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不要让人笑话了。什么鬼压床,这是水压。”
“水压?”李椒抹掉脸上的水。“上善若水,轻飘飘的水还能有压力?”
梁啸解释道:“水岂止有压力,还不小呢。你憋一口气,慢慢的蹲下去,看看是不是越往下,压力越大。”
李椒将信将疑。不过他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丢脸,便按照梁啸的吩咐,深吸了一口气,捏紧鼻子,慢慢的蹲了下去,反复体验了几次,这才冒出水面,一脸的欢喜。
“果然如此,真是水压呢,越往下,越是憋闷。”
“没什么鬼吧?堂堂丈夫,不要自己吓自己,跟女子似的。”梁啸故意激李椒。这些家伙一向自命不凡,激将法最好用不过。“你们只是不习惯水而矣,我们南方人从小就在水里嬉戏,对水再熟悉不过。有时候为了摸点老蚌,会潜到水下几丈,那水压才叫大呢。”
“潜到水下几丈?”李椒瞪大了眼睛。他才潜了几尺,就觉得受不了。
“潜得太深,会有危险。做这个池水,就是为了让你们先适应一下。其实人是可以浮在水里的,绝大多数人溺毙,是因为紧张……”
梁啸一边向郎官们解释,一边放松身体,躺在水面上,演示了一番。然后又托着李椒,让他放松身体,浮在水中。李椒毕竟是孔武有力的少年,胆气还是有的,在梁啸的帮助下,他很快体验到了悬浮在水中的感觉,不禁大笑起来。
郎官们见了,心头的紧张渐渐化去,一个接一个的脱去衣服下了水,扒着池边,尝试着在水下憋气,或是放松身体,让自己浮在水中。他们惊奇的现,只要稳住心神,不慌乱,几乎所有人都可以浮在水面上,反倒是想把自己全部浸没在水中有一些难度。
消除了恐惧感之后,梁啸让他们在这个池中适应了一段时间,然后教他们换气,最后才教他们游泳。这些人能被选择出来担任未央宫的卫士,都是身手不错,心理素质过硬的年轻豪杰,学起来也快得很。再加上这么多人一起学,很自然的就有一种攀比的心理,宁愿喝两口水,也不愿意放输。
仅仅用了一天时间,这些郎官就能自己在池中尝试着扑腾上几步远了,悟性最好的已经能在池中游上几个来回。虽然水花大得惊人,姿势也不够雅观,这样的进度还是让严助满意,就连伍被都觉得很意外,特地赶来观摩了一下,对梁啸的训练方法赞不绝口。
其实,梁啸自己清楚,这并不是他有多么能干,只是汉人没见识过系统训练手法罢了。
汉人的水师基本由楼船士组成。正如伍被所说,楼船士选拔的基本条件就是水性要好。而水性是从小在水里玩耍时练出来的,楼船士的训练中并不包括水性这一项。而在玩耍中练习水性,就不可能是短时间内的事,必然要经过一个摸索尝试的过程。
实际上,学习游泳并不需要这么漫长的过程,如果训练方法得当,几乎所有人都可以在短短的时间内学会游泳,更何况是这些身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过人一等的郎官。
三天时间学会游泳,十天时间确保落水后不会溺毙,至少可以争取到等待救援的时间,一点问题也没有。梁啸有足够的信心。而借着这个过程,让郎官们克服对水的恐惧,更是一个水到渠成的结果。
三天后,当梁啸领着郎官们系上绳子,跳下水,尝试着在长江里漫游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很惊讶。淮南国的楼船士们纷纷围在船边观看。对这些几天前还是旱鸭子,一上船就吐得稀里哗啦的北方人在短短的几天内居然就能下水游泳感到非常惊奇。
“想不到你还会练兵,也是桓将军教你的?”刘陵站在舷边,半开玩笑的说道。
“看起来神奇,只是因为没有人这么尝试过罢了。”梁啸顾左右而言他。“就像千秋一样,只有要足够的耐心,很多人都可以现这个规律,并不需要等到我来告诉你们。”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都是有眼无珠了?”
“不敢。”梁啸微微欠身。“我只是想说,有时候,人们往往对熟悉的东西视而不见,却不知道这看似熟悉的东西背后,还有很多自己并不了解的真相。就比如天下,人人都在说天下,可是有几个知道真正的天下是什么样子?”
刘陵哼了一声,以示不屑。“哼!就你是高飞在天下的大鹏,我们都是草丛上啄食的斑鸠。”
梁啸尴尬的闭上了嘴巴,他也觉得自己有点说得太多了。
“年纪轻轻,就和老夫子一样啰嗦。”刘陵见梁啸尴尬,偷偷的笑了一声,又道:“如果天下真有你说的那么大,你自己怎么不去看看,却不远千里,赶往长安?”
梁啸沉默了片刻,正要回答,突然有个郎官惊叫一声,惊慌失措的挣扎着,激起一片水花。梁啸一见,连忙命人拉起绳索,却现绳索已经断了。梁啸暗叫不好,一边命令拉着绳索的郎官将水里的人拉上来,一边冲着伍被大叫道:“伍中郎,请立刻派楼船士下水探查!”
说话间,他飞身跳上船舷,拉弓搭箭,瞟了一眼水面,“嗖嗖嗖!”连射三箭。他长年射鱼,能从水面光影的细微变化分辨出水下有没有鱼,自然不会漏过那个黑色的人影。
箭如连珠,嗤嗤入水,箭箭射在拼命挣扎的郎官身边,不离那个人影。一缕血花翻了上来,随即又被江水冲得无影无踪。梁啸却死死的盯着水面下那个人影,又接连射了五箭才罢休。
严助奔了过来,大声叫道:“水下有什么?”
“有刺客!”梁啸头也不回的叫道:“大人请立刻回舱,以策万全。”
严助大吃一惊。没等他反应过来,卫青和秦歌赶了过来,一左一右,挟起严助就走。李椒带着两个郎官拦在严助身后,严阵以待。他们没有梁啸的眼力,却看到了那缕血花,知道水下有人。
一时间,楼船上的气氛空前紧张,伍被立刻敲响战鼓,全面警戒,同时派出楼船士将落水的郎官救了上来。那个郎官喝了几口水,腰肋间挨了一刀,鲜血如注,情绪倒还算稳定。一上船,他就告诉梁啸和伍被。
“水下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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