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山夏很想叫这两个家伙闭嘴,就安南这伙食水平,顶破天也就到沙县小吃的档次,还不知所谓地争来争去要分个高下,在刘山夏看来简直就是坐井观天。
第二天一早,郑林便来到海汉营地,与阮经贵办理移民交接的事宜。而刘山夏则是带着一帮建设部的手下,到海边勘测地形绘制施工图去了。
岘港地处中南半岛中部,距离升龙府1500里,濒临南海,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在另一个时空的历史中,岘港曾被法国、日本、苏联轮流作为在南海的军事基地使用。岘港港湾呈朝向北面的马蹄形,南北长约15公里,东西宽约11公里,沿岸水深多在十米以上,可构筑供大型船舶停靠的深水码头。港湾南有山茶半岛,北有汉岛作为屏障,沿岸还有五行山、福祥山遮蔽海上袭来的大风,避风条件非常好。这里的温度常年都在25度左右,加上漫长的海岸沙滩,也可算是一处相当舒适的度假胜地了。
当然刘山夏是没有太多时间在这里慢慢消磨的,他必须要在半个月之内完成对这一地区的实际勘测工作,并据此来设计岘港的开发施工计划。届时监工的事情将交给建设部其他技术人员跟进,而他自己则需要赶回三亚,那边还有香港岛港口工程等等一堆事情得他亲自回去处理。相比穿越之前,刘山夏几乎没怎么享受到穿越所带来的好处,这两年多下来,倒是有一多半的时候都待在工地上——剩下的时间几乎也都是在赶往工地的路途中度过的。
相较于一板一眼容不得半点差错的地形勘测工作,在移民的交接过程中就很难再有统一的执行标准了。本来按照双方事前的约定,安南所提供的劳工条件应该是十六至五十周岁之间,身体无残疾和明显疾病的健康人员,然而实际状况并没有达到海汉所预期的效果,阮经贵只要眼睛没瞎,就很容易能够看到人群里有为数不少并不符合条件的人存在。
阮经贵侧头向旁边的属下低声吩咐了几句,不多时便有民兵上前,开始将那些条件不符的人从队伍中拉出来。
郑林当然立刻发现了不对,便向阮经贵发问道:“阮专员,这是何意?“
阮经贵哼了一声道:“郑特使不用跟我装糊涂吧?你看看拉出来的这些人,老的老,小的小,这里面还有一条腿的,这跟说好的可不太一样!“
“这岁数差个几岁,也是难免,只要能干活不就行了?“郑林也自知理亏,打算就此糊弄过去。最新章节全文阅读
“能干活就行?“阮经贵忿然起身,从刚才被拉到旁边的人群中牵出一个半大孩子来:“这小孩顶多不过七八岁,你说他能干成年人的活?“
说完阮经贵又从人群中牵出一个杵着拐杖,须发皆白的老人:“这位就算没七八十,也肯定不止五十岁了吧?以他现在这状况,是能担得了还是能抬得动?阮特使,我们当初约定的三千劳工,你掺进来这么多沙子,到时候这工程因此而延误,责任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阮经贵知道海汉官僚体系制度对于“责任“两个字极为重视,既然他自己身负劳工交接的责任,那就不会轻易放水,否则到时候追究起来,他这个环节肯定难辞其咎。港区建设这么大的事情,到时候被辞官可能都算轻的,搞不好就直接抓进苦役营当苦力了。
郑林叹口气道:“阮专员,这并非在下有意为之,这些劳工都是整村整村地征发而来,若是特意挑出这些人,岂不是得拆散无数家庭?“
上次郑林到三亚港与执委会商讨合作开发事宜,海汉这边一开口就是三千人,而岘港附近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的居民reads;。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安南官府不得不从南方的会安附近征发民众,将当地剩下不多的百姓几乎尽数带走,送到岘港作为劳工候选。而郑林所说的问题的确存在,既然是整村搬迁,势必就有一些不合条件的百姓,但不管出于哪方面的考虑,都不太可能将这些人赶走,让他们去自生自灭,所以干脆就打包全都送来岘港,说不定还能充几个数呢。
阮经贵好歹也是南越出身的人,听完郑林的解释多少也有些动容:“你们以前不是都用战俘来交付吗?“
郑林摇摇头道:“战争已经结束半年了,能抓到的都抓得差不多了,那些放下武器回家种田的人,总不能全都抓起来吧?“
阮经贵听了之后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不过郑林说战俘资源已经接近告罄,这对于海汉而言并不是什么好消息。阮经贵在三亚待了半年,也知道当地的归化民当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来自安南。而从外界大量引入移民一直都是执委会坚持在执行的政策,如果安南的移民来源中断,那肯定或多或少会影响到海汉发展的进程。这个情况大本营未必知道,稍后还得向刘山夏报备才行。
阮经贵虽然也很同情这些同胞,但他很清楚自己现在的立场是站在哪一边,更何况能够进入海汉体系,对于这些缺乏稳定生活环境的民众而言反倒是一件好事,如果能多拉一些同胞进入海汉体系,阮经贵倒是很乐意出这个力。
“这些人我可以收,但他们不能作为合格的劳动力计算进去,我们要的三千人,你还是得想办法凑够人数才行。“阮经贵跟在施耐德身边几个月,别的不说,这算计别人的本事可是学了不少,不但要把这些不合格的人口留下来,而且还要让郑林设法补足差额。
