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能有今天,可以说是他们徐家一手从中谋划的结果,这份天大的恩情在面前,徐显宗相信沈家一定会答应的,这个他有绝对的把握,因此这事儿他拍着胸脯给宁王做出了保证,但世间的事除了极少一部分事算得上万无一失之外,绝大的事情都存在或多或少的意外,徐家以为万无一失的沈家就出乎意料之外的出了变故。
按照徐显宗的意思,沈家身为九大红顶商实力最强的商家,这些往返南京做买卖,生意红火,只需以壮大手中红顶商之名,拉拢九大红顶商来南京发展商业,等他们来到南京,再以赚钱为由,怂恿他们购买盐引,凭着魏国公这块招牌,在南京贩卖私盐倒也不是难事,然后再有徐家出面,指责九人贩卖私盐,作为南京守备,有责任也有义务除掉其余八人,造成苏州商业群龙无首的局面后,再有沈老爷子出面,一举收拢苏州大小商家,彻底搅乱苏州的商业,让苏州再一次回到动乱的局面。
可以说这个计划,既可行,也是最无风险的计划,最多徐家以贩卖私盐为由头,杀了苏州八大红顶商,纵然姓杨的怀疑其中的疑点,可他只需咬定他们贩卖私盐,触犯国法,他还能如何,再者人到了南京,任何的罪证还不是由他们徐家说了算,杨峥纵有怀疑也奈何不得,可以说这个计划很完美,也有成功的可能,可一向依附徐家的沈老爷子竟摇头不干,说什么刺杀朝廷命官是大罪,还说姓杨的手段高明,整个江南没人是他的对手,死活不答应?
事情出乎徐显宗的意料之外,愤怒的他恨不得将这个忘恩负义的老头给碎尸万段,可理性告诉他,这个时候杀了沈家老爷子与自己的计划毫无用处,唯一能做的只能改变自己的计划。
对于这个变故,宁王倒没觉得什么,一番思索后,反而觉得这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在宁王看来,苏州无论是农业也好,商业也罢,能迅速安定,走向繁荣,关键在于杨峥,从此人来苏州,雪灾、水灾,粮食危机都一一被化解了,可以说稳定在于杨峥的存在,想要苏州彻底混乱,商业固然能达到这个目的,但效果未必明显,而没了杨峥的苏州必乱。
依着宁王的意思,想要彻底赶走杨峥只有两个法子,其一刺杀,这个显然有些难度,对方是巡抚,堂堂二品官,在非正常死亡的情况下,朝廷必会重视,再者,此人武全才,身边还有锦衣卫,刺杀难得大,所以这法子看着可行,是则希望不大,其二就是联合苏州各种实力,将此人赶出苏州。
这一点难得大,却是最可行的,杨峥在苏州各种手段层出不清,无论是百姓,还是苏州各大商家,朝廷各大官员都对其赞誉有加,除了其搭档况钟、高航之外,其余官儿极少有赞扬,如此一来,因杨峥的存在,江南,苏州其他官员都黯然失色,就他所知苏州坐镇太监刘宁,就因杨峥种种表现,被皇帝多次责备,按察使张骥一直不安于做一个三品的按察使,对江南巡抚早就虎视眈眈,苏州混乱之时,他就曾多次向朝廷自荐江南巡抚,巡视苏州,但朝廷却没答应,而是派了一个无论是资历,人望,年纪都不如自己的毛头小子坐镇江南,巡视苏州,更可恨的此人比他小了十几岁,还是做了他的顶头上司,这种失落可想而知了,若能利用这两股力量,赶走一个江南巡抚并不是难事,而这也是他与宁王在梦山商议的结果。
而要做到这一步,还需要一个借口,最好的借口没有比刚刚做上九大红顶商的沈家更适合了,为此他放下先前的愤怒,引沈家带领手下大小商家来南京做生意,对于这个示好,沈家绝不会怀疑,事实上的确如此,沈家的确准备了,而他就选择了这时候动手,并且亲自来苏州抓人,目的就是将这事儿闹大,好明目张胆的引出各方的实力,这一切如他所料,刘公公对姓杨的在苏州所作所为大有不满,很乐意帮这个忙,而张骥因对巡抚志在必得,也暗暗有帮衬之意,刘公公为坐镇太监,有受理讼事、径行处置,闻风而奏的职权,正好借用沈家贩卖私盐的事情给刘公公一个闻风而奏的机会,当然了皇帝对杨峥信任有加,单靠一个太监的口风,自然起不到什么作用,可加上一个按察使就不一样了,而且张骥此人素有名望,在朝中威望颇高,他说出的话没人不相信,就两人统一口径,由不得皇帝不相信,为了说服张骥,徐显宗没少下功夫,为此他还提出了宁王的名号,才说服此人答应来参合今日这事儿。
却不想,此人今日来是来了,先前的表现也还算满意,从今日杨峥的表现看,这杨峥非但是个手段厉害,见识高明的巡抚,还是个飞扬跋扈的主儿,这样的主儿他纵然归为国公也不好太过放肆,万一弄得太难看,这里是苏州城,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他还没把握能应付得了对方,况且对方的人数足足比自己多了十几个,还是一等一的锦衣卫,想要在这里将沈老爷子带头,无疑是痴人说梦了,最终坏了王爷的大事不说,吃亏的还是自己,即便是自己的人侥幸能赢得这一场厮杀,可动静太大,也不好给朝廷交代,可张骥来了就不一样了,人家不仅带来了人马,还是牧民一方的按察使,职权与杨峥差得并不多,再有刘公公从旁协助,输赢一目了然了,纵然动静再大,也算不到南京的头上,最多算他们苏州官场内斗了,可算是一举两得好事。
因此,他内心的欢喜不言而喻了,可让他不满的是,正当他大展身手,想将这事儿彻底弄出大动静的时候,却不想张骥在这个时候跳了出来,断了他的念头还不说,竟还提出要人,这样做看似没什么,可明摆着立场有些不简单了,让他有些担心,他看了一眼张骥道:“张大人可莫要忘记了答应了我们什么?”
杨峥听得心头一颤,看这动静双方似早有勾结,一个太监足够让人烦躁,再加上一个按察使,这局面对自己可谓是大大不利,但他又有些迷惑,从刚才的情景,事情似还没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双方似有些面和心不合的地步,要不然堂堂国公爷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番暗含威胁的话儿,杨峥不动神色的看了一眼张骥,眼看此人面上神色不变,心道:“都说我脸皮厚,此人面皮也不弱啊?”
“公爷这话儿从何说起?”张骥淡淡的道。
刘公公道:“从何说起,按察使虽有职权,却没抓人的道理?”
大明按察使的任务是赴各道巡察,考核吏治,主管一个省范围的刑法之事,沈家贩卖私盐,也算是苏州府衙刑法之事,把人就交给他,也算是合情合理之事,只是这事儿三人早有商议,按察使来助威可以,抓人是万万不可的,刘公公这一番话儿倒不是对张骥身为按察使的权势指责,而是对他临时变卦的质疑?因此这话儿在外人听来,只觉得刘公公摆在官场混了大半辈子,连按察使的指责,都没弄明白,但两个当事人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各自都明白这一番话的含义。
张骥似没听出刘公公这句暗含指责的话儿,冷哼了声道:“按察使主管一省的司法,为一省司法长官,掌一省刑名按劾,与布政使、都指挥使分掌一省民政、司法、军事,合称三司,自有抓人的道理,那沈老爷子有贩卖私盐的嫌疑,按说有杨大人审问明白,可这事儿公公也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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