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如此说,李漼心中闪过一丝警觉,六郎小小年纪,居然已经有了干预朝政和官员任职的野望,此时要小心,以免将来尾大不掉,难以收拾。
李保看到李漼原来闲散惬意的斜躺在卧榻上,听闻自己说宣徽院南院使的事情,他突然坐直了身子,眼中也有了一丝的厉色。李保心中一颤,忙跪倒在地,颤声道:“大人在上,请恕保的死罪!”
李漼在朝政上很少有作为,但是对于皇子觊觎皇位的野望他也是清楚的,自己当年在十六王宅的那般煎熬才有了今日的为所欲为,对于权位的渴望他比谁都清楚。
这也是为什么历代的皇帝虽然知道十六王宅的弊端,这种政策极容易把皇子的才能扼杀,养成废人。但却从不更改的根本原因,况且皇家向来亲情淡薄。
李保跪地求饶,让李漼很很高兴,自己的这个儿子,能知进退而且懂得抓住时机这是一个好的皇家人的基本品质。于是李漼淡声道:“六郎怎么跪下了,你有何罪?”
李保自觉刚才那一瞬间后背的汗都出来了,面对着一国的皇帝,自己还是太轻率了。所以他整理下心情,朗声道:“保刚才一时口快,说了不该说的话,还请大人恕罪!”
李漼不置可否的看着李保,微笑道:“六郎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李保低头朗声道:“保不该妄议朝政,更不该劝谏大人任命何人。是以恳请大人恕罪。”
李漼满意的看着李保道:“好了,朕恕你无罪,起来吧,你认为谁最适合任此职?”
李保起身后忙道:“保不敢议论,一切自有大人定夺。”
“朕让你说,你就说,让不让他任,朕自会拿主意,况且朕已经恕你无罪了,不用怕。”
李保看着站在李漼身边的西门君遂,李漼挥手道:“你们都下去吧。”西门君遂等人全都依言退了出去。
李保对着李漼道:“保认为无论谁来当,都不可让杨氏还有西门氏来任此职。保听闻,杨氏和西门氏在宫中已经数代都是宦官中的显贵了。近些年来,杨氏已经有了独大的趋势,而宣徽院掌控宫中的要津,皇家的衣食住行都经其过手,这其中的贪腐更是厉害。若是此时放任他们再把持此职,保和其他宫中的兄弟姐妹定然没有好日子过了。”
然后李保就把他们过去经受宣徽院的盘剥告诉了李漼,更是把昌宁和八朗李倚作为重点,哭诉自己姐弟俩当年为了能让宣徽院的人多给些吃食炭火,以便能让八朗吃的好睡得暖一些,把姐弟俩的月例钱大都用来贿赂中使的事情,也全都说了出来。
李漼听了李保的叙述,心中默然,这是正常的,自己当年在十六王宅经受的盘剥也相差不多,但是李保如今极得自己的喜爱,人都有爱屋及乌的感情。
所以对于李保的遭遇他感同身受,况且自己和李保是父子有血脉上的亲缘,所以他认同了李保提出的不让西门氏和杨氏的人来任宣徽院南院使。
西门季玄和韩文约都想让吴一品任南院使,从这可以看出这吴一品已经投靠了西门氏,刘行深和杨玄翼没有说谁来担任,但肯定是从他们杨氏中提名了。
因此对于谁来担任此职,李漼也犯了嘀咕,于是他看向李保道:“你觉得谁来担任最合适?”
李保当然不能直接提出田献銛,以免引起李漼的警觉和反感。于是他开口道:“宣徽院是仅次于神策军中尉和枢密使的要职,担任此职的必定要有足够的资历,况且在众位首领宦官面前能够不落下风,并且能够不和他们同流合污才是最适合的。”
李保如此的说,李漼就在脑中慢慢勾勒适合的人的形象,慢慢的昨晚在紫宸殿中不偏不倚的田献銛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于是李漼对着李保说道:“按照六郎的说法,能够任的此职的最合适人选那只有閤门使田献銛了。”
李保心中一喜,很想大叫一声,“耶斯”,但是他还是忍住了。面上还是保持平静,朗声道:“此事全凭大人圣断!”
李漼想了想,确实也只有田献銛合适,况且这么多年来,田献銛在他心中也很廉洁奉公,从没有什么风闻传到自己耳中。于是就对李保道:“既然田献銛合适,就让他担任此职吧,另外他任了宣徽院的差事,閤门使该让谁来担任呢?”
