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本打算这事交给田献銛去办的,但是如今春节的假期刚过,田献銛肯定忙的团团转,李保觉得这事自己先去办,若是那内庄园使不给自己使绊子更好了。
胡三宝吃完早饭就出宫去找那个胡人乐师史康安了,李保就交代铃儿,在殿中看家。
李保想着胡三宝出宫了,自己也不能一个人出去,就把宫中负责管事的太监林家英唤到身边,让他跟着自己去宣徽院找那内庄园使。
林家英今年三十六岁了,是长安人氏。面容白净,身量不高,长相一般,属于放在人群中就找不出来的那种。
入宫后伺候过好几任主子,后来被分到王婕妤的宫中伺候。胡三宝刚来李保身边的时候,就是拜他为师傅,学习规矩的。
再后来李保搬来金銮殿,看他也比较老实,就把他挑了来。后来李保和胡三宝渐渐长大,胡三宝成了李保的贴身太监。
林家英就在金銮殿中做起来管事的职事,平时中规中矩,为人谨慎,几乎没有犯过错。李保对他也很放心,前段时间的做香皂的事情基本都是交给他去办的。
今日李保让他跟着出去,林家英很是高兴,和郎君单独一起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自己看着郎君一天天长大,他算是最了解李保的。虽然李保很少和他说话,但是他知道李保这样和善的性子在大明宫中也是少有的。
前年的时候王婕妤刚去世,宣徽院的宦官们克扣李保和昌宁公主的份例,李颖和梁红梅都打算忍气吞声,殿中的宫人们整日里缺吃少穿,众人心中惶惶。
那时候六郎站出来找到负责份例的宦官还有负责采买的宦官,答应每个月把他和昌宁公主还有八郎君份例中的所剩不多的银钱大部分都给了他们,以换取足够的食粮给殿中的宫人食用。后来到了年节还给那些宦官送礼物,这才保证了两殿中的宫人能够吃得饱穿的暖。
再到后来,郎君在官家生辰宴会上一鸣惊人,进献“诞糕”。这下金銮殿还有昌宁公主的清晖阁中的赏赐不断,宫人们也扬眉吐气,所有的一切都来自自己眼前的六郎君李保。
对比一个月前后的境遇,林家英有种在做梦的感觉。对于六郎君心中更是敬仰万分,也感激万分。
林家英简单交代了一下手中的事情,然后就跟着李保出门了。今日的天气有点阴沉,虽说是过年了,春天的气息还很淡。李保穿着狐裘,倒也不觉得冷。
主仆二人走了一刻钟来到了内苑西北角的宣徽院,林家英自觉先去通报,过来一会一个穿着绯衣的太监来迎接李保。
来人叫做杨思光,是杨公庆的义子,看来这人确实有点本事,杨公庆收了二十多个干儿子,杨思齐却起初是个八品的典牧署丞,但是后来因为李保的原因给他升到了七品的内库使。这个杨思光一开始就是个五品的内庄园使,可见他在杨公庆眼中份量很重。
杨思光五短身材,团团一张白脸,脸上带着个弥勒佛一样的笑。还没到李保面前先拱手给李保行礼。口中不住声的道:“不知六郎君大驾光临,咱家未曾远迎,还请郎君恕罪。”
李保也不托大,忙回礼道:“我今日来的匆忙,倒是扰了杨小使的清静。还请莫怪!”
杨思光立刻把李保主仆迎进宣徽院内,到了宣徽院内,到处都是急匆匆的宦官,宣徽院中的房室较多,差不多有十几进的样子,各处的装饰也很华贵。
杨思光引着李保主仆走了差不多盏茶的时间,来到了宣徽院东边的一个房室内。李保进到室内,只觉得这房间可比杨思齐的办公室奢华多了。室内摆放都是红木的家具,还有厚实的毡毯,鎏金铜炉中燃着顶级的龙涎香,这种香李保只在李漼的咸宁殿闻到过。
杨思光自顾坐在一个屏风矮榻上,把李保让到一个绣榻上。李保心想幸亏这丫的没让哥跪坐在地毯上,不然哥的腿可要受罪了。黄门送上了茶水,李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这茶冲泡的还是传统方式,其中加的是薄荷,原来的茶叶味道被薄荷掩盖李保喝不出什么品种,看这杨思光的做派,想必这茶叶也不会差,这碗茶总体上味道还算不错。
杨思光喝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盏,对着李保笑道:“郎君此来不知有何事要咱家效劳啊,其实郎君今日的地位,只要拍个人来咱家这里说一下,咱家就自己去您那里,怎敢劳动郎君玉趾啊。”
李保目前在李漼心中是有点份量,但也不能命令这等实权太监。内庄园使是个肥缺,肥到可以秒杀十个杨思齐的地步。这个职位负责的是皇家的产业,长安城中的官员的宅邸还有各道进奏院的产业管理等等。
皇家的产业主要是皇庄,皇庄的土地全都是最肥沃的土地,收成也不会差。另外官员的进京皇家赐宅,离京后再收回在内庄园使手中。还有一个就是官员被查抄后,所有的产业也都放任内庄园使发落。
这种职事的油水之厚,能任的此职,想来也是个玲珑之人。因此李保也不和杨思光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道:“杨小使,我今日来就是就是为了崇仁坊内的悦宾酒楼,我打算买下这个酒楼。”
听完李保的来意后,杨思光团脸上的笑意一滞,心道:这悦宾楼乃是路岩被查抄的家产,这六郎君好灵敏的消息。只是这家酒楼已经有人看上了,那人是郭淑妃的弟弟,内作坊使郭敬述。
如今这六郎君也想要这家酒楼,某家该怎么办呢?再加上自家大人与六皇子也是不睦。自己可不能让大人不快。
杨思光打定了主意,对着李保拱手道:“六郎君还请恕罪,这家酒楼已经有主了?”
