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机智救刺


本站公告

    夜风如刀,菲薄的刃一寸一寸地割着人露在外面的肌肤。夜幕如海,汹涌的云涛翻滚狂卷走星子与朗月光辉,只留下一片压抑的漆黑。

    宝儿围着棉被坐在软榻上,冷风从支着的窗子里灌进来,扯动桌上的巾布、摇晃了墙壁上的卷轴、飞扬了她鬓边的发丝。

    她睡不着,也不想睡。

    看着乌云越压越低,她的心也越沉越深。她没有机会把准备好的话说出来,却得知了更可怕的消息。阿铎王子带来了关于此次战事的第一手资料,忽捷此次与幽朝开战竟是准备了一年之久的重拳出击!忽捷现任汗王“加丹大安”手下蓄养了一批能人异士,他们此次真的是冲着“圣龙之眼”而来。这是野心勃勃的加丹大安问鼎中原的第一场仗。他要用夺得“圣龙之眼”来证明他是天命所授之人!而且至今没有黄龙直捣,并不是因为攻不下北醉城,而是日子不到。若是日子一到……宝儿真不敢想象下去。

    这个加丹大安多疑、残暴、寡情。一年前杀亲哥哥兀鹫汗,篡夺汗位。他深恐自己不得善终,更害怕自己死后汗位会落入兀鹫汗子女的手中。因为,他虽然姬妾成群,却没有一子半女。而兀鹫汗却有子女近三十人。依照忽捷族汗位不旁落的祖制,他若无出,汗位将由上任汗王的嫡子、女继承(忽捷族男子、女子同样拥有继承权)。所以,加丹大安即位不久既开始残害兀鹫汗遗留的子女,手段之狠辣令人发指。

    阿铎王子带着热日公主在族人的掩护下双双逃出,他们四处躲藏,几经辗转历经千辛万苦才来到皇都求助。希望借助大幽朝的兵力为父报仇、重夺汗位,当然条件是两国永远修好。

    皇帝的态度更难理解。既没有表示接受阿铎王子的求助,也没有表示不接受。只是将他们兄妹二人留下了,并以贵宾的礼仪招待。

    是皇上不相信“圣龙之眼”的传说吗?不。他是君王,纵使他并不相信,也决不会让如此代表“神授皇权”之物落入他人之手。难道是早已胸有成竹?又或者,皇上另有打算?

    不行,她不能再这么猜下去,她要找一个了解皇上的人,去问问。也许,会有答案也说不定。想到就做,宝儿翻身下地,扯过斗篷,匆匆走出流云阁。可是,刚刚走到漪澜殿外,就觉不对。偷眼往内瞧,明晃晃灯火辉煌,还有嘈杂的人声传来,情况不同寻常。

    而她夜行于宫中,本已属宫中大忌。若被发现,又拿不出正当的理由,定是麻烦。罢了!今天时机不对。反身折回,宝儿迅疾地回转流云阁。

    重返房间,她随手将斗篷扔在一边,支撑窗子的撑杆掉落在软榻上,宝儿看了一眼,也没有多想。她走到床边,在花团锦簇的锦褥之上坐下,疲累的纷乱感阵阵袭来。她揉着额角,眉毛纠结成一团。混乱……心绪异常的混乱……

    忽然,脖颈上无声无息地缠上一缕阴寒,瞬间冻结了她的身体。她本能地想大叫,却发觉嗓子已被这股寒气牢牢锁死,发不出一点声音。

    好厉害的手段!宝儿乖乖闭上嘴,整颗人仿佛一下子掉进寒潭里,冷得脑子一片清明。现在的形势,是一动不如一静,保命为先。

    她颤抖如风中落叶,仿佛受惊过度的小绵羊一般。但眼角却不安分地向后瞄去,因为,她丝毫感觉不到背后之人的呼吸,脖颈之上的寒意又一阵强一阵弱。

    锦被之上几滴殷红刺目耀眼!

    原来受伤了!怪不得寒气会忽强忽弱,定是他内力虚损不济。脖颈上的寒气又一次虚弱,宝儿的眼底燃起决然。此时不动,更待何时?意动身行!说时迟那时快,刹那间银芒破空,“锵琅琅”火花四溅。下一刻,宝儿已飞窜至门口。

    一把寒光如雪兜头罩下,干脆狠绝地切断了她的去路。宝儿飞身躲过,手中匕首直刺向对手,毫无防备下直面相对的两人同时惊呼出声!

    “你!”

    “你!”

    眼前的这张脸彻底夺去了她的呼吸,刺到中途的匕首堪堪停住,清芒划过菲薄的刃,一滴血顺着它锋利的刃滴落地上。

    这凤眼如画,长眉若剑,飘然若仙的人是妖魅幻化的吗?不然,为何……他竟会持剑而立?为何他竟会出现在这里?