郑林一听也觉得头大,凑齐这三千人就已经把方圆近百里的人口搜刮的一干二净了,要是照阮经贵这种选
法,恐怕三千人里得挑出千八百个不合格的,还得再从外地用船运人过来,这里外里的消耗算下来可就大了。
郑林当下便摇头反驳道:“阮专员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们征发劳工的时候不拆散家庭,的确是希望贵方能把他们都作为劳工接收过去,但既然不合格,那不合格的人,我们也没有理由要免费向贵方提供。“
郑林不肯让阮经贵占了便宜,而阮经贵也不愿吃这个闷亏,两人便就此僵持不下。不过阮经贵手下的人可没闲着,不断地从民众队伍中挑出那些明显条件不符的人,而这些人的家属往往也会因为这样就跟着出了队伍,于是很快在队伍之外就有好几百人被单独圈禁起来reads;。有些半大孩子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到海汉民兵手持步枪上闪闪发亮的刺刀,就忍不住大声嚎哭起来,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这个时候,刘山夏终于回来了,正好撞上这乱哄哄的一幕。
两人把前因后果一说,刘山夏听完也有点哭笑不得。这事两家都各有道理,但站在刘山夏的角度,当然还是维护自己人为优先选择。
“郑特使,这不是我们的人有意为难你,当初协议怎么定的,我们就怎么执行而已。不管这些不合要求的百姓最后去向如何,这三千名合格的劳工,你们始终还是得提供出来的,不然这工期继续拖下去,受到损害最大的还是你们自己。你好好考虑考虑!“刘山夏也不说谁对谁错,反正先把三千名劳工的事咬定不松口。至于这些被挑出来的人最后到底怎么处理,他反正也不急。
这地方距离升龙府一千多里地,郑林又没有海汉那种隔空通话的神技,想尽快向朝廷进行请示都没办法。如果派使者回去请示完再过来,大半个月就过去了,而海汉人显然不会有那么好的耐心在这个海湾里一直等下去。
郑林犹豫了很久才应道:“这样如何,我们各退一步,这些条件不符的人,便两人折算成一人,这样彼此都少些麻烦。“
阮经贵眼光瞥见刘山夏面色有些犹豫,似乎要同意郑林的建议,当下便抢在前面开口道:“两人折算一人怎么能行?你看这小的小,老的老,哪个不是需要人照顾的?以我之见,起码要五人折算一人,这才算公平。“
“五人?“郑林差点就要喊出“你怎么不去抢“这句话了。
“你要觉得不妥,那就把这些人送回去吧,反正我们接过来也没法让他们做事,只能白吃粮食。“阮经贵一副无所谓的神情说道。
郑林岂肯就此罢休,又扭着说了半天,最后在刘山夏的“主持公道“之后,才达成了三人抵算一名合格劳工的条件。但就算这样,劳工人数依然不够,郑林还是得想办法补足三千人的差额才行。
三千人说多不多,但也绝非郑林一时半会能凑得出来。而朝廷给他的指示,就是要尽快建成岘港,恢复安南南部的海上贸易通道,至于其他的情况,升龙府的高官权贵们可不会在乎reads;。最后郑林不得不答应再多补充五百青壮,但希望刘山夏能够尽快让这里开工。
然而这种事光急也没用,刘山夏本事再大,也不敢闭着眼睛就开始指挥动工,还是得把该做的准备工作一一做完,不过考虑到安南这边的具体情况,刘山夏决定修改原来的建设计划,以边使用边建设的方式,来完成岘港的修建工作。
刘山夏在岘港一直待到了十月中旬才返回三亚,香港岛的勘测数据研究送回来了,正需要他回来组织统筹,制定港岛西南的海港开发计划。
在基建工程一片热火朝天的时候,其他部门也没有闲着。十月下旬,胜利港船厂建造的第一艘1500吨级排水量战船终于进入下水舾装阶段。虽然此时的建造完成度才六七成的样子,距离能够投入使用还为时尚早,不过执委会的大佬们都非常兴奋,专门聚集到造船厂对这个大家伙进行了围观。
出于保密的考虑,执委会并没有为此安排大规模的庆祝活动,而下水的船坞附近也被高高的栅栏和外围警戒的战船隔离开来,闲杂人等连这个船坞方圆一里内都不能靠近。
当然,要做到百分百的保密几乎是不可能的,毕竟船上那高高竖起的桅杆是根本无法遮挡的。进出胜利港的人都会注意到这个神秘船坞里在建造的大型海船,然而并没有人能够猜到这艘船到底有多大。
罗升东也早就注意到了这艘神秘的大船,准确的说,应该是两艘才对,因为他知道那片受到严格军事管制的区域内,一共是建有两处大型船坞,而依照海汉人的习惯,一个型号的船显然不会只造一艘,罗升东几乎可以肯定,在另一个船坞中还有另一艘进度稍缓一些的大船正在建造之中。
明军水师中的确是有比“探险级“战船排水量更大的家伙,但那只有广东水师才配备了几艘,琼州岛上没有,罗升东也并未见过实物。但他从高高探出的桅杆长度和距离来推测,海汉人正在打造的战船不但排水量远胜“探险级“,而且明军现役的战船中大概也很难找到同级别的对手。或许郑和下西洋时的宝船有过这样的吨位,但现在的大明却早已经没有那种巨大如山的宝船了。
罗升东好几次申请去造船厂参观这种新船,然而都被军委给拒绝了。理由也非常简单——这种船在公开亮相之前,所有的情况都必须要保密,哪怕是盟友也不能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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