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隔阂(下)第一卷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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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复光这样问,李保很难回答,毕竟他不能说他是知道后世的历史,也记得杨复光为了大唐死而后已。

    李保想了想,方才开口道:“杨枢密的在外镇的威名,保早有耳闻。另外保之所以想让杨使君来京中担任枢密使乃是因为只有杨枢密在京中坐镇,西门季玄和韩文约等人才不会对我等太过逼迫。”

    杨复光面上带笑,对着李保道:“如今新皇即位在即,田氏马上就要大兴,特别是田令孜那厮一旦新皇继位后,迟早会专权祸国。日后六郎君和田氏的同盟怕是不会长久吧?”

    李保对于杨复光这样的聪明人没必要隐瞒,于是爽快的说道:“这就是我之所以费尽心力也要让杨枢密接替韩文约出任神策军中尉的意思,另外今夜之事本可以借势除去西门家族,但我却没有这么做也是为了防备田氏做大的。”

    杨复光吃惊的看着面前的十一岁男孩,他的手段之老辣居然比自己还要强上几分,这真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吗?还是真的如传言所说,他乃是天上星宿下凡?

    恭立在旁边的刘季述听闻了李保的筹谋后,也不得不佩服起这个小王爷来,这当真是长袖善舞,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他开了眼界。他也从心里由衷的感叹,幸亏当日早早识得时务,投靠了李保。

    李保觉得此时必须要和杨复光交心说透,只有把自己的私心坦诚相告,才能换得像他这样的聪明人的理解。

    “杨枢密也许会奇怪,为何我费劲心思最终只是为了保持宫中宦官之间的平衡,而不做其他的事情,比如说做太子或者皇帝?”

    杨复光和刘季述都很奇怪,以李保的心思和手腕,想要谋得太子和皇帝之位简直易如反掌。但是他却没有这样做,反而把皇帝拱手让与他人。

    看着两人的表情,李保微笑着道:“我之所以不去争夺皇位,只是因为当皇帝太累,我只想当一个懒散逍遥的王爷。但是世上的事情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所以我必须要做出姿态,一个让所有人都能明白的姿态。”

    刘季述忍不住道:“大王想做什么姿态?奴婢驽钝,还请大王指点。”

    “我要做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让你灭门’的姿态来,这样才能震慑住所有人。当然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我必须要有实力去做,才能让人畏惧,从而保持我的安生和逍遥。”

    杨复光心情复杂,看着湖水继续道:“那这样说来,某和所有的人都是大王手中的棋子喽?只是为了保证大王的逍遥平安?”

    李保笑着说道:“杨枢密可以这样理解,但是有句话,可以与两位共同分享一下。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我利用杨枢密,杨枢密也可以利用我,咱们之间是相互的,所以不要纠结什么棋子不棋子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保说完就告辞了两人,他要赶回十六王宅了。如今李漼已经驾崩,大明宫内会很忙碌,但是这里却没有他的什么事情了。

    杨复光看着李保远去的身影,嘴中咀嚼着李保说过的那句话: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然后这个晚唐的中流砥柱,宦官中的异数面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同样站在太液池畔的刘季述心中也在回味李保说的话,他的脸上也是露出异样的笑容。

    李保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夜晚的一席话,在晚唐两个著名宦官的心里造成了不一样的波澜和不一样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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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已经是大唐咸通十四年七月十九日的凌晨了,李保回到吉王宅,安顿了老八李倚还有铃儿他们。

    今夜吉王宅大获全胜,众人都极为高兴,也因此造成了点损伤,有两个小太监因为得了李保的重赏而太过兴奋不小心摔倒而擦伤。

    至于田献銛和西门季玄等宦官们都早已经回转大明宫去了,皇帝驾崩这件事一定要加紧办起来,老皇帝的国丧,需要通报朝臣安排葬礼事宜,还有新皇的继位大典等等都要紧张有序的忙碌起来。