李保奇怪,这路岩抄家灭族只是年前才定下的,这才几天这么快就有人下手了?转念又想到这杨公庆和自己不对付,怕是这杨思光是为了杨公庆才拒绝自己的。
想通此节,李保板起脸庞,对着杨思光道:“杨小使还能见告是谁买下了这酒楼。可有落契约?”
看着李保的脸色,杨思光心中苦涩,胖脸挤出一丝笑道:“郎君见谅,这买家是……”
李保看着杨思光的表情,心中更加确信杨思光是为了推脱搪塞自己,才说已经有人买下了。于是口气更硬,说道:“杨小使就任此职多久了?是不是想要我求官家帮你换个职位啊?”
李保如此说已经是很明显的威胁了,杨思光虽然得杨公庆的宠信,但是他的干爹可不比李保的亲爹李漼权力大,况且李保在李漼心中的份量是愈发重了。
平日里低调隐忍的皇子在今日自己面前亮出了獠牙,当即吓得胆颤,心道:你们两边某都惹不起,也罢告诉你,让你知难而退,那就不关某家的事了。
杨思光朗声道:“郎君且不要发怒,卑官实在不敢欺瞒郎君,内作坊使郭敬述已经给卑官打过招呼了,卑官位卑言轻,这事情卑官做不了主啊!”
李保看着杨思光的表情变化,刚才还是心颤,转而又变成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那肯定是拿郭敬述来打发自己。
李保想到此出,心中怒火大涨,如今的自己早不是以前的那个任人欺凌的皇子了,既然自己打算站起来改命逆天,今日若不拿出点手段,这宫中的人还是不把自己当回事。
于是李保愤声道:“今日也不怕让你知道,这酒店我是要定了。你不要拿那郭敬述来敷衍我,不要以为你得杨公庆的宠信,我就不敢动你?”
杨思光听到李保如此说,当真是吓坏了,自己一个五品的官职,当真是不够看得。前几日还听说,这路岩的死就是因为六郎君给官家讲了一个杀贪官的典故。自己这条小命,当真不够官家砍得。
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李保面前,颤声道:“郎君息怒啊,卑官说的都是实话,绝不敢搪塞郎君啊!”杨思光本就肥胖,他往地上一跪登时如同一滩肉堆在地上。
李保此时已被杨思光、气昏了头,双目中的怒火更炽。也顾不得了那杨思光了,他对着那杨思光道:“你给我等着,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说罢就往外走去,李保怒气冲冲的样子不光吓坏了杨思光,还把林家英也得不轻,六郎君今日对着那个杨思光发脾气,自己心中偷乐,不停地说郎君威武,给自己和金銮殿中的一众宫人都出了一口恶气。但是到了后来,郎君的气愤有点过火了。
看着李保在前面走,林家英更忙往外走,那杨思光刚才被李保吓得瘫坐在地上,一看林家英是李保的仆从。立刻扑上去拉住林家英的腿。
凄声道:“这位兄弟,今日之事实在不是欺瞒郎君啊,你可得帮某给郎君好好分说一下啊。”杨思光眼中带着泪光,想起什么似的,把自己手指上的金戒指还有腰带上的玉佩都一股脑的拽下来,直往林家英手中塞,口中不住道:“兄弟还请帮某家一把。这些给兄弟喝茶。还请不要推辞!”
林家英看着这曾经不可一世的内庄园使,以往都是自己仰望的高官,如今却跪趴在自己面前,这到底是怎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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