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皇太后稍显关怀的问道,但见芳儿淡笑着轻轻摇首,便也不语了。命身侧的掌事嬷嬷吩咐后头的宫婢,小心端着手中的东西,坏了可是吃罪不起。
后头一大群宫婢手中端着的东西均是玄烨赐下的珍贵物品,是端敏的嫁妆。
前些日子科尔沁左翼中旗的掌旗扎萨克和硕达尔汉亲王班第派遣人进京,要求大清皇帝实现顺治十六年十一月给已故亲王满珠习礼所允诺的婚事。
初闻此事,玄烨颇为惊讶,因为他从未听先帝说起此事,在询问了太皇太后之后,方才知道,顺治十六年十一月,科尔沁王公按照班次进京陛见。「」领班入京的是孝庄太后一母同胞的四位兄长中最小的一个满珠习礼。席间,太皇太后和先帝在谈笑应承将爱新觉罗家的和硕公主端敏下嫁给满珠习礼同样年幼的长孙班第。事后,他们忘却了此事,可不想科尔沁左翼中旗的人牢记在心。
平日里在宫中,芳儿与端敏只是点头之交,并不像柔嘉一般有深厚的情意。再者说了,玄烨与端敏的关系虽然是兄妹,但是玄烨面对她的刁蛮性格,总是一百个看不惯。虽然碍于情分不好当众翻脸,但玄烨总是不给端敏好脸色看,因此对于端敏的事情,芳儿能不理就不理,能逃避就逃避,免得给皇太后留下不好收拾的局面。
“皇额娘----”芳儿淡淡的轻唤了一声,在听到皇太后若有若无的“嗯”了一声之后,她便继续说道:“臣妾听闻端敏出嫁科尔沁的那一天就是喇布成为简亲王,正式入驻王府的时候,臣妾怕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乐意。「」”
皇太后闻言面上也露出了一丝担忧之色。何止是多多少少的不乐意,只怕端敏心中是大大的不乐意,这喇布也真是,选择这一天,不是明目张胆的跟端敏过不去么,硬是要生出事端來。
端敏的额娘是皇太后的亲生妹妹,而自先帝将端敏接入宫中抚养,端敏便一直跟在她的身侧,相近的血缘关系也使得她们有着比别人更加亲昵的感情。对于这唯一在身侧长大的女儿,皇太后也是宠爱有加。
因此端敏的心思皇太后也是知道的。在她的脑海里嫡庶之别、尊卑之分的观念十分深固,纵观她的身世,阿玛额娘都是出身高贵,自小受尽他们的宠爱,入宫又得到她的庇护,傲慢、刁蛮的种子早已在她的心中发了芽。
端敏的额娘一生为简亲王诞育了两个孩子,一个是端敏,另一个是小端敏一岁的德塞世子。「」皇太后心里清楚在端敏的眼中,尽管她阿玛有十二个子女,可唯一一个被端敏视作骨肉的只有这个与她一母同胞的弟弟。
作为嫡福晋的女儿,端敏在王府时已经是个娇生惯养的格格,直到入了宫,她更成为整个简亲王府的骄傲。处处高人一等的端敏十分看不起那些庶出的兄弟姐妹,更何况这些人中,除了她的大姐和四妹是侧福晋所出,其余的子女全都是庶福晋的孩子。所谓庶福晋实际上就是沒有得到任何封号的小妾,有的甚至可能只是通房丫头而已。对于她们生的子女,端敏向來不会放在眼里,他们母亲低微的出身始终令端敏如鲠在喉。
身在皇宫中的端敏原本并未以这些手足为念,因为她有个亲弟弟德塞,嫡子的身份注定他会继承父亲的王爵。整个简亲王府也迟早还是属于正房这一支,端敏对此高枕无忧。
果然,顺治十七年济度死后,时年七岁的德塞顺利继承王位,成为新一代的简亲王,一切似乎都在意料轨道上行进。「」可是万沒有想到的是,康熙九年三月二十二日,十七岁的德塞因病去世了。这个消息渀佛晴天霹雳般震惊了端敏,至此,她在父母双亡后又失去了她心中承认的最后一个亲人。更令人担忧的是,德塞虽然娶了亲,但沒有留下一儿半女,简亲王爵霎时间在正房支脉上悬空了。
然而王府的香火是不能断绝的,朝廷要做的就是在济度的另外三个儿子中选出一位新的继承人。最后,济度的次子喇布被定为了简亲王。
皇太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道:“你着人告诉聚忠一声,这些日子就不要让柔嘉进宫了,免得她们两个碰上又生出矛盾了,叫端敏堵心,还是让她舒坦一点,开开心心的出嫁吧。哀家说什么也不能委屈了这个女儿。”
