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啸正中下怀。赵广不声不响的离开了番禺,他正想打听打听呢。“好啊,现在就去。哈哈,城里逼仄得很,我正想出城散散心呢。”
郑严不虞有他,又被梁啸语气中若有若无的大国使者傲气刺激,干脆交待了一声,与梁啸一起出了城。
经过赵广大营时,梁啸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赵将军移防了?”
“不知道。”郑严随口应道:“这几日不知道怎么回事,城内外调动频繁,究竟为什么,却没人知道。”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梁啸心里咯噔一下。他一直对吕嘉心存警惕,来找郑严就是要打听吕嘉有什么动作,如今得知城内外有军队调动,自然不能漠然视之。他不动声色,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然后就闭上了嘴巴。郑严曾经作为使者去长安,想必也是谨慎之人,问得太多,会引起他的怀疑。
梁啸等人跟着郑严、田甲来到城东的大营。大营里战旗飘飘,看旗上的徽帜,应该是南越的禁卫军,相当于汉军的北军,也就是驻扎在京师附近的中央直属主力。
梁啸是以私人的身份来的,不方便进入大营,便与郑严在外面等候。由田甲独自入营。
梁啸站在树荫下。打量着远处的大营。轻笑一声:“我真的很好奇。”
“好奇什么?”郑严反问道:“好奇我南越也有骑兵?”
梁啸瞥了郑严一眼,点了点头。南越有马,他们坐的车就是马拉的。不过,总的来说,南越马不多,所以梁啸一直觉得南越不可能有成建制的骑兵。现在看来,他的理解有误。南越可能没有大量的骑兵,但是骑兵作为一个正式兵种肯定存在。
由此。他想到了一个问题。汉武帝时改革兵制,置北军八校尉,其中就有越骑校尉一职。历代史家对越骑校尉一直有疑问,有人说,越骑就是指内附的越人为骑,也有人说,越人擅舟,不擅骑,越骑的越是能力卓越的意思。
现在看来,这越骑的越应该还是指越人。如此才和胡骑的胡相对应。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后世的史书中会出现这样的争论呢?按理说。这样的事根本不应该有疑义存在,越骑营、越骑校尉又不是昙花一现的事物。
说白了,还是知识分子——包括记录历史的人——对这些事不怎么关心。司马迁写《史记》,南越是当代事,汉武帝置越骑营也是当代事,他都没有记录,更何况已经是东汉人的班固。
不过,话也难说,《史记》中的《今上本纪》并不是司马迁写的,也许他写了,只是被人更换了。
一时间,梁啸想到了更多,不由得浮想联翩。
马蹄声响起,田甲骑着马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三名骑士,个个神情剽悍,身材高大——即使是对梁啸等人来说,这些人也不矮。只是如此一来,他们胯下的战马就显得太小了,和驴子并不多,多少有些滑稽感。
见惯了大宛马的贝塔、希娅互相看了一眼,“噗哧”一声,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梁啸也笑了。田甲大概是不想让他看扁了南越骑士,所以特地挑了几个大个子。不过,这实际上是个错误的选择。既然南越的战马不够高大强壮,骑士也应该选体重较轻的,如此才能尽可能的保持速度。田甲选了几个大个子,对于战马来说,其实是非常重的负担,奔驰会更加吃力。
换句话说,这些骑士的机动性非常差,根本无法充分发挥骑兵应有的作用。
见梁啸等人发笑,田甲有些尴尬。郑严也觉得没面子。“君侯,能否指教指教?”
梁啸收起笑容,转头看看郑严,又看看那几个骑士,点点头。“这样吧,你们挑两个人,先射几箭看看,然后我再作点评,如何?”
“为何是两个?”
“我们没有马,你总得让我们有马骑,才能演示骑射吧?”
