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一顿,洪秀全便拂手道:“这样吧,念在西王开国之功上,朕也不重罚你,暂罚你与翼王调换爵位,从今往后你就降为翼王,昌辉便升为西王,你可心服。”
石达开眉头一皱,没想到洪秀全终究还是站在了杨秀清那一边,竟然降了自己的爵位。
要知道,太平天国自天王之下,权力是东西南北递降,而翼王又在北王之下,位居第六位。
洪秀全这么一贬,就等于是把他从第三把交椅,直接贬到了第六把交椅,可谓是重罚。
“臣……臣多谢天王开恩。”石达开心中虽是不服,却也只能低头服罪。
那韦昌辉却是窃喜不已,激动的眼神明显写在了眼中,明显是没有想到,这场东王跟西王之争,原本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却不料自己捡了个大便宜,竟然一跃成了西王之尊。
韦昌辉心中虽喜,但在这种情况下,自不敢表现出来,也不敢对洪秀全谢恩,只能极力的保持着冷静,拱手说了一番会尽职尽责之类的官话。
“怎样东王,你对朕的处置,还满意吗?”洪秀全又看向了杨秀清。
杨秀清是有苦说不出,他原只是忌惮石达开地位与日俱剧,威胁到了自己东王的权威,想要借此事来打压石达开罢了,却没想到,石达开是被贬爵了,但洪秀全却趁势把自己的亲信韦昌辉给提拔了起来。
“天王圣裁,公正无私,臣岂敢不服。”杨秀清没办法,也只好哑巴吃黄连,自吞苦水。
洪秀全微微点头,眉宇间悄然掠过几分得意。
这日圣帐中这场争论,结局却是杨秀清被他训斥,石达开被他打压贬斥,亲信韦昌辉却被提拔了上来,最大的获利者,就是他天王了。
“没想到,陶妖反倒是帮了朕一个大忙,这四万兵马死的倒也是值了……”
洪秀全暗自庆幸后,思绪从神思得意中回来,却不得不面对现实。
现实就是,魏军大胜一场,他们阻挡魏军大举南下,前来救援临湘的计划就此泡汤,接下来他就要面对大魏之皇,亲率的十几万魏军步骑主力,杀奔临湘而来。
“水镜先生,你以为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应对陶妖的大军逼近临湘,朕想听听你的高见。”洪秀全的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的司马徽。
司马徽干咳了几声,拱手道:“天王,不知老朽可否直言。”
洪秀全一拂手,大度的笑道:“朕向来最喜欢听忠言逆耳,水镜先生有什么高见,尽管畅所欲言便是。”
“那好吧,其实依老朽之见,我们应该迅速放弃临湘,退守交州。”司马徽便坦然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此言一出,大帐中,顿时又是一片哗然,东王等太平天国诸王们,张口就想反对。
洪秀全虽然眉头也是一皱,却将手一抬,制止了众王发声,喝道:“让水镜先生把他的理由说完。”
司马徽便不紧不慢道:“我军若是能速破临湘,夺取荆南,就能据住长江天险,就算是魏帝亲率大军南下,我们也能跟他隔江对峙,熬对北方的汉国和鲜卑人再度大举南下,那时魏帝就不得不抽身北归,介时天王就可趁势顺江东下,夺取扬州,再逆江西进,全取益州,介时南方半壁江山,便尽为我天国所有,进可争夺天下,退可保全江南,这才是万全之策。”
说了一口通,司马徽显然是消耗了不少力气,连着干咳起来,旁边徐庶忙是奉上水来,司马徽连饮几口,方才恢复了气力。
他便话锋一转,接着道:“只是眼下临湘久攻不下,魏国主力已轻易的渡过长江,逼近了临湘,我军地利已全无,又师老城下,等于是以一州之力,跟整个魏国对抗,敌强我弱之势已再明了不了,介时若再强撑下去,只会对我军越来越不利,若被魏国抓住机会,里应外合之下,我军只怕就要陷入危境!”
这番话,听的洪秀全是心头微微一颤,显然感受到了一丝寒意。
司马徽便趁势道:“所以,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退回交州,据五岭之险,阻止魏军南下,方可从容的休养生息,养精蓄锐,待北面汉国再度南伐之时,我们再肆机北上不迟。”
司马徽洋洋洒洒一番话,倒也把敌我双方的优劣之势,说的是一清二楚。
洪秀全一时沉默不语,似乎有几分动摇。
“天王,万万不可退!”这时,大帐中却发出了一声肃厉的反对声,正是东王杨秀清。
洪秀全看了他一眼,拂手道:“东王又有何高见?”
