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从来都不简单。
……镇南关……
当宋哲赶到镇南关的时候，法军已经在攻打镇南关。
眼前这一座镇南关并非是传统的夯土修筑而成，外面包砖。现在的镇南关是当初中法战争的废墟上重新修建起来，采用了不少混泥土，显得非常坚固。
一时半刻间法军并没有对镇南关造成多大的伤害，反而镇南关上的数门克虏伯要塞炮对镇南关外的法军造成了不少威胁。
因为是在战争中，宋哲快赶到镇南关的时候，并没有太多人来迎接他，甚至连镇南关内的重量级人员也没有来几人。
只有左江兵备道冯相荣和徐树铮、边防营管带陈炳坤来迎接。其中左江兵备道冯相荣和徐树铮是宋哲派去的观察使，算是宋哲的人。也只有巡防营管带陈炳坤算是镇南关方面派来迎接的。
陈炳坤刚刚到来，就对宋哲弯腰拱手道：“前方战事正激烈，请恕卑职等不能够及时迎接制台大人之罪。”
宋哲一挥手，一边大踏步往镇南关的关楼走去，一边说道：“无需繁文缛节，随本官到城楼上去看看情况！实在不行本官这次还带来了一百亲兵，每人都有以一当十之勇！”
陈炳坤快步跟在宋哲侧后方，说道：“镇南关虽然只有中、左、右三个边防营兵马，然而镇南关修建于左辅山与右辅山之间，只有一条管道通往关隘正门。而两侧的左辅山和右辅山的山巅各自修建有一座炮台，此山巅炮台皆修建于四面陡壁之处，其居高临下。形势雄伟，除非弹尽粮绝投降，否则百万大军来攻也绝不可能攻下两座山巅炮台。”
镇南关虽然名为关。但并非是山海关、雁门关这样的关城，里面有商贾、百姓居住。镇南关是真正的军事要塞。朝越南方向修建一座雄伟的大关，两侧有延绵的长城。朝广西一面则是一座低矮的关隘，两座关隘之间是兵营和少量供军属居住的民房。
宋哲走得快，待陈炳坤话说完了，宋哲已经到了正在激战的南城门附近了。
只见那青砖砌成的城楼梯处，源源不绝的从上往下运来受伤的士兵、民壮，下面还有抬着砖木礌石往上走的，有往城墙上运送火药炮弹的。
谁都认为自己是最急需的。心里面想着对方让路。结果就坑爹了，谁也不让，导致楼梯附近一片混乱。
宋哲心中暗暗摇头，陆荣廷虽然能打能拼，但到底是武人，对于后勤的事情并没有足够的重视，居然在战争中出现这样低级的错误。
“又铮，我给你二十人，你立刻给本官整顿好这里的秩序。”宋哲扭头对徐树铮吩咐道。
吩咐完毕，宋哲扭头对身侧的陈炳坤有些不满的说道：“现代战争打的是后勤。怎么就没有人管理一下这里？乱哄哄的，还打什么！”
陈炳坤露出讪讪然的笑容，心里面很是尴尬。又有些不以为然，认为宋哲大题小做。
徐树铮的管理非常简单而粗暴，派警卫连的士兵将几个胡乱抢道的民夫捉出来，一顿军棍，打得那几个民夫哭爹喊娘。
周遭的民夫见状登时人人心生畏惧，这个时候徐树铮出面整顿，让上城的走楼梯右侧，下城伤兵的走楼梯左侧，又按照紧缺程度安排炮弹先行。子弹随后，滚木礌石之类的则最后。
乱糟糟的城楼梯立刻变得井然有序。
本来有些不以为然的陈炳坤此时看向宋哲的眼神登时不一般了。陈炳坤的军事思想虽然还处于六七十年代时候清朝镇压太平天国时代和中法战争时候。
事实上不仅仅是陈炳坤。广西的最高军事指挥官、广西提督苏元春也是这样的思想。
苏元春在广西提督这个位置上一待就是十数年，花费数以万计的银两修筑广西防线。修建了三十余座炮台，购买四十多门克虏伯要塞炮。然而苏元春却没有在广西境内修建哪怕一米的铁路，最了不得的交通建设，也只是修筑了一条鸭水滩（位于龙州城南16公里处）到镇南关的军路，能够通过六马运行的牵引炮车。
不过陈炳坤却不是普通的武夫，他先人曾是柳州当地的仕宦大户，虽然家道中落，但也读过几年书。后来得陈炳坤同乡龙云庵巡捕介绍，在广西提督衙门当卫士。由于陈炳坤体格魁梧，有文化底子，颇为提督苏元春所喜爱，提为亲兵。陈炳坤在提督衙门的迎来送往皆是地方大员外，还有洋人，所见所闻更加广阔，这也使得陈炳坤的见识比同时代的人更广阔。