郑严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随即把梁啸的意思转述给田甲等人。田甲听了,也有些惭愧。他让郑严向梁啸致歉,他们都是普通士卒,除了自己的战马之外,不能带更多多的战马出营。
随即,田甲让出两匹战马,贝塔上前,接了过来。梁啸说道:“你们俩上马,先试试马性。”
“喏。”贝塔、希娅应了,翻身上马,轻踢马腹,开始慢慢地奔驰。
“君侯,你……”郑严看着梁啸,欲言又止。那两个正准备表演骑射的南越骑士也黑着脸,看起来非常不高兴。梁啸明白他们在想什么。他歪了歪嘴。“没错,我是准备让这两个侍女和你们比试骑射。你们放心,我这两个侍女也不是普通人,你们想赢,可没那么容易。”
“是么?”郑严将信将疑。
梁啸眉毛一扬。“若是不信,我们不妨赌上一局,如何?”
郑严和田甲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赌?怎么赌?”
梁啸从怀里拿出两只象牙箭玦,那是他从南越市场上买来的,每只值五百钱左右。他将箭玦在手心里掂了掂。“我若是输了,这两只象牙箭玦就送给二位勇士。”
五百钱对于梁啸来说不值一提,可是对于田甲等人就不同了。南越士卒的军饷并不多,五百钱对他们来说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何况这里面还有个荣誉的问题。
田甲等人嘀咕了一阵,接受了赌约。如果输了,他们将付出同等价值的赌注。考虑到他们不习惯用钱。愿意用一种很稀罕的羽毛作为交换。
梁啸接受了。
箭垛立了起来。是常用的距离。六十步远。看到这个距离,梁啸心里更有把握了。梁家部曲的训练本来就比普通士卒的标准高,贝塔、希娅也不例外,她们的箭术在八十步左右的命中率是七成左右,如果降到六十步,她们的命中率可以提高到九成以上,区别只在于能不能射中靶心。
但是,梁啸要比的绝不是简单射箭靶。他真正想展示的是近乎实战的骑射。在此之前,他需要让贝塔、希娅熟悉一下战马。离开豫章之后,她们有好几个月没有骑马了。
小跑了两圈后,贝塔、希娅跑了回来,对梁啸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田甲很客气,请贝塔先射。贝塔看了梁啸一眼,梁啸笑道:“还是让他们先射吧,我怕我的侍女射完之后,会影响他们发挥。”
郑严虽然觉得梁啸这句话很狂。可慑于梁啸的赫赫威名,倒也没敢太挑衅。便让田甲和另外一个骑士先射。经过郑严劝说,田甲二人勉强答应了。他们从远处策马小跑而来,来回十趟,射了十箭。
成绩还不错,田甲中了六箭,另外一个骑射中了七箭。两人松了一口气,互相看了一眼,露出几分得意。
梁啸也松了一口气,示意贝塔、希娅上场。
贝塔先来,策马跑出百余步,转过头,策马奔驰。
虽然她骑这匹马时间尚短,但是仍然能看出她的骑术很精湛,马速也比田甲等人快不少。与田甲等人到箭靶正对面才射不同,她从百步外就开始拉弓瞄准,八十步外放箭。
羽箭飞驰,越过八十步的距离,一箭射中箭靶。
“好!”郑严不由自主的赞了一声。田甲等人见了,也不由得眼睛一亮。
叫好声未落,贝塔已经从箭靶正前方掠过,再射一箭。紧接着,她转过来身,再次弯弓搭箭,在七十步外向斜后方又射了一箭,这才收起弓,奔驰而去。
一个冲锋,贝塔射了三箭,中了两箭。最后一箭虽然没中,却也离箭靶不远。
一时间,惊艳全场。郑严、田甲等人面面相觑。他们明白了梁啸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如果贝塔先射,他们的确会大受影响。别的不说,贝塔的奔驰速度比他们快,又在短短的时间内连射三箭,射速明显比他们快。三箭中了两箭,命中率也不比他们差。
如果考虑到贝塔刚骑上这匹马没多久,人与马的配合还不够,在骑术上,他们就比贝塔差了一大截。
在南越人犹豫的时候,希娅紧跟着贝塔开始奔驰、射击。她也是百步外拉弓瞄准,八十步外射击,一个奔驰的时间****了三箭。她射失了第一箭,其他两箭全中。
两人来回奔驰,等到第三个回合的时候,她们有意识的放慢了速度,以和田甲等人差不多的速度驰过来箭靶,射出了四箭。
最后的结果出炉,贝塔十射八中,希娅十射七中,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要不,再比一下对战?”梁啸掂着箭玦,笑着提议道。
郑严的底气明显不足,将田甲拉到一旁,嘀咕起来。梁啸也不着急,笑眯眯的对贝塔、希娅说道:“这马怎么样?”
