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取听到自家闺女做下这等丑事来,提着鞭子便要将她打死在屋里,多亏得夏南星死命拦着,“你就算现在打死了她,也没什么用。”还不如寻上那混帐家门,一床大被遮羞了事。
俩儿媳妇跟儿子都挤了进来,挨挨挤挤顿时将寒向蓝的屋子挤的满满当当。寒取脸上更挂不住了,一脚踢翻了妆台前的竹制坐墩,“都是你平日娇惯的她不知天高地厚,礼仪廉耻!”挥手又将妆台上的木制漆绘妆匣给打翻在地,顿时叮叮当当一匣子首饰全掉到了地上,打头掉出来的一支金错玉簪子落了地,那上面打磨的薄薄花瓣的玉片儿便碎了,寒向蓝顿时心疼的叫一声,夏南星才发现,这只玉簪子她竟然从来未曾见过的。
“这是哪里来的?”女儿也不护了,她自行蹲下去看寒向蓝的妆匣。这一看不要紧,捡出四五个从未见过的钗环簪子来,俱都价值不菲。
孙氏心里大松一口气,见得这些首饰她心里便猜测,寒向蓝攀上的人家恐怕不低,出手这样大方,肚里又有了孩子,万一落了地就是个儿子,那这门亲事可就真做成了,且管她是妻还是妾,还是通房丫头,寒家可就跟这样人家攀上关系了。
只夏南星没想到自家闺女不但珠胎暗结,竟然还收了男人许多首饰来,连哭边骂,这次不用寒取再问,她劈头盖脸将女儿骂了一通,上手只管没头没脑在她肩上背上去拍打。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早先她还抱着一丝侥幸,女儿是被人骗了,或者她自己不情愿,后来被破了身子便只能吃了这哑巴亏,又或者是直接被人用了强,可是看到这些首饰,便知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她以前觉得寒向蓝从娘家侄女那里占便宜来,总觉得有种补偿自己的心理,自己家境比不得兄长,兄长侄女便贴补些又有什么关系?
这会儿却深恨闺女一向伸手跟娘家侄女讨要习惯了,见到好的首饰衣衫再走不动道儿,就想着占为已有,最终在这上头跌了根头。
寒向蓝只垂头护住了面目肚子,由得夏南星撕扯打骂,对她的话充耳不闻,却不防袖子里又掉出一块鸳鸯白玉佩来,也不是自家之物,夏南星差点要疯。
那人是谁,到底是问出来了。
寒取亲自去外面打听,却原来是华阳长公主府上的孙男,其父乃是华阳长公主次子秦瑱,现任着户部侍郎,身上又有个轻骑都尉的爵位,此次随驾,府里如今还留着秦家的二公子,因是随侍父亲,到得洛阳城生了病,这才独自留了下来。
夏南星哭的一塌糊涂,“哥哥,这次你可一定要帮帮我!阿蓝肚里这块肉总不能放着不管!”
夏南天听得对方门第这样高,脱力一般坐到了黄花梨卷草纹玫瑰椅上,“这样高的门第,我如何能帮得上忙?”
夏南星还只不起来,膝行两步跪在他面前失声大哭:“哥哥,你若不帮忙,阿蓝可怎么办呢?夫君说要将阿蓝打死,她再做错了事儿,可还是我的女儿啊!哥哥你也是有女儿的,若是芍药犯了错,难道你也会坐视不理,或者将她打死?”
夏芍药最近怀孕,没人招惹还见天的找茬,肚里拱着火浑身不舒服,听得夏南星这句话,顿时眉毛都竖了起来,“姑姑这是说的什么话?你闺女做出丢人事来,还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有你这么求人的吗?”求人也要有个求人的样子,何必牵三挂四?
夏南星在兄长侄女面前向来肆无忌惮惯了的,此刻被侄女揪住了错处,唯有掩面帕子大哭,“我苦命的蓝儿……”
夏芍药冷哼一声,到底又回了一句:”你家阿蓝原本不苦,这苦果子可是自己酿的!“转头便游说夏南天:”爹爹,能做得出来骗——奸良家女子的高门弟子,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咱们又进不得秦家门,难道还跑去跟人说理去?这事儿谁做的就让她自己去解决,也许人家瞧在她肚里孩子面上,能纳了她,至于让秦家上门求娶,想也不可能!”
