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昂的夏天1871年元月，普鲁士军队的铁骑已经将法兰西共和国的巴黎团团包围，整座城市面临支离破碎的危难。一时间，人人自危，噤若寒蝉。冬季的寒风呼啸而来，远处的黑松林似有游魂的唳声，巴黎的上空寂静灰蒙。在这样的气氛里，有些人在浑噩度日，有些人自暴自弃，有些人感到自己的灵魂无处安放，有些人迫切地希望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街上玩耍的孩童和声唱着：“你听那夜莺沙哑的嗓音，凄凉地吟着；十二声教堂的钟响，引领着抬尸人前往墓地的方向；棺木上溅到的血迹，再无人去擦拭；我们谁能完成救赎，谁又把谁埋葬？！”
一座风声鹤唳都市的背后，更容易出现各种见不得光的恶势力，正如贫穷是滋生**和黑暗的温床一样。普鲁士军队在外围虎视眈眈，巴黎的各条街道每天也在上演着偷窃、抢劫、谋杀等犯罪行为。其中，最臭名昭著的两个罪犯便是巴斯蒂安和戴姆，他们均以偷盗为生，“偷技”神乎其神。哪怕在人眼皮子底下行窃，也从未失手，浑然不觉间你的财物已经进了他们的腰包。不过，两个人都脾气古怪，喜欢独来独往，并且暗自较劲，都自称“巴黎第一神偷。”内忧外患下，人民苦不堪言。
巴黎受困，爱国人士自发组建起国民自卫军，有数十万之众。战士们同仇敌忾，浴血奋战，欲扶大厦之将倾，沦陷边缘摇摇欲坠的巴黎的命运交付在了他们手中。
城外，一只泛着金属色光芒的单筒望远镜缓缓伸缩，一只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透过尾端的镜片，正贪婪地盯着城内的一举一动。普鲁士军官施罗特中等身材，满面凶光，络缌胡子爬满他脸的下半部，神情刚毅。他的脖子上挂着一枚从家乡带来的普鲁士银币，背面是一只张立着翅膀的雄鹰。他特意让人在上面钻了一个小眼儿，穿过了一根细绳。此时，他神色凝重，正在苦思攻城良策。从外围看，这所城池在国防政府及国民自卫军的保卫下固若金汤，强攻只会两败俱伤，只能从内部瓦解。
“内部瓦解？”他正嘟囔着这几个字的时候，副官走到他的身前说：“报告长官，我们安排在巴黎城中的卧底说他们随身携带的手枪被盗。”
“把他们叫过来，我有事要问他们。”施罗特命令道。
几个人快步走了过来，施罗特没等他们站定就问道：“知道是谁偷了你们的枪吗？”
“长官，我们三个人只有一把枪，一直由我贴身保管。说实话，丢枪的时候我们并未觉察。后来发现枪不见了的时候，我们才隐约觉出应该是小巷中的那个家伙？”
“噢？怎么讲？”施罗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被觉察的笑。
“今天早上，我们正穿过一条小巷，这时一个小子撞了我一下，我们身体接触的时间不长，他把我推开了。看样子，他是喝醉了。我当时并未在意，只是后来枪不见了，我才意识到肯定是他在撞我的时候偷走了，而且仔细回想，我们都没闻到他身上的酒气！”其中一个队长模样的人解释道。
施罗特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你们现在先回到城里去，再见到那个家伙，把他抓来。”他们领命后，随即离开。
几天后，他们就回来复命了。一个消瘦的小伙子被他们带了回来，他有一头浓密的棕色卷发，鹰钩鼻，薄嘴唇，一双蓝色的眼睛总是眨个不停，脸上浮现出的尽是狡猾的神色。
“你叫什么名字？”施罗特随意问道。
“巴斯蒂安，先生。”年轻人回答。
“那把枪在哪儿，巴斯蒂安？”施罗特开门见山，他一向直来直去，不喜欢兜圈子。
“什么枪，先生？”巴斯蒂安彬彬有礼，如果不了解他的所作所为，你真会以为他是一位绅士。
施罗特并没有因为他的装傻充愣而感到恼怒，依旧语气平和地说：“如果你喜欢那把枪，我就当是送给你做见面礼了。不过，你要再去帮我找一个跟你一样有能耐的神偷，可以吗，巴斯蒂安？”
“当然可以，先生。”
“三天后，我们还在这里见面。你知道，今天普鲁士人能把你带来，今后依旧可以，无论你去哪儿。”
“这点我当然知道，先生，你们普鲁士人从来都那样执着！”说完，他歪着脑袋，晃晃悠悠地离开了。
施罗特再次见到巴斯蒂安得时候，他身边多了一个身材矮胖的男人，他的眼睛黑亮，深深陷入眼窝中，面颊塌陷，像长期混迹在下水道中的老鼠。他头发暗淡没有光泽，有几根凌乱地支楞在那里。施罗特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心中尽是厌恶。“巴斯蒂安，介绍下你的这位朋友吧。”他说道。
