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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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女娃似乎忘却正事,玩了起来,窥心镜照照鱼姬、照照珠芽……

    她们在镜里,都照出了心爱的男人,凤仙好生羡慕。

    她已经没有重要的人了……

    亲情,淡薄了;友情,蒸散了,这数十年来,逐步失去……

    把凤仙心中最重要的人,照出来!

    参娃玩上瘾,窥心镜拿来乱用,这一回,轮到了凤仙。

    我没有啦……我没有重要的人……凤仙摇着头手。

    结果,镜面一片的黑。

    凤仙毫不意外,虽有些小沮丧,但这本就是已知的事情,她才不会去期待,期待镜中能出现谁。

    我就说嘛……我被关太久,久到连我自己是谁,都快忘——

    咦?!出来了出来了……几个女娃好奇凑近。

    窥心镜逐渐变亮,如黑夜远去,白昼降临。

    一道身影,清晰可见。

    当身影的面容越发鲜明,引发女娃们尖叫,而其中叫得最惊骇、最震撼、最久久不断的,是凤仙。

    怎么会是他?!凤仙一整个傻眼。

    他,狴犴。

    年少的狴犴,青涩犹存,面容稚俊,刚入栖凤谷那时的风姿。

    抽高了耶,他在镜子里……长大耶。参娃惊呼。

    没错,镜中的少年,年岁渐增,成熟洗练,趋近于……现在的狴犴。

    延维唇角一抹艳笑,兴味盎然:在你心里,狴犴……很重要?

    凤仙一听,脑里热烘烘的,使劲摇头,结巴起来:不……不是的,我意思是……因为我一直想着,要找他澄清,满脑子全是这念头……才在镜、镜里浮现出他……对,是这缘故……

    正因天天想、夜夜思,把这只害她吃苦、陷她入罪的龙子,摆进心坎,怨呀怨、骂呀骂,才被窥心镜误会,误以为她很重视他……

    这不是重视,是怨念,对,很深很深的怨念!

    参娃是问心中最重要的人,而非心中最爱的人,所以出现了狴犴吧?鱼姬猜道。

    那么,再来一次,把凤仙心中最喜——参娃准备改变问话方式。

    凤仙连忙阻止,嗓音哀求:别、别玩了,换其他东西吧!

    反手盖上窥心镜,凤仙自己也不懂,像在抗拒着、害怕着,去挖掘内心深处,不为人知的异愫。

    狴犴这家伙,对家人与对外人的态度相差千里,家人面前,有说有笑,可是一站在外人面前,那张脸就石化了、僵硬了,皮肉皆不笑,真不可爱。延维故意试探,闲话家常般提及七龙子。

    果然,有人马上上钩,听得好专注,仿佛关于狴犴的一切,她都有兴致了解。

    ……他也会笑哦?凤仙根本想像不出来。

    记忆中,他看见她时,都是同一款神情,不是太欢愉的那种。

    比起老六,他算话泼了呢,也挺好相处。珠芽道。

    比上,不太足;比下,很有余。

    几人有志一同,全望向鱼姬。

    鱼姬完全无法反驳,只能苦笑。

    哪里好相处?我倒觉得他太严苛。延维嗤哼。

    严苛?珠芽不解其意,凤仙也一脸困惑,很想问个清楚。

    他用他那双眼,把好与恶分得太清楚,不容别人犯些错误,不给别人机会去改过。所以他迄今,没喊过我一声五嫂!说到这,延维就有气。

    对啦,她以前是很坏,但现在乖很多了呀!