做母亲的,哪个不盼着女儿穿了嫁衣被八抬大轿风风光光抬进夫家门去?
夏南星听得夏芍药这句话,心里那点子希望的火苗子扑忽便灭了,朝后跌坐在地,泪湿衣襟:“哥哥真的就袖手不管,要看着你外甥女儿给人做小不成?”
夏南天在生意场上混了多少年,就算是跟官家打交道,那也是弯着腰陪着笑脸提着真金白银套来的一点香火情,方便夏家在洛阳城做生意,真要论起来,他一介商人,门户就低,哪里有那个面子跑到秦府上门去讨公道。
又不是当街强抢民女,倒好上官府去告一状,成与不成至少也算抗争过了。
可寒向蓝这纯属自己上钩,与人无尤。
就算如今夏芍药夫妇替燕王打理着洛阳城的产业,可也没有那等金面能左右得了华阳大长公主府上孙男的婚事。请得燕王来也不成,何况燕王远在幽州,这步棋是拿来保命的,还是闺女跟他和盘托出,关键时刻能在晋王面前保住夏家一门,可也没有为着亲戚间的小事就开口的道理。
龙子孙凤是那么好被升斗小民使唤的?
夏南天肚里几番念头滚动,最后终于还是狠心道:“这事儿原本就算是那姓秦的有歪心思,阿蓝守得门户,不为所动,也没什么事儿。可……如今这么个局面,阿蓝还想着等秦府提亲来娶,早点让她打消这个念头,那不是咱们能攀得起的门第。若是她还想跟人做正头夫妻,那就悄悄使了银子把这胎打了,到时候我赔送她厚厚的嫁妆,找个小门小户的嫁了,看在嫁妆份上,又有我这当舅舅的看着,想来没人能为难得了她。让她以后好好的日子。“他略顿一顿,又道:”若是她还痴心妄想要进秦府,那就你们自己出面,去秦家门上问问看,他们预备怎么办。这等高门,我是插不进手的,上门去也会被打出来。“
夏南星原还想着,只要兄长出面,寒向蓝说不得也能得一门好姻缘,听到对方门户之高,她总觉得兄长是有办法的。比如……瞧着寒向蓝肚里孩子面上,给她准备一份极厚的嫁妆,足可让高门中人也不致小瞧的妆奁,还愁女儿进不了秦府?
这会儿万般希望都落了空,顿时口不择言了起来:“哥哥是瞧着自己闺女嫁的不好,阿蓝能得着好姻缘,便也不肯搭把手?非要让芍药把阿蓝踩到泥地里去?”
夏南天心里也起了火:他家闺女的姻缘哪里不好了?倒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踩?就算是亲妹妹也忍不得!
他正欲开口训斥夏南星几句,夏芍药已是再忍不住,立时喊了起来:“来人,将姑太太丢出大门外去,以后也别放寒家的任何一个人进门!这等不识好人心的,你家若有本事攀得高门,何须求到我家门上来?休得拿兄妹之情来要挟爹爹,他在床上躺得大半年,姑太太何时记挂着兄妹之情了?”竟是连姑姑也不叫了。
静心斋的婆子立时进来了四个,上前来便要扯夏南星,夏南星去推这些婆子,直喊,“哥哥你就要睁眼看着侄女将我丢出娘家门去吗?”
夏南天这会儿哪里顾得上夏南星啊,见得自己家闺女气的狠了,小脸儿都变了色,知道这是惹的她记起了前尘旧恨,自己病时这孩子便对姑姑寒了心,此后夏南星一再挑衅滋事,新仇加上了旧恨,还要血口喷人,如何不气?
“乖女儿,别气别气,你说什么爹爹都依你,以后咱们家与寒家再不来往,她过她的咱过咱的,你千万别生气,小心肚里孩子!”竟是不再搭理正与婆子推来搡去的夏南星。
夏南星听得最后一句,目光嗖就往夏芍药肚子上瞄了过去,心里的恨意顿时翻江倒海,感情夏芍药肚里揣了个孩子,这就跟宝贝一般,连几句不中听的话也不得入耳了?