    他手中之剑也生生刹住,剑身灿冷嗜杀的雪芒映亮那双冷冽却同样震惊的眸子。她的惊讶一点也不少于自己。真真是天要绝我!怎么就鬼使神差地跑到这里来了?怎么就偏偏遇上她!不想杀她,可惜,却不能再让她活。

    长眉冷凝,凤眸阴沉有如地狱中逃脱的鬼魅,杀意于瞬间翻腾,寒剑陡然再袭。宝儿旋身后撤,躲过一击,手中匕首斜挑他持剑的手腕,他飘身让过,步履轻盈若飞。但,手中长剑已直逼她的咽喉。宝儿错步闪身,匕首缠刺而至。

    一缕发丝,被剑气削落,飘悠悠落在青砖之上。两道身影,互抵僵持,长剑在喉,匕首抵胸。凤眼震惊,暗赞一声:好俊的身手!

    晴眸凛冽,暗叹一声:好功夫。

    一份激赏不约而同地闪过两双瞳眸。

    “你去后院,你们守住门口,你们几个跟我来!”沙哑的声音伴随着杂沓的脚步声,窗外顿时喧闹起来。

    屋内僵持的两人同时震惊,宝儿先一步开口,“快!躲起来。”

    “你以为我会信你?”他丝毫不为所动,剑尖不离她的咽喉。

    “我救的是自己!”还有你!宝儿将匕首撤回,倒握在手。

    “宝儿姑娘,可在屋里吗?”屋外灯火通明,哑嗓子太监已经站在门口。

    “谁?”宝儿懒懒地答话,似醒非醒一般。眼睛却狠厉地盯着眼中已现决色的他,以眼神狠命地示意他躲进床里。

    “长宁宫,裘跃山奉旨办事”裘跃山站在门外高声道。虽然,以他正三品的位分根本无需对一个七品女官如此恭敬。可是,谁不知道元宝儿如今是皇上面前红的发紫的人物?!又认了大总管福连安当师傅。想巴结都苦于没有机会。开罪她,可是活得不耐烦了?

    “啊……”仿似打了个哈欠,“等一下啊!我穿衣服。”宝儿一面应付着门外,一面以口型对他说道:“快!”手下已开始快速地解开领口的纽襻。

    他竟笑起来,优雅而魅惑,凤眸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是抓我的。”他无声地说。

    “我知道。”宝儿无声地回答,眼睛狠狠地瞪他,现在她就可以呼救,她完全可以不用管他,她甚至还可以……可是,她做不到。该死的……她想救他!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呼救啊!只要你喊,你就可以活命。你这样对我,让我怎么办?凤眸灿若月下幽泉,粼粼波光激荡着熠熠华光。

    还不快点!想大家一起玩完吗?她墨黑的眼几欲喷出火焰来。如果可以,她真想把他扔出去,扔到再也看不见的地方去!

    眼神的对决宝儿胜出,她的坦荡和信心征服了他。他收起长剑迈步进到床里。她则迅速用鞋底蹭掉了地上那滴血,放下床帐。低低交代了句:“一切交给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

    被笼罩在杏红色床帐之内的他,悄然按住肩上的新伤,这是她给的。他无声自问:“为什么要信她?”不解、困惑、挣扎、惊讶、怀疑、懊恼,极端复杂的情绪纠结于那双凤眸之中,翻涌、奔腾、纠缠,最终化做一片无奈的柔和叹息,只因为——他就是信她,就在他的剑抵着她的喉,她却毫不犹豫地收回了匕首的时候,他听见自己的心蓦然停止了跳动。哪怕下一刻就会证明他这么做有多愚蠢,他……还是选择信她。这个女人是不一样的。

    宝儿打开门,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领口还漏了一枚纽襻没有扣上。她懒懒看向门外,院子被火把和灯笼照得亮如白昼,侍卫、太监堆了满满一院子,而且各个都横眉立目,仿佛时刻准备着吃人一般。她懊恼地皱起眉,但还是对近在身边的裘跃山福身施礼,道:“公公好,宝儿给您见礼了。”

    裘跃山一张脸上堆满了笑,道:“打扰姑娘,望请见谅啊!本公公也是奉旨行事,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公公哪里话?宝儿可受不起。不过……”宝儿缓缓地扫了一眼院子里的众人,不紧不慢地问道:“请问公公,这是要干什么呢?”

    “姑娘有所不知,长宁宫走失了一只外藩进贡的狮子狗儿,奴才正奉旨搜寻。”他笑呵呵地与她一问一答,半点也不见焦躁。可是跟在他身后的侍卫早已经耐不住性子,一双铜铃似的眼睛不客气地直视宝儿身后的房间,一副恨不得立马冲进去的样子。

    宝儿假作没看见,依旧不识趣地挡在门口,既没有不让开的意思,也没有放人进来搜索的意思。仍旧慢悠悠地,道:“原来这样啊!公公办的是正事,宝儿理当配合。只不过……”她瞄了一眼裘跃山身后那个侍卫一眼,“宝儿虽身份低微,但毕竟是女儿家,这闺房……”她扭扭捏捏地支吾着,婉转地表达着不想让侍卫进屋的意思。

    裘跃山刚要开口,却被另一道大嗓门给抢了先,“啰嗦什么!闪开!”他身后的那个侍卫大手一挥,已抢身进屋。

    裘跃山想出声阻拦已来不及,可是他懊恼的表情还没有完全展开,就已经被惊讶所替代。

    因为,宝儿纤细的身子竟因他的一推,如断线的风筝一般凌空疾飞而出,重重地砸在桌子上,顿时木桌迸裂、杯碟破碎、茶水四溅……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