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都王刘非的热情邀请下,严助在广陵驻留两日。随严助参加饮宴之余,梁啸向李椒请了个假,带着一些礼品,回到了青云里。
座骑刚在里门前停住,里正王奉世便探出头上,脸色严肃的扫了一眼,看到梁啸头上的冠,蓦然睁大了眼睛,连忙从里监中跑了出来,躬身行礼。
梁啸尚未成年,按理不能着冠。可是他现在是郎官,必须戴郎官们都要戴的樊哙冠以示身份。王奉世当过兵,多少见过些世面,一眼就认出这是禁军的标志,哪里敢怠慢。
他连头都没敢抬,一溜小跑的来到梁啸面前,躬身便拜。
梁啸连忙扶住了他。“王伯,是我,梁啸啊。”
“你……梁啸?”王奉世愕然,抬起头,盯着梁啸看了半晌,这才确认是梁啸无疑。他立刻去了恭敬之色,用力一拍梁啸的肩膀。“好小子,这才一年功夫,就成天子近卫了?我就说你小子有出息。”
梁啸有点不好意思。他不过是比二百石的外郎,不过是未央宫门外扛大戟的普通卫士,哪里算得上什么天子近卫。到现在为止,他也只见过“平阳侯”,没有见过天子。
“哪里,哪里,不过在未央宫当差罢了……”
“未央宫?”王奉世跳了起来,两只眼睛瞪得溜圆。“好小子,你在未央宫当差啊。了不得,了不得。王伯当初没有看错你……”
面对王奉世的一惊一乍和自诩为伯乐的得意,梁啸哭笑不得。王奉世也不容他多说,拽着他,冲进了青云里,一直拖到社会下,破锣嗓子一吼,整个青云里都听得清清楚楚。
“青云里的老少爷们,都给我听好了。梁家的小子衣锦还乡,来看老邻居。大伙儿都把手里的活计放一下,到社树下集合。今儿大飨,欢迎梁家小子富贵不忘乡亲……”
这一声喊,青云里顿时热闹起来。荼家就在社树旁,第一个有了动静,荼花儿扒着墙头看了一眼,大叫一声:“梁啸”
虽然出过一趟远门,见过雄城长安,还和李广父子比过箭,甚至还和天子坐而论道,可是听到荼花儿这一声吼,梁啸还是有些腿肚子软,连忙挣脱王奉世的手,一脸陪笑的迎了过去。
“花儿姊,最近还好吗?”
“好你个头。”荼花儿怒目圆睁,咬牙切齿。“你把我弟拐跑了,家里的活计全落在我一个人的身上。我是未出门的闺女唉,你把我当牛使啊。牛儿呢,他躲哪儿去了……”
梁啸不敢怠慢,连忙冲进了荼牛,放下手里的包袱。
“花儿姊,这是我阿母答应你的双面锦。”梁啸将双面锦塞进荼花儿的怀中,同时将她隔开,以免被她拽住。这姑娘可不是一般人,被她挠一下,肯定破相。她也不像王奉世,见过世面,知道他头上的樊哙冠代表着什么。惹恼了她,揪了他的冠唾两口唾沫都有可能,还是用双面锦占着她的手比较安全。
果然,一看到灿烂的双面锦,荼花儿立刻转怒为喜,眉开眼笑,抱着双面锦,再也不肯松手。“梁家婶子真是,人家开个玩笑的,哪能就当了真呢。这么贵重的锦,我一个穷人家闺女,哪里用得起。”
梁啸才不相信她的矫情呢。别看她说得客气,真要把锦收回来,她肯定会战斗力爆表。
“这是牛儿给你预备的嫁妆。”梁啸又提出一个包袱,从里面拿出十饼金灿灿的金子,小心翼翼的放在荼花儿面前。一看到这么多金子,荼花儿吓得倒吸一口凉气,眼睛瞪得溜圆。
“梁啸,你和牛儿都干了些什么,这是盗了谁家的墓?”
梁啸翻了个白眼。你们能不能有点新意,除了盗墓就没有其他财的办法了?
这时,荼牛儿的爹荼恬和他的老娘施婶也走了进来,正准备和梁啸打个招呼,一看到粗木案上的金子,顿时愣住了。荼恬吓得手脚直抖,施婶则直接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阿……阿啸啊,你……你们这是盗了皇陵吗?”荼恬结结巴巴的说道,手抖得像鸡爪疯。
“不是不是。”梁啸连忙安慰,再不解释清楚,荼恬很可能会和施婶一样吓晕。不过也不能怪,他们这一辈子可能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荼家所有的家产加起来,就连那条老黄狗都算上,最多不过两金。梁啸一下子拿出十金,在他们看来,除了盗皇陵之外,没有其他的可能。
盗墓是盗墓,盗普通人的墓不是大事,可是盗皇陵那就不是小事,即使是老实巴交的荼恬一家也知道这是死罪。对他们来说,皇家就是天,神仙可以讨价还从,皇家却是惹不得的。吴王刘濞那么牛逼,惹了皇帝,不一样被砍了脑壳。
梁啸费了半天口舌,总算将这些金子的来历说清楚了。这时,王奉世推门而入,大声大气的说道:“阿啸,邻居们都来了,你也出来见个面,别只顾着和他们说话。他们见过什么世面,我……这么多钱?”
王奉世盯着案上的金子,舌头伸出老长,随即低吼了一声:“还不收起来财不露白,不知道吗?”
荼恬如梦初醒,连忙将金子卷起,以从未有过的敏捷,一下子窜进了里屋。
梁啸被王奉世半拽着出了门,一看外面的形势,顿时吓了一跳。
社树旁全是人,看起来就像是整个青云里能喘气儿的都出来了。梁啸尴尬不已,一个小小的郎官回来而已,有必要这么隆重吗?这阵仗可有点大啊。
王奉世不由分说,将梁啸拽到社树下,叉着腰,站在社祠前。
“你们看好了,这就是梁家的小子。如今他在长安当差,是天子身边的官人。我们青云里这么多年,可是第一回出了这么大的官。你们是不是觉得很奇怪?其实没什么好奇怪的。十几年前,我一见这小子,就知道他不是等闲之辈。我王奉世这双眼睛,什么时候看错过?”
梁啸暴汗。
不仅是为王奉世露骨的吹捧而汗,更为自己的荷包而汗。带给荼家的锦和钱都是事先准备好的,打算请人带到广陵,后来他自己要出差,干脆就自己带了。回青云里,他并没有惊动别人的打算。在他看来,他现在离衣锦还乡显然还有一段距离。可没曾想,王奉世居然兴奋到了这个地步。
看这架势,请老邻居们搓一顿是免不了的。可是钱呢?自己兜里只剩一把零钱了,一个人吃饭勉强,请这么人吃饭……有点悬。
这可怎么办?王奉世把自己吹成了天上有,地上无,自己总不能就这么拍拍屁股走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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