她家阿蓝呢,怀着身子还被爹娘又骂又打,缩在床上直哭……
夏南星想到自家闺女的委屈,一门思心便想着要为闺女铺个光明大道出来,哪里还管旁人死活,夏芍药是否被她给气出了问题。静心斋的婆子还要将她拉出去,她推开了这些人,擦干了眼泪站了起来,朝着夏南天父女脚下吐得一口唾沫,面上有一种奇异的绝决:“这话可是你们自己说得,往后我家阿蓝过的好了,可别求上门来!”竟是扭身向着房门外而去,腰背挺的笔直,倒好似此刻寒向蓝就已经坐上了秦府少奶奶的位子。
夏南天父女俩都气的好似平白吞了只苍蝇一般,再好的涵养这会儿也是一肚子火气,夏芍药哪里还坐得住啊,站在静心斋正堂里就召了府里众仆来训话,以后但凡寒家来人,通通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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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南星出了娘家门,门上小厮便“嘭”的一声将侧门给阖上了,她顿觉人生凄凉,连娘家也靠不住了。一个人在路上行得许多时候,才回到家里。
寒向蓝还巴巴等着舅家出头助她成就这门姻缘,再有舅舅出手大方,到时候她的嫁妆也好看。
捱过了父母的打骂,这事儿就算做定了!
寒取听得夏南星去娘家走一遭的结果,心里也是纠结万分。一方面是夏南天能够出手给寒向蓝贴补的厚厚嫁妆,一方面又是凭着寒向蓝肚里这块肉攀上的秦家高门,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还有两个儿子的前程,到最后还是秦家高门的诱惑占了上风。
他一拍桌子就定了下来,“明儿我带着大郎跟二郎拿着玉佩去秦府,问问看那边预备怎么办?”
事到如今,夏南天这条路走不通,便只有自己亲自上了。
当晚刘氏抱着儿子跟寒向茂唠叨:”你明儿去了秦府,可千万拦着爹爹些,别让他生气说些什么不中听的话。咱们哪里惹得起官家。若是实在不行……只要秦府里肯接了小姑过去就行,好歹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孙氏心里却又是另一番算盘,比之刘氏想的更多,“事到如今,小姑肚里已经有了孩子,无论做妻做妾,总归是要进秦府的。咱们家若是太过强硬,小姑进了秦府日子也不好过。夫君也别得罪秦家公子太狠,不然小姑嫁进去了有得罪受。”送了小姑子进去,自家算是跟华阳长公主府攀上关系了,娘家岂不也能跟着沾些光?
寒向荣这会儿怨恨妹子也无用,他也知道这事儿不光采,若是真跟秦府公子谈崩了,官家两张口,反咬了妹子勾搭高门公子,那寒向蓝也就不必立足于人前了,只消几句风言风雨就没了活路。
“我晓得,等去了视情况而定。”
寒取这晚倚在床上,看着夏南星将他的衣裳拉出来挑拣体面些的,也好去了秦府不怯场。他心里还懊恼着,只觉得抹不开面子。
“大舅兄就真的不愿意替咱们往秦府跑一趟?他官面上总熟些的!”好歹到时候不用他自己亲上门去丢脸。
“哥哥跟芍药听得这话,将我赶了出来,说是以后都不来往了!”
寒取听得这话顿时冷笑一声:“舅兄也真是的,他自己家闺女招了个**子上门就不算什么,咱们家女儿出了这事,倒觉得丢人了?”