此时陈炳坤也明白为何宋哲刚才呵斥自己了，心中忍不住感叹：怪不得眼前这个假洋鬼子人人痛骂、人人痛恨，却能够站到如此位置上，这带兵打仗上果然有一套。
顺着楼梯来到了城墙的走道，立刻一股熟悉而又呛鼻的硝烟味扑面而来。
自己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亲临前线了吧！
宋哲忽然如此想道。
“制台大人，你怎么来这里了？”硝烟中，身穿西式军服，头顶高尖帽的陆荣廷带着七八名军官赶来，声音有些着急。
想来是宋哲刚刚入城，便有人赶去陆荣廷。要不然怎么会如此巧，宋哲这才刚刚上了城墙，这陆荣廷就来到。
宋哲别有深意的瞥了陈炳坤一眼。
陈炳坤讪讪然的一笑，头稍微侧开，不敢对上宋哲那道别有深意的视线。
宋哲说道：“本官能够坐到今日这个位置上，可不是自己坐在后方悠然指挥，让前线的将士在浴血奋战的！难道陆统带希望本官做这样的人吗？”
陆荣廷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宋哲这话。
他这次见宋哲，其实带有几分兴师问罪的味道。毕竟陆荣廷认为自己既然是这前线指挥官，才过了多长时间？你宋哲就亲自到前线来了，是不是看不起我陆荣廷？既然如此，我陆荣廷也不是软柿子的，少不得给你几分脸色看看。
不过显然陆荣廷不知道，论嘴皮子，十个的他也不是宋哲的对手。
宋哲也知道陆荣廷虽然有怨气，但也可以理解。而且陆荣廷也算是自己的人，暗中投靠了自己，哪怕这种投靠不怎么靠谱。宋哲也得给陆荣廷几分面子，说是拉拢也好，说是安抚也好，宋哲都得这样做。
“现在不是客套的时候，我们到炮楼去。陆统带说说现在战事情况，还有应对策略！”
陆荣廷听得这话，心里面稍微宽了些。
制台大人既然让自己来说说战事情况和应对策略，那么显然对自己还是比较信任的，至少不会刚刚来到就夺了自己的指挥权。
至于过段日子后，指挥权到了宋哲手里面，这是无可厚非的，毕竟宋哲可是两广总督。总不能两广总督到了镇南关做一尊泥塑菩萨吧？更别说宋哲这两广总督可不是普通的朝廷册封的，严格而言是靠宋哲自己的能耐拼出来的。
“制台大人这里请！”想通里面的关节后，陆荣廷心中的疙瘩虽然不可能一下子全去了，但至少也去了一大半，没有继续和宋哲针锋相对，一脸和颜悦色的对宋哲说道。
别的城池炮台多半是安置在两侧，如此可以互为犄角。不过镇南关两侧山体上有炮台互为犄角，故而镇南关的城楼就成了主炮台，上面安置有两门克虏伯要塞炮和两门老式青铜前膛炮。这里战况也是最激烈的，不过也是修筑得最坚固的。
宋哲来到这附近，可以直观的感受到战争的情况。
总体而言，在火炮数量和火力、防御力上镇南关都是占据优势的，然而战场上却是镇南关稍稍处于下风。
原因很简单，镇南关的炮手不如法军的炮手。同时的射击次数，法军能够更加准确的命中目标，而镇南关的炮手更多的是胡乱发射一炮。
徐树铮早已经处理好城楼梯秩序的问题，更在宋哲身旁，一直有留意宋哲的神色。见宋哲轻轻皱眉，心中已经猜出几分，问道：“哲帅，可是炮手的问题？”
宋哲点了点头，说道：“我看过这边防营的军容，虽然比不得新军，但也算得上是中国强军，只是这炮手质量和法国人的差距真不是一般的大。又城墙依托的情况下，居然不能够压制法国人！”
徐树铮冷笑一声说道：“边防营的步兵还好，这炮手就是样子货。一年里面也不见得能够放十颗炮弹出去。哪怕是一名老炮手待在这地方十年，那技术也得退化了，更被镇南关这些炮手有几个是老炮手？偏偏这些家伙一个个还自以为是，认为自己多么厉害，真是井底之蛙！”
因为在炮台附近，炮声震天。为了让宋哲听到自己的话，徐树铮声音很大。不仅仅是宋哲听到了，前头带路的陆荣廷和边防营的军官也听到了。
“你！”一名边防营的军官登时转过身来，满脸怒色的看着徐树铮。(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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