    至于神策军的伤损肯定不会有人记述,还有十六王宅中几位年长皇子的暴亡在史书中也是会被曲笔:身染重病暴疾而亡。

    历史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很多时候人们能从史书中看到一个强盛的王朝,但是想在字里行间中妄想去窥探历史的全貌时,总是徒劳。

    后世的史学家想要知道咸通十四年七月十八日晚间到十九日凌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官方语焉不详的史料中是肯定无法找寻到这晚真想的,他们不得不另辟蹊径。

    后来人们总算从其他人物的传记中找到了一些佐证,那是住在长乐坊中安国寺主持明德禅师的回忆录中所载的一段史料:是夜老衲正在为佛骨诵念《金刚经》,不料在十六王宅方向传来冲天的喊杀之声,以及宫女宫人的呼救之声。

    老衲想要探听究竟,于是遣了徒儿前去查看。谁知到了十六王宅门口被守在十六王宅的拦住了。后来十六王宅中雷声阵阵,喊杀声从此再不可闻……

    这段史料之所以得以存世,乃是因为这本回忆录从完书后一直收藏在新都安国寺的藏经阁内,直到六十年后才被安国寺的僧人发现,从而保留了下来。

    当黎明终将来临的时候,长安城坊间的百姓对于晴朗的夜晚中的阵阵雷声而心悸不已。

    再然后坊间传诵官家六皇子李保乃是雷霆之夜降生,是以在官家驾崩的夜里六皇子伤心惊惧从而引发雷霆降世,并从中引导出六皇子是雷神转世这样的无稽传闻。

    日后李保得知这个传闻的时候,对着身侧的未央子露出了一个无奈又无所谓的表情,引的当时在场的胡三宝和铃儿等人好一阵迷惑。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如今长安城中夹杂着老皇帝驾崩和新皇帝继位的悲痛和喜悦中,很多朝臣感觉精神振奋。

    毕竟昏庸的老皇帝死去,新皇即位,出于对大唐的荣誉感和臣子的责任感,他们都希望能够辅佐新皇帝开创新的局面,重现宣宗皇帝一朝的荣光。

    十九日午后朝廷传出敕旨,皇五子普王李俨诏立其为太子并改名为李儇,同时宣布皇帝驾崩,诏太子七日后继位为皇帝。

    另外李漼遗诏韦保衡为摄塚宰专司大行皇帝丧葬一应事物,同时传出的还有五坊使田令孜接任宣徽院南院使一职。

    李保听闻敕旨后,笑道:“‘儇’有聪睿慧黠之意,看得出众位朝臣对于新皇帝的期望甚重!”

    胡三宝却关注着田令孜的变化,开口道:“这田小使如今已经高飞到枝头了,只怕是变凤凰也不要多久了吧。”

    李保听完对着胡三宝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李保这句话把胡三宝听的一愣一愣的,想了半天才迟疑道:“郎君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保随即对他翻了个白眼,低声道:“没文化,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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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胜业坊,忙碌了一天的田献銛坐在了软塌之上闭目养神。

    铜盆内的大冰块散发着丝丝的白气,旁边的黄门内侍小心的摇着手动风扇,把馨香和凉爽吹向了新晋神策军右军田大中尉。

    正当田献銛逸哉逍遥的当口,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田献銛睁开眼道:“谁在外面?进来回话。”

    进来的是田府的官家,他是田献銛的同乡,名叫陈述,如今也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了,对着田献銛十分恭敬。“阿郎,咱们家的七郎、三郎如今都来了,阿郎是否让他们进来?”