他哪里知道,夏南星这是掐头去尾,将自己说的那些难听话给统统选择性无视了。
第二日吃完了早饭,寒家父子仨都收拾的齐齐整整,穿了大节下见客的衣裳,拿着鸳鸯玉佩往秦府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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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府里门房小厮见得这父子仨,听得说是找府上公子,便伸手去推:“去去去!我家公子也是谁想见就见的?”昨儿府上叫花酒,公子还叫了新近在洛阳城里结识的一帮官家公子闹腾到了半夜才睡下,这时候定然还没起床。
寒取没办法,只好将那鸳鸯玉佩拿了出来,递给了那守门的小厮:“劳烦小哥将这玉佩转呈你家公子。”还从怀里摸出一把大钱来塞了给那小厮。
那小厮哪里瞧得上这一把大钱,只这玉佩却不能轻忽,这才让他们父子三人在门口等着,自己往里通传去了。
秦少宗的长随刘保见了这玉佩摇头,“公子也真是的,说了这良家女子不能沾,欢场里多少女娘等着他去,却非要招惹良家女子,还说什么大鱼大肉吃腻味了,换个清粥小菜清清口。现在可好,麻烦上门了。”
这洛阳里倒是谁都得给秦少宗几分薄面,可他这般风流的性子,真是让人头疼。
刘保派了人将寒家父子引到了偏厅,自己在秦少宗房门口候着,一直到日上三竿,他这不靠谱的主子才醒过来,自有丫环鱼贯而入,服侍他穿衣洗漱用饭。
等这一通折腾下来,寒家父子足等了一个时辰有余,各灌了一肚子茶水。
刘保将玉佩拿了进去,交到秦少宗手里,他随便瞄一眼,早忘了这玉佩是送给寒向蓝的,还兴致勃勃问他:“这是哪个姐儿想我了?”大清早就使了人来约他。
也不能怪秦少宗记性不好,他旧年曾得着一块下面人献上来的玉石,最大的雕了个寿比南山的仙翁寿桃献给了祖母华阳大长公主,余下的边角料子全雕了各种玉佩,有鸳鸯的,有双燕的,有雁纹佩,鱼形佩,兔形佩……就没有重样儿的,通通拿来做订情信物。
一年功夫他这玉佩就送出去了一多半儿,光来洛阳就送出去了六七块,哪里还记得哪个纹的谁了送呢。
刘保提醒他:“清粥小菜……”
秦少宗还奇怪:“她来了不是一向都到我房里来的吗?怎的今日倒害起羞来?”
刘保抚额:“主子,这次是三个男人来了,瞧着竟似她父兄。想是事发了,这才寻上门来。“
”你是办事办老了的,这等事情还报跟前来?给几两银子打发了不就完了?“秦少宗只觉扫兴,一大早的还当佳人有约,却原来是佳人她爹!
不过玩了个小门小户的女子,他现在也觉得那女子痴缠的紧,也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性子,才上手也只贪鲜,尝过几回便觉得味道还不及楼子里的姐儿好。那些姐儿甚个事体做不出来的,只有他提起来的,再没有放不开的。小门小户的女子缩手缩脚再放不开。
刘保未先将寒家父子驱逐出去,也是因着不知道秦少宗是否玩腻味了。这会儿听得他这话。便知道他这是厌了想要丢开手了。正欲去帐房支银子打发人走,秦少宗却又喊住了他:”等等,反正我也闲的无聊,索性去瞧瞧这家子要多少银子?“就当是看猴儿戏逗趣一般。
刘保摇摇头,心道寒姑娘眼皮子浅,这次可遇上魔星了。
他头前引路,将秦少宗引到了偏厅去。
寒家父子枯坐着等了许久,皆是心内忐忑。
寒取来时还想摆着岳父的款儿,肚里一腔怒气,总要给自家闺女讨个公道,也好以后进了秦家门别教人看轻了去,哪知道从站在秦家大门面前,心里便先自添了怯意,及止进得院子,倒被这官家堂皇气象给镇住,连腰都不知不觉弯了下去,双肩垮缩着,再被晾在厅里一个多时辰,见到秦少宗出来,哪里还说得出一句硬话来。
”贤……贤婿……“
他这称呼才出口,秦少宗眉头便皱了起来,刘保急喝:”我家公子的岳家乃是大理寺卿,你这老头瞎说什么?“
秦少宗娶妇许氏,乃是大理寺卿之女。他性子跳脱,华阳大长公主便想着大理寺卿家的闺女端庄稳重,娶进门来也好让这孙子知些事,哪知道许氏自嫁进门,劝说过几回,秦少宗被说的头疼,不愿意再听媳妇苦劝,竟然愈加的放浪形骸。
寒取顿时双目瞪的溜圆,从紫檀螭纹圈椅上起身,急惶惶道:”那我家阿蓝怎么办?她肚里可是怀了公子的骨肉!“虽然一早就想过秦家大门不好进,做正室或有难度,可都不及眼前被刘保揭晓答案来的真实。
——原来这秦公子竟然是有家室的人!