“他叫戴姆，先生，是全巴黎第二有手段的神偷。”巴斯蒂安说。
“哦？为什么说他是……”
“呸！”施罗特的话还没问完，就被怒发冲冠的戴姆的嚷嚷声打断。“你是想说你才是第一神偷对吧？！少在这里做梦了！只要我戴姆一天不死，你就休想！小子，你还差的远呢！”
巴斯蒂安一听，立刻还嘴道：“戴姆，你的脾气还是这样差！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这种容易冲动的性子会毁了你的。”
“你少在那儿教育我！你自己也不是个好鸟儿！自高自大，目中无人，干嘛把我带到这些普鲁士人的面前来？！”
“我警告你……”
“好了，两位先生，我请你们到这里来可不是听你们吵架的。这样吧，我们来打个赌，我做公证人，谁要是能偷到这件东西，谁就有资格成为巴黎第一神偷，我来当见证人，怎么样？”奸诈的施罗特早就想利用他们。
“好啊，你快说，是什么？”两人异口同声地问。
“国民自卫军的拉法司令，你们都有所耳闻吧？”
“当然了，他领导着自卫军一直在对抗普鲁士狗！”戴姆喊道。
“他那里有一些军机要件，谁如果能偷到送到我这里，谁就是巴黎，啊不，是法国最棒的小偷！”施罗特并没有在意那句“普鲁士狗”。
巴斯蒂安和戴姆都陷入了沉默。“怎么了，害怕了？这点胆量都没有，还想当神偷？！”施罗特看他们没说话，讥讽道。
“谁说不敢了？我这就去，三天之内，必定把你要的东西偷回！”
“对，不过我只需要两天。”
“那我一天！”
“我半天！”
两个人拌着嘴就走了，施罗特看着他们的背影，冷冷地说：“两个傻瓜！”
第二天夜里，施罗特已经睡下，巴斯蒂安与戴姆来到他的营房前，对守卫说：“东西已经到手，让我们进去，我们要亲自交给施罗特长官。”
守卫不答应，他们俩就大嚷大叫，吵醒了施罗特。
“让他们进来。”营房里传出了他低沉的声音，守卫放行。
“东西到手了？”
“当然。”
“拿过来给我吧！”
“去死吧，施罗特！”两人刚一靠近便猛然从怀中掏出匕首，向施罗特刺去，三人扭打在一起。巴斯蒂安掏出手枪，打出一发子弹。守卫听到枪声后，立刻冲入房内，将两人制服。
施罗特捂着献血直流的左臂，愤然说：“把他们两个关起来，等攻破巴黎的当天，我要把他们送上断头台，让法国人看看和我们德意志民族作对的下场！”一个守卫拾起巴斯蒂安掉在地上的枪，正是普鲁士奸细被偷的那把。
1871年1月28日，法国失陷。清晨6点，巴斯蒂安和戴姆被五花大绑地拉出去，吃下“断头饭”。他们边吃，边破口大骂普鲁士士兵：“你们这群强盗，无赖！简直比小偷还可恶，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随后两人被装上囚车，沿街示众。街边的巴黎人民认出了他们俩，但没有人唾弃，他们早就听说盗贼巴斯蒂安和戴姆刺杀普鲁士军官的消息，都认为他们是真正的勇士。两人还不忘对着喧闹的人群吹着口哨，高喊着：“法兰西万岁，巴黎万岁！”
他们跪在断头台前，等待被斩首示众。按照惯例，行刑前，会有一位牧师为死刑犯做祷告。当地教堂的老奥古斯特满含热泪，颤巍巍地走到他们身前，对他们念着祝祷词。
普鲁士士兵把他们的头按到了刑具的豁口内，随后将机关扣死。他们动弹不得，却还在谈笑风生：“嘿，巴斯蒂安，你怕吗？”
“怕？怕的话我当时就不会去找你一起做这件事了。你怕吗，戴姆？”
“哈哈哈，你说呢？对了，我们的比试还没分出个胜负，你猜猜刺杀施罗特的那晚，我在他房间里偷到了什么？”
“什么？”
“是他的勋章！现在已经被我咽进肚子里了。怎么样？我才是巴黎第一神偷！”
“噢？是吗？那这么说，你赢了。不赖，好样儿的，戴姆！”
12点整，断头刀咣当落下，两团献血喷洒而出，像两簇鲜红的花团，沁湿了地面。
人群散去，有爱国人士收起他们的尸体，用马车拉到了公墓掩埋。巴斯蒂安的头颅半张着嘴，嘴里隐隐有发光的物体，他们拿出后看到是一枚普鲁士银币，背面是一只张立着翅膀的雄鹰，上面有个特意钻过的小眼儿。
寒风刺骨，夕阳残血，远处街上玩耍的孩童和声唱着：“棺木上溅到的血迹，再无人去擦拭；我们谁能完成救赎，谁又把谁埋葬？谁又把谁埋葬？！”
字数：3228时间：2014－11－21[就 爱中文,92中文，9爱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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