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低哑,慢悠悠地说起,话音上扬,颇有中优雅闲适的味道,在浑浊的闹市格格不入,更是提醒了众人她的身份非同一般。
李四满头大汗,连忙点头,“夫人请问,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一下,他愈发地确定来人的身份,应该就是这家粮铺的东家,朱家的四姑娘,萧府的少奶奶。
元意一乐,这人倒会说几口文雅之词,比赖三那滑头明事理多了,“赖三真是从汇源粮铺买的米?”汇源粮铺就是她嫁妆粮铺的名字。
“正是,赖三是昨儿个才买的,还是让我帮忙扛回来的。”他抬了抬头,指了指元意身后的一个店小二,道:“夫人身后的小二哥儿可以作证。”
那小二点头,忐忑道:“东家,他说的没错。”
元意点了点头,继续看向李四,道:“你可知李四除了吃饭,还吃了什么菜?”
李四有些疑惑地看向元意,不知她为何如此一问,但还是点头答道:“知道,李四吃了饭之后就身体不舒服,他家的餐碗都是我帮忙收拾。除了吃饭,他还喝了一壶酒,一碟花生仁,一碟猪头肉和一碟拌黄瓜。”
元意顿时心里有数,黄瓜和花生食则生冲,赖三果然是食物相冲引起的上吐下泻,就是不知这是一场预谋,还是临时起意。
她转身吩咐了钱掌柜一句,待他走后,才道:“事情已经明了,赖三是食菜中毒,根本就不是吃了我家的米造成的。”
元意示意身后的素梅递给李四一个荷包,里面装着几个碎银子。李四顿感意外,连忙道谢,小心谨慎地把荷包揣到怀里,先别说里面的银子,单是这个荷包就值不少银钱,果然是高门大户,出手大方,指缝里漏出一点就够他半年的嚼用。
“呸,老子就是吃了汇源的米才中的毒,你这小娘子好生阴毒,就会推卸责任。”就在这时,赖三这时候吐掉了口中的抹布,气得双眼通红,又开始破口大骂。
元意眸光一冷,再次指了指方才的几个店小二,道:“继续把他的嘴给堵上,堵牢靠了。”
店小二连忙听令执行,人群中不知其故的百姓,见元意只是问了几句就轻飘飘地下结论,又蛮横无理,顿时满脸鄙夷,觉得她不够是虚张声势,说白了不过是为了袒护自己粮铺而已。顿时言语中也不客气来。
元意稳当地坐着,对于他们的言语不予理会,不消片刻,钱掌柜就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脸上的汗也顾不得擦,冲大家按了按手,道:“大家静一静,我这里有知味楼的一碟花生和一碟拌黄瓜,为了证明我汇源粮铺的清白,请哪位乡亲上来试吃一下,我们附赠正气丸一份,还有打赏二两银子。”
人群顿时一静,看着钱守财从食盒里拿出两碟热腾腾的菜,瓷碟中有知味楼的标志,确实没有丝毫隐瞒,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没有动作。
“我来,我来。”这时候人群中突然钻出一个男子,“老子活了大半辈子,连知味楼的门槛都踏不进去,如今能够免费吃,还有银子送,就算真的中毒也值了。”
他说完话,就举起筷子夹起碟子的才狼吞虎咽,还不停地举起大拇指,直呼好吃。他吃东西很快,不消一刻,碟子中的才就被他吃得一干二净,他拍了拍肚子,还打了一个饱嗝。
“菜不错,不过吃了也没什么事嘛。”他脸上有些得意,看向钱守财,道:“老子身体好得很,别说是腹泻,连个喷嚏都没打过。”
然而他的话音放落,就脸色一变,捂着肚子嘶了一声,“不行,还真神了,才这会儿呢,就腹痛如绞,掌柜的,茅厕在哪里。”
钱守财把手中的正气丸递给他,然后又让店小二带他去如厕,然后朝众人拱了拱手,道:“众位,事实就在眼前,让赖三腹泻的,并不是汇源的米粮,而是花生仁与黄瓜相冲,若是不信,大家尽可去询问大夫。”
众人顿时恍然,俱是脸色讪讪,本来还有人扛着米要来退货,此时连忙缩回去,不敢在提,更有脾气暴躁的人直接指着赖三的鼻子骂,“我就知道赖三这小子不是什么好人,做出这种讹人的事儿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元意嗤笑了一声,对于众人这种墙头草的行为不置可否,而是看向地上的赖三,“我让人给你拔了口中的抹布,但是你不许说脏话,不然直接丢你去府衙没商量,同意就点头。”