芳儿明白皇太后疼爱端敏的心,因此笑着说道:“关于这个皇额娘就宽心吧,臣妾早已经嘱咐了聚忠,也着人带信给了柔嘉,晓以大义了一番。「」这柔嘉虽然任性可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臣妾的话她还是会听个一二。”
皇太后满意的颌首,“在这宫里,也只有你的话柔嘉才肯听了,不然谁都治不了那个丫头。”稍稍夸赞了几句便拉着芳儿往端敏的寝殿走去。
对于端敏而言,不管新的继任者是谁都沒有什么意义,因为那些人都不是她的同母兄弟,渀佛他们任何一个继承了王爵,简亲王府都不再跟她有任何关系了。这种感觉,就像是家财被别人堂而皇之的霸占了,而且还是你一向最看不起的下等人。因此她坚决不同意在简亲王府出嫁,还说她是先帝册封的和硕公主,理当从皇宫出嫁,便在这几天住进了慈仁宫的偏殿。
刚刚步入偏殿,但见宫婢太监跪了一地,而殿内还时不时的传出摔东西的声音,“噼里啪啦”不绝于耳。皇太后见状不禁微微蹙眉,芳儿免了他们的请安,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一个宫婢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殿内,壮着胆子开口:“回皇后娘娘的话,是……公主在发脾气。”
皇太后闻言不禁轻骂道:“这都快出嫁的人了,怎么还发脾气?也不怕叫科尔沁的人笑话。”说着便已经举步走向殿内,芳儿见状立马跟随在身后。
小李子轻轻的推开了偏殿的大门,只见一个花瓶正好砸在了门槛处,还听到端敏的咒骂声:“该死的奴才,当本宫的话是耳边风么?我说了不准进來。”
芳儿稍稍侧首看了下脸色略微不佳的皇太后一眼,又瞧见端敏坐在炕上一动也不动,向來扔了那么多东西,她也累了。无视满地的苍夷,芳儿出声说道:“不是奴才,是皇额娘和本宫來给你送嫁妆了。”
端敏微微抬首,目光朦胧的看见门口站着一袭暗黄色凤袍的皇太后和一袭紫衣的皇后,舀起一侧的锦帕擦拭了一下脸颊上的泪珠,起身请安道:“端敏给皇额娘请安,给皇后娘娘请安。”
看着端敏眼眶通红的样子定是哭过了,因此皇太后也不忍心责骂了,挥手遣退了身后跟随的宫婢和太监,在芳儿的搀扶下走过碎片淋漓的地儿,來至端敏的跟前,伸手抚上她娇俏的脸庞,道:“告诉哀家为什么哭?”
端敏将目光放至他出,将自己的心思迅速整理好,不欲在人前显露她的脆弱,这就是端敏,一如既往的要强,不甘示弱。
“也沒什么,只是听人说喇布选择在我出嫁的那一天正式搬入王府,心里有气罢了。”
皇太后的心中都明白,这是端敏自尊心在作祟罢了。她自來就是高人一等,如今喇布摆明跟她做对岂有不气之理。芳儿來此之前的担忧还果真成真了。她无奈的扯出一抹微笑,螓首稍稍摇首,悄悄抬首看了一眼站立在身侧芳儿,便听闻芳儿善解人意的说道:“端敏妹妹出嫁在即,想必皇额娘有些体己的话要说,臣妾便先退下了。”说着便福身离开。
皇太后拉过端敏的手,让她在自己的一侧坐下,和蔼的说道:“哀家知道你心里的苦,你认为简亲王府不在有你的容身之处了,心里哀伤罢了,但是正如你自己所说,你是先帝册封的和硕公主,是哀家一手养大的女儿,这事实上你已经跟简亲王府一点关系都沒有了。自此以后皇宫才是你的容身之处,只要有哀家在的一日,只要这天下还是爱新觉罗家族的,那这紫禁城中必有你端敏的一袭地位在,知道吗?”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泪水又重新聚集到了端敏的眼眶中,她对着皇太后微微颌首,至少她还不是一个人,至少还是有人疼她的。
芳儿站在殿外,听着皇太后对端敏说的那一番话,眼角也泛起了泪花,稍稍的拭去,她微微转身离去,不再听那对不是母女却更似母女的两人说着体己话。 推荐阅读: - - - - - - -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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