希娅不以为然的摇摇头。“速度太慢了,还不如中原马呢。不过性情倒是温顺。”
“能当战马用吗?”
“战马?”希娅诧异的看着梁啸。“这种马勉强能骑乘,怎么能当战马?速度不够快,力量也不够强,冲锋的威力有限。”
梁啸笑了。在盛产良马的大宛,这样的马无疑属于劣马一类,拉车都不够资格。可是在南越,能有这样的马已经不容易了。在他印象中,南方的马大概都是如此。不过,南方马也并非一无是处。据他所知,滇马不仅能载重,耐力好,而且擅长爬山涉险,适应高原的低气压,这可是其他马没有的优良品质。
与丝绸之路并称的茶马古道的运输主力就是滇马。
田甲等人商量了一番之后,拒绝了梁啸的提议。他们有自知之明,看过贝塔、希娅的骑射之后,他们知道自己水平有限,不可能在实战中取得胜利。
“君侯不愧是冠军侯,连身边的侍女都有这样的实力。”郑严赞不绝口。
“她们可不是普通的侍女。”梁啸哈哈大笑。“她们是亚马逊女战士,从小就接受战斗技能的训练。骑射对她们来说,就像走路一样熟悉。你们输给她们,其实也没什么丢人的。”
郑严等人互相看看,非常意外。不过,他们对梁啸的话并不完全相信,更觉得是梁啸给他们留面子。
“还请君侯指点,你看我们应该如何练习,才能做得更好。”
“你们有多少骑兵?”
郑严犹豫了一下,和田甲交换了一个眼神。“大概有两千多吧。”
“那可不算多。有多少匹战马?”
“战马不易得,大概有两千五百匹左右。”
“这么说的话,骑兵更多的是依仗,不太可能有单独上阵的机会。”梁啸沉吟道:“这样也许是好事。要不然的话,以你们这样的配置,实际上是个错误的做法。”
郑严没听明白,眨着眼睛,盯着梁啸。
梁啸解释了一番。作为骑兵来说,速度是必须考虑的因素。这个速度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冲刺速度。冲锋的速度越快,冲击力越强,箭也能借着马速射得更远。一是行军速度。长途行军关系到机动性。能不能出奇不意,很大程度上取决于骑兵的快速行军能力。
不管是哪个方面,战马负重都是一个关键因素。为了减轻战马的负担,提高速度,就应该尽可能的降低负重,特别是对滇马这种体格本来就比较小的马种。像田甲等人的体格就过于高大,如果再加上甲胄,会加大战马的负担,冲刺速度和机动性能都会大打折扣。
当然了,如果只是作为仪仗,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郑严、田甲等人听了,连连点头。南越骑兵少,相比于步卒,他们有明显的机动优势,可是和来自中原的梁啸等人一比,他们对骑兵的理解就差得太完了。刚才的比试也看得出来,贝塔、希娅的速度显然要比他们快。梁啸让她们出战,其实已经考虑到了这个因素。
双方的差距不是一点两点,或者说,根本不具备可比性。
“当然了,有马总比没马强。”梁啸笑道:“好久没骑马了,大腿上都长了肥肉。哪里有马卖?我也去买几匹来代步。”
“君侯要买马?”郑严提醒道:“那可不便宜,一匹好一点的马将近一金。”
梁啸笑了。一金?他为了训练郎官们的丛林战术,先后输给赵广的就近五十金了。
“钱不是问题。只要能买到真正的好马,我愿意出双倍的价钱。”梁啸顿了顿,又道:“实在不行的话,租也行,一匹马,我可以出一个月两千钱的租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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