    田献銛一听,忙道:“快让他们俩进来,你们快快去准备美丫丫特供的果子酒来,还有拿些冰镇的西瓜和胡瓜进来。”陈述和内侍得了吩咐,自是应诺离去。

    不一会儿,田令禹和田令孜联袂来到田献銛的书房之内,父子三人见面,先行致礼,然后一一落座。不多时,内侍摆上了果酒和冰镇的瓜果。摆放完毕,自行退去。

    屋内只剩下父子三人,田令禹也不客气,拿起一牙西瓜就吃了起来,倒是田令孜有点拘束。他过往在田献銛这里并不得重视,要不是李保对他青睐有加,他能在田献銛跟前说上话都是奢望。

    田令禹就不同了,他一直都深受田献銛重视宠信,是以田令禹一直都跟在田献銛身边,并且他一直都担任这閤门司司业的高位。并且在吴一品因罪被罚后,田献銛立刻保举他做了閤门使。

    反观田令孜虽然得以拜入田献銛门下,那也是使了钱才成的,另外因他貌丑,不得田献銛欢心,所以给他安排了小马坊使的职事之后,就再也没有想起他来。

    可是如今这一切都得以反转了,都是因为六皇子李保,田令孜的人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从小马坊使升任五坊使后不到一年的光景,又因为李俨的关系变成了大明宫内炙手可热的宣徽院南院使。

    人生的巨大变化,使田令孜的心态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是面对着他一直畏惧的义父,他还是有点放不开。

    田献銛对着田令孜和颜悦色的笑道:“七郎不要客气了,到了这里就是咱们自己家里了,快吃吧。”

    田令孜小心的拿起一牙西瓜,冰凉的瓜瓤吃下去令他的脾胃到全身的每个汗毛孔都透出一阵舒爽。

    众人吃完了瓜果,然后田献銛悠悠说道:“如今今非昔比了,咱们田氏一族崛起指日可待了,如今咱家不日就要就任右军中尉了,三郎也已经是閤门使了,七郎的前途更为远大,咱家本意是要七郎就任枢密使的,但是那些老狐狸坚决不让,非要让西门家的那个小子担任枢密使。”

    田令孜看到自家大人如此眷顾自己,顿时受宠若惊忙道:“大人如此眷顾某,某当真是无以为报。”

    田令禹笑着道:“七郎不必自谦,某等田氏能有近日,除了大人眼光深远,早日结交六皇子,才能得到这等荣光,另外太子殿下更加眷顾于你,有了太子殿下的眷顾,你才是咱们田氏兴旺繁盛的关键啊。”

    “不错,三郎说的很对,咱们日后要紧靠太子殿下,也就是官家,只要咱们能够牢牢控制住官家,咱们田氏必能成就百年望族,比那杨氏和西门氏更加繁盛!”

    田令禹突然想起李保来,他对李保的观感十分复杂,可以说如今田氏的一切都是李保给予的,今日义父竟然一句话都没有提到六皇子李保,让他觉得有点奇怪。

    从刚开始李保鼎力支持田献銛就任宣徽院使,然后再帮他升任枢密使,并兼任宣徽院南院使,还有这太子之位也是李保让给李俨的。

    所以田令禹低声道:“六郎君昨夜……”

    “日后不要再提那六皇子了,若不是他,今日咱们田氏就成了这大明宫最显赫的门楣了,这小皇子也不知是怎得了,居然转性帮西门老狐狸洗清了罪责,因此也害的七郎不能早点升任枢密使。”

    田令孜一听自己的官途乃是因为李保的缘故而中断的,心中对于得任宣徽院使的喜悦也没有了,心中对于李保的观感也起了变化。

    ……

    十六王宅,寿王宅。

    面色铁青的八岁寿王李杰声色俱厉的问道:“五郎当日真是怎么说的?”下首一个内侍,颤声回复道:“句句属实,奴婢不敢撒谎欺瞒郎君。”

    李杰脸色潮红,双手绞在一起,愤声道:“我是他的亲弟弟,他居然不保我,居然保他?为什么?为什么?”

    七月十九日的夜晚明月当空,照向长安的各个角落,昏暗的月光仿似也昭示着长安和大唐的晦暗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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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一卷终于完结,不容易的完结。

    写完这一卷,晚唐已经有了45万字了,连载至今,阿庸当真是感慨万千。明日阿庸会再写一个第一卷的结语,作为本卷的总结和下卷的情节介绍。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