秦少宗在外一向胡闹惯了的,只都在妓-馆行院,那些女子既知道他只是逢场作戏,便早早想了法子避孕,只寒向蓝是糊里糊涂被他哄**的,不知不觉间就坐下胎来,哪里知个中蹊跷。
且秦少宗房里如今有一个正室三个姨娘,这三个姨娘俱都是许氏为着绊住丈夫的脚,亲自选的人,都不是轻佻之辈,俱不曾生养,只正室生了个姐儿,如今也有四岁了,子嗣着实单薄。
秦少宗一挑眉,没想到姓寒的这丫头倒是好生养,便吩咐刘保:”拿了银子去将人抬了来,要签了卖身契的,就先做通房,待回到长安,交给二奶奶管束就是了。“至于生下孩子来,自有许氏来教养,半点不用他来费心的,更与寒向蓝无关了。
孩子在她肚里,那是秦家的种,落了地便是许氏的孩儿,也只能算寒家丫头有福气,才能怀了他的孩子。
寒家父子听了这话,都傻了眼。
”我女儿……我不签卖身契的!“寒取不干了,这与设想的不一样。他家闺女就算做不了正室,若是当良妾抬进秦家门,以后也还可以与娘家来往,寒家也算是攀上秦府了。但若是卖身进了秦府,以后就算为秦家公子生了儿子,与娘家又有何关系?!
秦少宗道:“不签卖身契也行,刘保去抓了落子汤来,带几个婆子去寒家,盯着那丫头把打胎药喝下去,留个二十两银子养身子即可。让她以后找个老实的人家嫁了,别见了男人就松裤腰带!”话里已经带了厌烦意味。
寒向荣额头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直恨不得一拳砸中秦少宗面门,“姓秦的你欺人太甚!”骗了他妹子却还要侮辱人!
寒向茂忙去拦他,做哥哥的胆子比弟弟还小,本着息事宁人的态度拦住了弟弟,“别胡闹!不然让阿蓝怎么办?”今儿早上出门的时候,寒向蓝可跟父兄放了狠话,如果不能跟着秦少宗,她就不活了!
要死要活非要跟了姓秦的!
寒向荣自来也不是胆大包天的人,只是一时气愤,才说出了这话,可秦少宗坐在那里连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只冷冷看着寒家三父子,似乎还带着些好笑的意味,看戏看够了才起身道:“我秦家的种可不能流落在外。若是你们想明白了,就签卖身契,将闺女送进府里来。若是想不明白,一碗落子汤下去,什么事情也解决了。”说着拂袖而去。
刘保见寒家父子仨抓瞎了,便苦口婆心的劝:“寒姑娘如今有了身孕,跟着我家二公子也辱没不了他,卖身银子也不会亏待了你们,回头我去帐房支两百两银子来,这数目可够在外面买五六个使唤丫头了,还不是瞧在肚里孩子份上卖身银子才这么厚。若是落了胎,人你们是留下了,可也只能拿着二十两银子调养身子,以后她还嫁不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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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向蓝听得秦少宗让她入府当通房丫头,还要签卖身契,顿时傻了眼。
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情到浓时,枕边怀里,不知道说了多少蜜语甜言,怎的没多久就通不记得了?
她眼睛哭的跟桃儿一般,又知道秦少宗早已娶妻,他竟连个妾位也不给自己,顿时心碎欲裂,通房丫头说出去可不是打了自己的脸?怎么在表姐面前说得响嘴?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他能这么对我!爹爹你哄我的,你再去说说,秦郎他怎么可能这么对我?一定是哪里出了岔子!”