杨秀清便慨然道:“我天国大军所过之处,之所以能攻无不克,将士们之所以能舍生忘死拼死而战,除了天王领导有方的主要原因之外,就是因为我们向将士们许下了承诺,攻灭魏国后,就能分到大片良田美宅,得到数不清的金银绸缎,尽享天国之乐,这才能激励的将士们拼死而战。”
话锋一转,杨秀清的语气变的更加凝重起来,“可若我军一旦退回交州,等于是断了将士们用命的念想盼头,到时候士气必跌落谷底,人心都散了,别说是将来北取天下,只怕保全交州都会成问题。所以,臣以为我们万不能言爱,对我天国来说,我们只能进,不能退!”
一句“只能进,不能退”,听的洪秀全是全身陡然一颤,先前被司马徽说动的那点撤兵之心,顷刻间烟销云散。
洪秀全自己也清楚,什么太平道教义,什么黄天下凡,什么男女别营手段,都不是他煽动太军天国的子民,对他忠心耿耿,为他决死卖命,奋勇而战的最主要原因。
那些太平圣兵们,真正疯狂到不怕死的信念,根本就是自己向他们所许下的,打下江山之后,尽享天国之乐的诺言。
而所谓天国之乐,说白了,就是荣华富贵而已。
而一旦退回交州,就等于放弃了打江山,那些许下的承诺,也等于成了画饼,这些太平圣兵们即使依旧忠于天国,忠于他这个天王,也将失去了原先的狂热。
没有了狂热不怕死的信念,所谓太平军百万之师,不过是一群放下锄头,拿起刀枪的农夫而已,怎么抵得过大魏国的百战精锐之师。
思绪费转,瞬息间,洪秀全就权衡出了利弊
啪!
洪秀全猛一拍案几,愤然道:“朕乃黄天下凡,为的就是诛灭陶妖,解救天下生灵,陶妖未灭,朕岂能退兵!”
“可是,陛下……”司马徽还想劝。
洪秀全却傲然道:“魏妖虽然强大,但我天国圣兵,个个都是不惧生死的勇士,无不以一当百,还有朕这个黄天护佑,朕何惧那陶妖,朕就是要在这临湘,跟那陶妖决一死战!”
“天王万岁,天国必胜——”韦昌辉反应极快,第一个站了出来,振臂大呼。
左右杨秀清,石达开等诸位,也只能跟着应响大呼,其余张南,霍峻等荆州的归顺将领们,也只好跟着挥拳响应。
圣帐中,一时间是群情激愤,狂热的必胜信念,再度如火山般喷发而起。
望着这满帐狂热的君臣,司马徽也无话可说,只能暗自摇头,默默的退了下去。
……
三天之后。
湘水东岸的那场大胜之后,陶商趁着大胜的士气,率领十万大军长驱南下,逼近了临湘城北十五里。
此时的洪秀全已定下了南围临湘,北拒陶商的战略,自己率十万大军,继续围困临湘城的同时,则命杨秀清,韦昌辉,张南,邢道荣等诸王诸将,率领十万太平军,于临湘围营之北再设营,连营七八里,阻挡陶商所率的援军南下。
时年秋末之时,陶商在临湘以北,湘水东岸一线,与洪秀全形成了对峙之势。
魏军大营,皇帐。
“臣剿匪不利,未能平定洪贼,还使洪贼坐大,率军攻入了荆州,请陛下治罪。”周亚夫跪倒在了帐前,一脸惭愧的向陶商请罪。
当日周亚夫中了太平天国声东击西之计,把三万荆州军团力驻扎于西面的零陵郡,却被洪秀全从东面的桂阳郡一举攻入荆南。
周亚夫兵力不足的情况下,无法守住桂阳,就连临湘也被围困,只能一面节节抵抗,一面派人向邺京求救。
今陶商大军赶到,周亚夫也匆匆从西岸过河,前来皇帐中请罪。
“洪贼麾下不乏谋臣武将,还有从荆州逃过去的那些逆贼做内应,仗打成这样也怪不得你,你起来吧。”陶商拂手宽慰道。
周亚夫虽为一代名帅,彭越和英布之流,也皆为名将,但毕竟兵少,整体实力要弱于太平天国很多。
况且,当前日一战,陶商目睹了太平天国那狂热的战斗力之后,更加意识到周亚夫绝非敌人对手。
周亚夫松了一口气,方才谢恩而起,问道:“陛下今率大军来援,不知陛下是打算速破太平贼,还是要打一场持久战。”
“那得看临湘城能守多久了?”陶商眼中忽然掠起几分奇色,“朕倒是很想知道,眼下的临湘城到底是谁在主持大局,竟能坚守了这么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