    狴犴却还是维持着疏远且不热络,以及看在你是我五哥妻子的份上,我容忍你的嘴脸,不经意之间展露出来。

    咦?他没喊过你哦?……他有叫我嫂子耶。珠芽回想了一会儿。

    因为你在他眼中,是颗好蚌吧。延维虽不甘愿,但不能不承认,珠芽生性善良,没有坏心眼,讨人喜爱。

    原来还有这回事呀……参娃也努力回想,自个儿有没有被狴犴尊称过。

    那……我这辈子在他面前,根本没有翻身机会……凤仙小脸转苦,一副哀凄惨样,他昨天说……我说的每一个字,他都不会再信……

    突然有种天崩地裂的打击感。

    他说,我句句都是谎言……呜。

    几个女娃瞅着她,看她垂眸时,几滴眼泪掉落手背上。

    珠芽轻言安慰,红枣为她拭泪,鱼姬心生同情,延维静默不语,参娃最实际,一手搭向凤仙肩上,一手摇晃小药瓶。

    这种时候,你就需要这个——

    西边,龙脊骨亭,一群龙子围坐圆桌,远远眺望她们的方向。

    两处相隔数里,要看清她们的动静,对龙子而言不成问题。

    九龙子眼力好,报告目前实况:参娃喂她吃下吐实丸。

    魟医新炼的药丸?据说吃下一颗,想说出半句谎言都不可能。五龙子对这药丸不陌生。

    上回,魟医要找人试药,大伙共推了老四出马,这一试……效果惊人。

    四龙子那日,整整一天有问必答,字字诚实坦白,被大伙挖出不少秘密。

    据说,吐实丸里,以天地醉为药引,食下后会有酒醉倾向,但非真醉。

    那鬼玩意儿!四龙子啐声,表情嫌弃。

    现在去拷问她,所听到的全部会是实话啰?七哥,你还等啥?!快去!九龙子认为机不可失,此刻不做,更待何时!

    狴犴啜着茶,脸上神情带笑,口气倒显阑珊。

    去哪?明知,故问。

    去找她问问案情呀。趁她无法撒谎,好好逼问!

    没必要。狴犴喝完茶,再配口酥海虾,卡滋卡滋。

    为什么没必要?

    ……因为自觉愚蠢,所以齿之前,迟疑了片刻,不过,狴犴还是回答九龙子的疑问,嗓音淡淡:我开了心眼,将她重审一遍,证实我并无冤判。

    你为她……开了心眼?众人皆愕然。

    兄弟们清楚,鲜少有案件需要狴犴动用心眼,他平时的本能已经很够用,各式奇案怪件,游刃有余。

    会打开心眼,代表他对凤精这一案,多少是重视的。

    狴犴扫视众兄弟:你们一个一个全用你错陷忠良,欺负弱小的眼神,在控诉我,我开心眼,便是想证明你们被她那副皮相所骗。

    他不疾不徐解释着开心眼的原因,但听进众人耳中,反倒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我没有哦,我是站在七哥这边的,七哥说她有罪,我也相信她有罪。某些时候的九龙子,嘴可是相当甜呢。

    我也没控诉你。老实说,那只小凤精是清白、是冤屈、是该关到老死,皆与我无关。

    五龙子完全看戏的神态,恬然自得,以及……冷漠无情。

    对呀,她是好家伙坏家伙,我又看不出来。四龙子没打算帮她说话,纯粹旁观者心态。

    就算她是坏东西,别对他家小红枣出手,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

    二龙子的态度更懒散了,我从头到尾都不在乎她是啥鬼,但我家参娃好似挺有兴致,说想替她伸冤,我才让参娃去玩玩。

    他们几兄弟,压根没有控诉之意,何来需要狴犴开心眼之说?

    明明是自己想开心眼,还赖给他们?

    跳过没打算发言的六龙子,狴犴问向大龙子,他为龙子之首,思绪亦较众兄弟缜密,意见值得参考。

    大哥信她吗?

    我体内没有獬豸血脉,我看不出她的善恶。大龙子清悦说道,稍顿,饮了茶,神态自若,续道:但光就她此时与几个娃儿相处的模样,纯真、率直,被囚数十年,与世隔绝、不染尘事,丫头心性未脱,我倒认为她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大龙子凭心而论。

    远远望去,看见珠芽因凤仙一个稚气动作,而绽放微笑,大龙子的眉目随其柔软,嗓,似乎变得清甜。

    兴许,你应该闭上你的眼,以单纯之心,去看、去感受,说不定你会找到其余答案。

    已知她内心为恶,再怎么闭眼,也不会有所改变。狴犴如此回道。

    大龙子双眸灿亮,眼神锋利:那你方才何必问我信她吗?既然多此一问,不正是对自己的答案产生怀疑?少少几句,一针见血。

    狴犴无言,无法辩驳。

    是,他定了她的罪,一口咬定她非善类,又隐隐感觉,她……不是那样的恶人。

    他在反驳自己,反驳血脉之间,那一部分属于獬豸的本能。

    开心眼,看得一清二楚,嘴里也说绝不再信她,为什么……

    有一丝丝的迟疑,发出细小声音,在心的一角,哨哨说着:

    为什么不信我……

    我看起来真有那么坏吗?

    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那细小声音,变成了她的。

    一如她在夜里,哀哀的叹息。

    小九说得对,眼下是好机会,她吃下吐实丸,说不出谎。吐实丸之效,你是见过的,你毋须揣测言语的真伪,去听听她如何说,不也正好。

    大龙子微微一笑,以眼神鼓励他去试。

    反正,试了,也没有坏处呀。

    狴犴静静听着,良久之后,终于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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