寒取去了秦府一趟,窝了满肚子火回来。
他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委屈,就算是升斗小民,出去也还是要脸的。现在竟为着闺女连脸面也没有了,打落牙齿和血吞,窝了一肚子的气。别说是摆岳父的款儿了,就差让人当乞丐给打发了。
只秦府给了他们三日考虑的期限,三日之后要么要银子,要么落了胎把闺女留家里。
这真是个两难的抉择,偏寒向蓝哭着喊着闹腾,两个嫂子哄着她都没将她劝服。
刘氏心里对小姑子是窝了一肚子的火,做了不要脸的事儿,竟然还敢大声的嚷嚷,也不怕别人知道了。若是她失了贞洁,早一头撞死了。
孙氏心里另有想法,只缓缓劝她:“小姑别激动,你肚里孩儿要紧,再挣扎闹下去,伤了孩儿可怎么办?”见她下意识便护住了肚子,知道寒向蓝心里也明白,只有肚里孩子保住了,以后方才能与秦少宗有些关系,若是连孩子也保不住,就连秦府的大门都摸不着。
待刘氏出去了,她便再劝:“通房丫头又如何,妾侍又如何?都是侍候爷们的,只要你将秦二爷的心拢住了,再生个儿子,还怕以后不能升上去做姨娘?”
小姑子若是在秦少宗那里得了宠,岂有不顾着娘家之理?
娘家哥哥出息了,寒向蓝也有几分体面。
寒向蓝原本就没想打掉这胎,只觉得自己做通房委屈而已。又觉得一腔怨气,在给了秦少宗身子之时,他都不曾说过自己已经娶亲,到底也算是骗了她,可她心里眼里都认定了这个人能给她好日子过,才相好没多久就大大方方送了她好几支钗环首饰,都是贵重的东西,她家里根本买不起的,早被这富贵迷了眼,哪里瞧得见这富贵后面的阴霾。
寒家一门七口都为着这事儿纠结犯愁,唯有刘氏生的大哥儿还是个奶娃子,浑不知事,吸饱了奶便睡的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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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祖宅里,被夏南星闹腾一番,夏芍药生了回气,夏南天便不肯当日就出发,遣了下人去街上请了孙大夫来把脉,又开了保胎的方子抓了药来吃。等夏景行从醉云居回来,还让他好生劝劝夏芍药,没必要跟夏南星生气。
“她这些年在后宅子里待的越发没了人气,只记得自己得着好,哪管别人死活。只让芍药别生气,咱们不理她家就行。爱咋样就咋样,反正闺女是她自己生的,教不好也是她的责任,出了烂摊子就要来逼着我收拾。”
他这当哥的对妹妹也算是尽心尽力了,抚养了还不算,又尽心尽力置办了嫁妆,成亲之后贴补了多少年,自己病了却被妹妹欺上头来,不是不寒心的!
现在倒好,搭把手的次数多了,倒理直气壮的要求起来了,好像寒家一门都他的责任,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夏景行见岳父真给气的不轻,想来自家媳妇儿恐怕也动了怒,安慰了夏南天几句便往思萱堂去了,才进了门素娥却示意他脚轻些:“姑娘才喝了保胎药睡下了,姑爷别吵着了她。”
孙大夫倒说夏芍药一向身子康健,这次无碍的,驾不住夏南天不放心,才开了保胎药的。
夏芍药睡了一觉醒来,见房里都点起灯了,夏景行就坐在床沿边瞅着她,心情顿时,摇了摇他的手:“夫君是几时回来的?来了怎的不叫醒我?”
夏景行见她睡的脸儿红扑扑的,面上带笑,显见得这股气已经平了下来。夏南天已经将事情始末告诉他了,他与秦少宗也有过几面之缘,却无甚深交。
秦少安是华阳长公主长房的幼孙,在兄弟里排行第七,而秦少宗是二房长子,自来荒唐惯了的。
秦少宗与秦少安乃是隔房的堂兄弟,他年纪又比秦少安大着许多,行事与秦少安全然不同。秦少安性喜豪阔疏犷,喜交友,喜游山玩水,而秦少宗却是自来风-流无度,在长安城里都是出了名的**子。
堂兄弟俩自来话不投机,不亲近的。
“瞧你睡的香甜,就不忍心叫你起来了。”伸手扶了她起来,自有丁香拿了温水浸过的帕子过来,夏景行接过来亲自替她擦了手脸,“爹爹恐怕也没吃晚饭,不如咱们去静心斋跟爹爹一起吃?”
