是十九层、二十层我也敢去义无反顾闯一闯的!”
安灵韵虽然早就知道齐博伦对她的感情有多深厚,可是在真的听到他用这没有丝毫迟疑地语气说‘别说是十八层地狱,就是十九层、二十层我也敢去义无反顾闯一闯’的时候,眼眶还是忍不住有些酸涩的。
当初不知道自己与他之间的种种过往,才会对他避之唯恐不及,没半点好声气给他。
如今知晓自己是因为被父兄强行灌喂了忘情丹,才会彻底把他忘了个干净——心里不由自主的就生出几分亏欠的心思出来。
不管当初恩怨几何,归根究底,是她先负了他。
从兄长的语气里就能够听出当初是她因为好奇齐家人才会查到齐博伦的行踪去招惹他,又对他动了心的,也是她先一步不告而别又扔下他和孩子的——如今,真相大白,不论她找什么样的借口说服自己好过一点,都没有办法抹消她亏欠这父子俩的现实。
因此在又听了齐博伦一回表忠心后,安灵韵垂着眼睑,哑着嗓子说:“当年不管怎么说都是我们安王府对不起你,你想要什么补偿只眼要开出来便是,我一定想方设法的满足你,但是,这里面有个前提——”
“那就是你把补偿给我后,我们就彻底两清了,我不能再去北疆打扰你过风光无限的好日子,我儿子也要把他亲阿娘是当朝长乐郡主的秘密烂进肚子里,一辈子都不能说出口,是不是这样?”
安灵韵就仿佛无形中被人扇了一巴掌,脸上的表情异常的苍白。
“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千里迢迢把你从京城绑回来,期间不知道在你哥哥的密集追杀下吃过多少苦头,你要我放手我怎么可能甘心?再说了,我心心念念的惦挂你这么多年,想你想得几乎把自己真的折磨成了一个疯子,如今你好不容易落我手里,你说我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挤了才会把你放回你那姘头身边去给我戴绿帽子?”
“我与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安灵韵牙齿咬的格格作响的说。
什么姘头,绿帽子的,这简直就是在诚心侮辱她!
“你与他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还是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呢!”齐博伦被安灵韵呛的语无伦次,“你别以为你忘记了就能够赖掉我们也是拜过天地的事!当初我顾忌着你的名誉,一直都不愿意与你私定终身,总是想着要见过双方父母,名正言顺的把你娶回家在做别的事情!可你呢!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份你我的婚书,上面还换了姓氏——害得我一直以为你的真名叫朱灵韵,结果只差没把个京城翻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你——又特特请来了街坊邻居做见证与我拜了天地……这也就算了,等到了晚上,你更是要多粗暴就有多粗暴的把我灌醉强了!我都没责怪你强抢良家民男,你还故意用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挖苦羞辱我?!”
被安灵韵几次三番因为失忆而倒打一耙的齐博伦终于不顾自己颜面的暴跳而起——安灵韵几乎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年少时居然做出那般荒唐无比的事情!
伪造婚书?
强抢民男?
还……借酒行凶?
安灵韵震惊的只差没就此晕厥过去!
“那封婚书我至今还收藏着呢,你就是想抵赖也没办法!”齐博伦强忍羞怒的恨声说道。显见这回是真的气昏了头,什么脸面都不打算要了。
安灵韵无语凝噎地望着对方那张比两个儿子还要出众地多的俊美面孔……
难道这就是她要霸王硬上弓的根源?
安灵韵当然没办法抵赖。
朱灵韵、朱灵韵,她外祖镇国公可不就姓朱吗?
年少之时,仗着宫里和家中长辈地溺爱,她更是没少用朱二公子的名义在外面行走。
只要是京里消息灵通点的老人恐怕都还清楚的记得当年那个走马章台,肆意妄为的朱二公子。那可是安灵韵想忘记也忘不了的妥妥黑历史啊。
看着面前气急败坏、暴跳如雷的齐博伦,安灵韵心中莫名生出一个极其古怪的想法,如果她告诉他自己并没有欺骗他,也不是故意让他难以寻觅,他会不会心里好过一点,不在这么生她的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知晓了安灵韵并不是存心抛弃他们父子的隐秘,齐博伦浑身上下的气质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不如从前那样仿佛谁都欠了他几万两银子般的阴森可怖。
这样的欠了也不知道哪里戳到了安灵韵的萌点,总是情不自禁的想捏捏摸摸逗逗看——如果齐修远也在这儿,一定会与她有共同语言,因为他在面对秦臻的时候,也总是会□□的做出这样的举动来,然后把人都炸毛了,再绞尽脑汁的安抚讨好。
这样的情态对安灵韵来说实在是陌生极了,她想控制住这样大失常态的自己,却错愕无比的发现,单单是齐博伦一个委屈难过的眼神就让她不受控制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脑子里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一定要让自己的心肝宝贝重新变得开心起来,不在像现在这样难过委屈?!