赖三梗着脖子看了她许久,最后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元意便上人拔了她嘴里的抹布,道:“说吧,是谁指使你来闹事的。”
“老……我不是来闹事的,只是来向这里讨个说法。”赖三虽然答应不说脏话,但是并不代表他配合元意的问话,依旧嘴硬,一副混不吝的模样,“既然证明了是误会,只怪我见识短浅,误会你们,你们总不能不讲理地继续把老……我拘在这里。”
他这句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就算知道他在耍赖,别人对他也无可奈何,没有证据,他打定主意元意为了名声,不敢拿他怎么样。
事实上,元意确实犯难了,讲道理讲证据她倒是可以惩治赖三,但是对于一个泼皮无赖,要怎么讲道理。
正在元意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声低沉的男声从人群中传来,“敢来爷的地方闹事,不讲理又如何。”
人群迅速分开,露出外头的人,锦衣玉冠,手执折扇,英俊潇洒,风流不羁,不是萧恒是谁。
他带着一群家丁大摇大摆地走上来,在赖三的身边站定,抬起紫金朝阳靴,一脚踩在他胸膛上,笑眯眯道:“你给爷说说,是哪个给你吃了豹子胆,来此撒泼闹事的。”
这赖三也是个硬脾气,在见到萧恒的时候确实慌了一下,但是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就算被踩着胸膛也丝毫不露怯,“要杀要剐随你的便,我赖三绝不吭一声。”
“呦呵,还是个硬点子。不过爷喜欢。”萧恒啧啧地打量了赖三一通,才对身后的家丁道:“给爷好好教训这不长眼的小子,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个个还当爷金盆洗手了,都敢欺负道爷的头上了。”
萧恒身后的家丁业务熟练的很,萧恒刚移开脚,就一窝蜂地凑上来对赖三拳打脚踢,很快就传来赖三的哀嚎声,围观的百姓一看,立马后退了好几步,忌惮地看着萧恒。
对于这种野蛮粗暴的方式,元意终于看不下去了,扯了扯萧恒的衣袖,轻声道:“这样不讲理就打人,似乎不太好吧。”
除了第一次见到他抢钱民女,元意总算再次见到萧恒欺横霸市一面了,这样的作风,简直是活脱脱的不务正业、招摇过市的纨绔子弟。她顿时觉得羞愧,她怎么就是萧恒这厮的妻子。
萧恒却浑然不觉,冷哼了一声,“有什么不好,你就是妇人之仁,这种人,就该给点教训。”
元意刚想反驳,那边的赖三就开始求饶了,“别打了,别打了,我说,我说就是。”
萧恒得意地看了元意一看,“看吧,这种人就是欠揍。”他往旁边的椅子一坐,翘起二郎腿,下巴一抬,对赖三道:“爷就给你个机会,说吧,是谁指使你的。”
赖三青头肿脸地趴在地上,**了一声,道:“是张力,是张力指使我这么做的。”
恶人就该恶人磨,元意暗叹了一声,就转移了注意力,有些疑惑地看向萧恒,张力不是被押到监牢里了吗,怎么又出来了。
萧恒却对此没有感到丝毫意外,“原来是他,想来上次的牢狱之灾没受够呢。你回去告诉他,叫他洗好脖子等着爷。”
“是是是,我知道了,我这就告诉他去。”赖三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踉跄地跑了。
周围的人一看没了热闹看,很快就上散去,只留下元意等人。
“张力是怎么回事啊。”人一散,元意连忙拉着萧恒问道。
“还能怎么回事,你嫡母请了刑部尚书帮忙呗。”萧恒撇了撇嘴,站起来,拍了拍衣服,不屑道:“前阵子刚提出来,安生的日子不过,偏偏就往枪口上撞。”
她还以为是对面的广济粮铺的手笔,原来是和张力私怨,不过这些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元意顿时松了一口气,注意起萧恒,问道:“你怎么来了。”
萧恒晃了晃折扇,道:“爷正在知味楼呢,就听掌柜的说你吩咐人来办事,一打听,就过来。”
怪不得那么巧。她刚想要打道回府,萧恒就拉着她走出来,道:“既然出来了,就先别回去,爷带你逛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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