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里,繁华依旧。
宁景兰随同婆家人一路回京,情绪难免低落。当年离京,她是初嫁新妇,有丈夫的甜言蜜语,婆婆的看重,而今回京路上,丈夫整日同文姨娘以及庶子在一处,她身边陪伴着的只有陪嫁丫环。
也许是漫长的时光已经将她对婚姻的憧憬磨光了,更可能是崔二郎与文姨娘的相处情形,落在她眼里更觉他们密不可分,而自己却宛若多余的人,再插不进去。
文姨娘待她十分恭顺,以宁景兰的脾气,被抢了丈夫,自然也不会给她好脸色。但她前脚给文姨娘好看,后脚崔二郎就找上门来大吵,“得亏得她性情温厚,不与你计较,不然你这般毒辣心肠,家里哪会有安生日子可过”
宁景兰气的倒仰,却不能拿他怎么样,吵又吵不过,动手她有心而无力。
等崔二郎走了之后,文姨娘便怯生生前来陪罪,“都是妾的错,害郎君迁怒了”垂泪跪在宁景兰脚下,露出她纤巧的脖颈。
宁景兰真是想拧断她脖子的心都有了,到底还记着自己的身份,不曾下手,“你且去吧,我哪里还敢让你跪在我面前从我房里滚出去”
文姨娘当真从她房里起身出去了,宁景兰才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眼前清静了,外面丫环就来报:“奶奶,文姨娘跪在院子外面了。”
宁景兰当下脸色都变了,胸膛里倒似有火在烧,蹭的起身往外走,到得自己院外门,果见文姨娘惶惶跪在院门口,见到她出来眼泪都下来了,跪着向她磕头:“都是妾的不是,惹的奶奶生气了奶奶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此事自然有瞧见的往崔夫人那里报过去,不过一刻钟崔夫人便遣了婆子来训话:“夫人说,咱们这样家里,就算容不得妾室,可也不能坏了体面。好歹文姨娘也为崔家开枝散叶,生了磊哥儿呢,奶奶就算要训她,在房里就好,何必要撵到院子外面去呢”
宁景兰气恨难言,头脑发晕,婆母派来的婆子训话,还得垂头听训,等那婆子走了,将房里瓷器砸了个稀烂:“当初真是眼瞎了,才嫁了这样的人家”更恨崔二郎无情,只听文姨娘一派胡言,就要找她的麻烦。
果然崔夫人训完了话,回头崔二郎知道此事,还要跑来与她分争,怪她不给文姨娘体面,也是间接不给自己脸。
最开始宁景兰也想过要让文姨娘立规矩,可是崔二郎护的紧,如是者三,她在文姨娘手下吃了几次暗亏之后,崔家人明里暗里都怪她品性不够贤德,连个生子的妾也容不下,好歹自己的肚皮争气一点,生个嫡子出来也能立的住。不但自己没本事生儿子,还怨恨生子的妾室,可见是个不容人的。
到最后,不说文姨娘来她房里请安了,就算到了院门口,也早早有丫环半着不让进去,“奶奶说她身上不舒服,不见外人,文姨娘还请回。”谁知道放了她进去,又要生出什么风波来。
这本就是文姨娘想要的结果,嘴里还要谦辞几句:“奶奶病着,我就更应该在身边侍候着了,怎么能往外躲呢。”配上她一副担心的表情,倒真是个恭顺的妾室,直让宁景兰房里的丫环们汗毛都要竖起来了,哪里还敢让她进去,恨不得让她远了宁景兰的院子二里地。
“文姨娘的好心奴婢会转告奶奶,文姨娘还请回吧,恐怕磊哥儿也需要人照料,若是过了病气给哥儿就不好了。”
宁景兰院里的丫环再讨厌这个女人,也看出来了,知道惹了她,转头崔二郎或者崔夫人就会回头找宁景兰的麻烦,为了不给主子惹麻烦,只能忍气吞声,待文姨娘还得十分客气。
文姨娘心满意足的去了,往崔夫人房里去瞧磊哥儿的时候,还十分惶恐:“奶奶病着,妾原说要去侍疾的,只是奶奶院里的丫环拦着不让。”
崔连浩都已经搭上了东宫,听说老皇病了许久,指不定哪天太子就位登大宝了,到时候何愁官路。
崔夫人如今对宁景兰是一点顾忌也无了,只淡淡道:“既然你们奶奶不让你去服侍,那就多多照看磊哥儿吧。”
到得崔家从洛阳出发,文姨娘都再没见过宁景兰的面儿。
进了长安城,崔家人便往旧宅子里去了,才住下第二日,宁景兰便向婆婆提起要回娘家。崔连浩早起才去吏部,准备下午往东宫拜访,崔夫人悬着一颗心,还想着崔连浩此次升迁,便不准她回娘家。
宁景兰也学乖了,嘴里应着,出了房门就支使丫环拿好了钱袋子,主仆几个直接从侧门里出去了,等到崔夫人听说宁景兰出门了,顿时火冒三丈:“高门大院怎么就禁不住她的脚了打量着这是到了长安城,我这做婆婆的管不住她了是吧”
守门的婆子垂头站着听训,半日不敢吭一声,听她骂的凶了,陪笑道:“二奶奶什么都没带,两手空空怎么回娘家许是她想去街上走走吧”
崔夫人恨不得砸烂这婆子的脑袋来瞧:“蠢货她没带东西,难道也没带银子吗出门去哪里置办不了”
门上婆子暗里腹诽:二奶奶是主子,她只是个奴婢,难道主子要出门,还要经过奴婢同意不成到底没敢回嘴。
崔夫人心烦意乱,“滚滚滚站着不走难道等领赏吗”
魏氏宽慰她:“母亲别着急,许是真像那婆子所说,弟妹只是心里不舒坦,想去外面走走呢。她打小在长安长大,离开也几年了,故土难离,回来看看也不奇怪。”
崔氏这会儿连带着对魏氏也没好脸色:“你当大嫂的,连她也看不住,到底是怎么当家理事的她还有什么不舒坦的家里又没少了她吃喝”
魏氏也是做儿媳妇的,对宁景兰有再多不满,如今也烟消云散了,她既跟自己争不了什么,不过都是在崔夫人手底下讨生活。她自己被困在婆母身边多年,好几年都没见过丈夫的身影,只知道丈夫身边的庶子女都生了好几个,而宁景兰更可怜,连个孩子也没有,妾室庶子被接到眼前来,天天打脸,心里能舒坦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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