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如言最后妥协。
对于宁绾来说,家已经被毁了,如果连自己这点仅剩的小空间都要消失,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都无法用冷静的理智来说服自己其实什么都没发生。
至少夜晚的时候,偶尔睁开眼会迷糊地认为一切如常,然后乱跳的心脏才会被安抚,更快地入眠。
叶君念是知道事情原委的,至于“不想绾绾看到那些熟悉的事物而伤感”这样的理由,大抵就是用来骗叶可柔和兰姨的。
问题又回到他的名字上。
那时候她才五岁,有些事也记得不是很清楚,反正从她认识他开始就只知道他叫宁如言而已。
宁如言说:“我母亲起的名字,和宁家没有关系。”
原来是这样。
宁绾默默地点了点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
其实也不大重要,他叫什么,基本上已经和她没有关系了。
只是她大概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原来哥哥从踏进宁家的那一刻起就是带着怨恨的。”宁绾说着,脸上的表情没有多少浮动。
宁绾有时候很俏皮可爱,有时候又很腼腆不善于交际,偶尔安静的时候又给人很书香的气质。
其实宁绾从小就聪明,做事也认真,但跟宁如言不同的是,她只做到大致好就好,也不希望太过出众,属于那种想把自己埋在人海里、可以说是内向的性格。
然而她的“大致好”在大多数人眼里已经是非常好的级别,否则也不会跳级升学。所以很多时候她的那种恬静,反而会被很多人误以为清高,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在宁绾的世界,就算有人因为她是市长千金而向她讨好,她也是不大热情的,久而久之,也没人愿意去和她勾搭,她的朋友也少得可怜。
其实她并不在乎,她最在意的就是家人,认为自己的世界有他们就足够了,其他人怎么看她,怎么想她,于她来说都是不重要的。
然而……
现在她连家人都没有了,她的恐惧无措,没有人会理解。
没有人。
“哥哥,你累不累?”宁绾突然问,宁如言想回答的时候,被她抢先一步,“从小到大都带着面具面对我们,微笑的脸,浑浊的思想,仇恨的内心,虚假的宠溺,不存在的爱,我一直都以为哥哥从来不会不开心,可实际上你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活得痛苦。我不知道我们宁家对你做了什么,可我想问一句,哥哥,这么多年,你分得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吗?”
宁如言眯起眼,盯着自己面前的宁绾。
他似乎在想,眼前的绾绾,并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绾绾。
他或许不清楚其他时候的宁绾是什么样,但他记得,在他面前,她永远都笑得两个小酒窝非常明显。
一句“我们宁家”,将他和她分得那么清楚。
“最重要的是,哥哥你开心吗?现在的这一切已经是你想要的了吗?可是我为什么反而看不见哥哥的笑容了?”
良久的沉默。
宁绾的话再没有答案。
宁如言不回答,把她拉到了房里,指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床上的一个白色四方礼品盒,包得很漂亮。
“穿上它。”
“做什么?”
这种盒子她见得多了,通常去宴会爸爸妈妈就会送她一个类似的盒子,里面是很漂亮的晚礼服。
最近的记忆的话……
就是这次十七岁的生日party,哥哥拜托君念哥哥去买的一套礼服。
刚收到的时候开心得不得了,但在发生最近的种种事之后,那件礼服早已不复存在了。
她把它剪碎了,丢在了垃圾桶里。
“宴会。”
不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两个字就表明,你去也得去,不去还是得去。
宴会就在当天晚上,宁如言特地找来发型师到家里来给宁绾打扮。
以前跟随宁建国出席宴会并不会像今天这样这么隆重,她还小,又不喜欢打扮,宁建国也随她,就是觉得她胆子似乎有点小,多带她出去见见世面。
尽管如此,宴会一开始,她总是会找各种理由去躲起来,直到宴会结束。
她很早就开始怀疑自己有人群厌恶症,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久待。
“女大十八变啊,都这么大了,咱们绾绾可真漂亮!”兰姨看到换装后的宁绾一脸的惊喜开心。
白色丝绸抹胸小礼服,头发没有经过任何处理,黑发如瀑地垂挂在胸前,隐隐约约地能看到几丝春光,再加一双丝带绕脚踝的白色精灵舞鞋。
不单单是因为这换装,而是经过打扮之后,脸色红润人也变得精神,看起来神采奕奕,让人一眼看着心里就舒服。
兰姨只是觉得,看久了病怏怏的她,心里实在是心疼。
而宁绾一眼不发,对着兰姨还算有一点微笑。
知道最近发生的事兰姨也不在意,握着她的手暖了暖:“好好出去玩玩吧,不开心的事忘掉,我们绾绾这么漂亮,追的男孩子肯定很多,你也不小了,遇到心仪的就试试吧,老爷要是知道你的下半辈子有了好着落,也一定心宽不少,夫人在天之灵也会宽慰的。”
不开心的事?
很多,也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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