父女俩都生了气,可不就耽搁了吃饭?
夏芍药自来操心夏南天的饮食,听得自己睡过头,夏南天竟然还没吃饭,忙下床穿鞋,“咱们快过去,爹爹吃的晚了肚里不舒服,他怎的也不早些吃?”想想夏南天今儿动怒,可不是没胃口嘛。
路上夏景行便扶了她的胳膊,将秦少宗是何等样人告诉了她,夏芍药顿时一愣,“表妹平日瞧着倒不是个傻的,怎的事关终身竟这样糊涂起来了?”
想想寒向蓝一向慕富贵的行止,夏芍药又觉得这事不奇怪。
“若是……若是爹爹跟娘子真想进秦府帮表姑娘,不如就由我去探一探秦少宗的口风?”
夏景行最见不得夏南天与夏芍药犯难,他们父女俩待他如家人,关心爱护,由不得外人作践,说他一句不好,他也愿意替他们父女俩解决难事。虽然对于寒家人,他一向是没什么好感的。
夏芍药停下了脚步,抬头瞧他,”夫君千万别去!你在长安城被多少人嘲笑,我虽不知,想也想得出来的。这位秦少宗既然是长安城来的,谁知道他是不是在心里轻视着你。表妹自己做的错事,就由她自己承担便好,我何苦让自己夫君为此去受辱?况且姑姑也不是你做了她就会感激的性子。相反,她还会得寸进尺的觉得你做的是理所应当的,做的还不够,索性丢开手就好。怨也罢恨也罢,都不与咱们相干的!“
夏景行听得这话,心里顿时暖意流淌,将媳妇儿搂进怀里,在她额头亲了一记,说不出话来。
她分明心疼他,见不得他受人冷言冷语,也不愿意让别人作弄为难他。
他何尝愿意去秦府,只不想让岳父妻子皱眉头,这才准备硬着头皮代岳父走一趟。
反过来说,妻子到底是个明白人,凡事想的明白,又护着他,得妻若此,夫复何求?
等到小夫妻俩到得静心斋,夏芍药已是笑意盈盈,白天生的一肚子气早消散了,还上前去搂着夏南天的胳膊撒娇:”爹爹没吃饭怎的不叫我跟夫君来陪?“
夏南天的确没吃饭,他虑着女儿怀着身子被亲妹子气到了,万一伤着了肚里孙儿,可不要命。又思想这么多年待妹妹的情份,只觉他这做哥哥从来没有亏待这妹妹。就算是让别人来评理,恐怕也挑不出错来,可妹妹怎的就成了这副样子了?
当年贴心的妹子嫁了人几十年,倒越来越不替人着想,眼里只有夫家一门,将他这做哥哥的当石头来踩,用得着时便上门来求,拆起台来也毫不含糊,上次纠集了族众来打他的脸,这次上门来没满足她,就反咬一口,兄妹情份是真正被磨没了。
待见得闺女似乎将夏南星来的事情放下,来哄他吃饭,暗叹一声,索性也将寒家人置之脑后,顺势陪着女儿女婿吃了顿饭,饭后又在院里卷棚下坐着闲谈,直到夜深了才各自回房睡觉。
第二日起床,夏芍药又活蹦乱跳了,而庄上芍药也到了要分株另植的季节,实不能再拖了。东西都是昨日收拾好的,夏家一家三口索性坐了马车往庄上去了。
夏景行已将赌坊醉云居各铺子里的生意交待过了,但有重要的事情也可出城去夏家庄子上寻他。
赵六昨日就磨缠了他大半日,也想跟着去庄上消暑,被夏景行一巴掌拍了回去,”暑热都这去了,你消个哪门子的暑?我这是去干活!干活!“
夏家庄上的生活安逸宁静,上次赵六去过一回就惦记上了,夏家人前脚出了门往城外去,他后脚就骑了马儿,连个包袱卷儿都不打,就往夏家庄上去了。
至于赌坊里,自然还有管事伙计护院看着,出不了大乱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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