意识到自己古怪的安灵韵几乎想要吐血……当初那个对齐博伦充满戒备和仇恨心理的自己到底跑到哪里去了?!那个及笄不久,丢了一段记忆就变得人见人夸宛若贵女模板的自己跑到哪里去了?!
这种仿佛小流氓调戏良家女的诡异心态又是从什么地方滋生出来的?!
总不可能是那所谓的忘情丹在靠近了被遗忘的当事人后开始慢慢失去效用了吧?可上元宫的丹药不论哪一种,都能够做到保质保量,不会有有半点瑕疵的啊。
安灵韵是越想越头大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在安灵韵为自己的不对劲而头疼不已的时候,安王手下的暗卫已经找到了自己妹妹和齐博伦那个狗东西的行踪。
“这一次本王一定会布下天罗地网将你一举成擒!”安王扬手一拳,干净利落地重重砸在桌案上。
信心十足的安王想到齐博伦那张让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俊美面孔,眼底用阴郁之色一闪即没。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暗卫从空气中蹦出来向安王汇报了赵廷凯偷偷去了灵水镇的消息。
“好歹也是兄弟,若是能化干戈为玉帛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安王喃喃了句,“廷凯,不要让舅舅对你感到失望。”
不管怎么说,赵廷凯都是北疆未来的实际拥有者,如果总是长不大的意气用事下去,那也太对不起长乐郡主等精心培养他的人了。
齐修远听说赵廷凯来了灵水镇还在宅子外面等他后,脑子里浮现的第一个画面居然是他佯装醉酒,赵廷凯带着他去清波县又亲自把他送进客栈上房里的场景。
心里还真是有几分说不出的感慨万千。
是的,在昨天齐博伦刚让他手下的影卫把赵廷凯丢出来的时候,他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现在想来,那一夜他之所以会在百川齐家和自己碰个正着,不是去查什么灵物盗窃案,而是去找他被齐博伦囚禁的亲生母亲长乐郡主吧。
“——母亲。”
齐修远无声的将这两个读起来就让人心生暖意的词默默咀嚼了两遍。
“相公……”秦臻充满关切地看着齐修远。
已经不是头一回被妻子如此安慰的齐修远眼中划过笑意,“就是见一面,他不可能拿为夫怎么样的。”他也不信赵廷凯会不智到在几乎大元朝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这里的时候,以定北侯世子的身份对他动手——除非他不想要前程了。
秦臻也知道自家相公说的有道理,斟酌了两下问:“相公你要不要提个食盒去?路上说的尽兴了,可以随便用点东西垫垫肚子。”
齐修远啼笑皆非,“娘子,咱们这灵水镇还没小到连一家酒馆都找不到。”
“这两者如何能相提并论呢,相公,这是你亲自命人准备的,亲自!”秦臻一脸认真的强调了一遍。
齐修远这才恍然大悟。
秦臻又说:“不管你承不承认他都是你亲弟弟,以前也阴差阳错提醒我救了你的命——不看僧面看佛面,相公,就当是看在郡主娘娘的面上,你也要温和一点的好好跟他相处。”
齐修远虽然觉得妻子有点小题大做,但还是点点头算是应了,提着婢女刚送过来的——还弥漫着热乎水蒸气的食盒就出了大门。
穿着一身墨蓝绣金边竖领长袄的赵廷凯就等在前面的桥头上,正遥遥往他这边看过来。
齐修远莫名其妙的就有些紧张,他捏了捏食盒那刚出大门就变得凉飕飕的握柄,悄然深吸了一口气,抬脚往那瞧着就玉树临风、气质出众的贵族青年走去。
此刻的赵廷凯哪里还有半分上次在渔船甲板上瞧到的憨朴平庸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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