李保早就和田献銛商量好了,于是对着李漼道:“保觉得此职可以安排吴一品担任,他一直担任的是宣徽院北院使,素来和杨公庆不和,但是他如今已经投靠了西门氏,西门氏也已经为他求大人了,大人应该给西门氏一个面子。”
李漼接口道:“朝堂上的形势要想保持均衡,就必须让双方能够势均力敌。这样才能策得万全。并且西门氏有了閤门使这个职位,应该满意了。必定会为朕抗衡杨氏的压力,是也不是?”
李保没想到自己的便宜老子,千古骂名的昏庸皇帝,竟然也能说出如此老道持重的话来,想到李漼平稳的做了十四年皇位,从没有出过什么大乱子,除了有宣宗一朝的遗产可供挥霍外,剩下的就是他深谙权衡之道的缘故了。于是对着李漼恭维道:“大人睿智,正是此意!”
于是父子二人又为如何安排接下来的事情商议了一番,李保告辞回去。
李漼看着李保离去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若是自己当年能有六郎这样的聪睿,定不会经受那么多的窘迫了。
李保出的咸宁殿,然后带着胡三宝转去清晖阁探望李颖和八朗李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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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保从咸宁殿出来的时候,内侍省和閤门使都有人在报告同一件事情,如今处于敏感时期,田献銛就没有到内侍省,免得尴尬。
当田献銛听闻李保已经为他办成了的时候,大笑不止。连带这他的几个义子也是面上笑意深重,全都跪倒向田献銛道喜。
田献銛对着堂中的众位义子道:“这宣徽院使一事,官家还没有下敕旨。还当不得真,你等要管好自己的嘴巴,明白了吗?”
众人自是齐声应诺,田令孜满脸堆笑,朗声道:“大人太过谨慎了,既然六郎君已经说动了官家,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了。现如今主要是要提防杨氏的异动,才是正办。”
田献銛道:“哦,七郎有什么建议?”
田令孜道:“大人若是就任了宣徽院南院使的职事,吴一品来任閤门使,那这北院使就空出来,只要大人去同杨氏商谈,这北院使给杨氏出任,此事不就妥了吗?”
田献銛看着田令孜,心道:这个义子虽然嘴甜,但是相貌上着实难看,所以自己也不怎么看重他,要不是六郎君对他如此青睐,某也不会对他特意看顾,如今看来,这七郎还是有点眼光的。
于是田献銛对着田令孜道:“七郎所言甚是,你去杨枢密府上递帖子,晚上咱家去拜访他。”
田令孜喜滋滋的应了,躬身退出了大堂。其他的众人看着田令孜,目中羡慕嫉妒恨兼而有之。
田献銛今日得偿所愿,心中高兴,就对着堂下的其他义子道:“你们都散了吧,某也乏了”,众位义子依言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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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侍别省中,两中尉两枢密都在堂中坐着,听了内侍的禀报,堂中一时平静异常,对于此等大事,官家已有定论了,他们再想改变殊为不易。
刘行深和杨玄翼互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怒气。但是此时发火,也于事无补了。
杨玄翼看着西门季玄这老家伙,在堂中他一直都在闭目养神,当听到官家意欲让田献銛担任宣徽院南院使的时候,眉毛动了一下。但听到官家要把吴一品安排到了閤门使的时候,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要不是他的鼻子还在不停歇的喘息,杨玄翼还以为他死了呢。
刘行深咳嗽一声道:“这六皇子越来越难把握了,连宣徽院院使的大事他都能影响官家的决断了。我们是不是该防备下呢?”
刘行深说完,西门季玄还是老样子,杨玄翼忍无可忍,大声道:“此时再不防备定然让这皇子骑到我们头上了,只怕有一天我们连死在那里也不能做主了。”
听了杨玄翼的话,西门季玄双目一睁,看向杨玄翼道:“杨枢密有何高招啊?”
杨玄翼心中得意,你这老家伙装不下去了吧。于是他奸笑道:“既然这六皇子难以把控,不如把他弄到咱们的眼皮底下,那样就万无一失了。”
堂中众人齐齐看向长安城正东北角,那里有一座广大的里坊原来那里是有坊名的,叫做永福坊,但是从玄宗朝后那里又有了另外一个名字-十六王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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