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石车的准备还要一些时间,冯越鹤于是发令让弩车攻击这些冲过来的鲜卑骑兵。刹那间,布在这个方向的弩车发射了一半,上百根弩矛带着“呜呜”的破风声,抛入鲜卑骑阵。
由于这群鲜卑人没带火把,所以粗大的弩矛在黑夜中准头很低。但是同样的,因为黑夜,鲜卑骑兵也看不见飞来的弩矛,从而预估轨迹闪避。马嘶人喊,鲜血飞溅。被弩矛击中的伤口非常可怕,基本上是连人带马被钉在地上;有些幸运的人只是马被钉住,可这也不能挽回他们的生命——人飞出去了,之后不是折断颈项、脊椎,就是被后面的骑兵撞倒。
第一波弩矛,鲜卑人只损失了几十骑。因为毕竟是黑夜,他们的阵型又很散。但是,当他们进入两百步范围内,第二波弩矛又来了。
这次弩车已经是平射,弩矛的力量往往能穿过几具人体,杀伤效果大增。很多鲜卑骑兵连人带马象是撞上了一堵墙,之后破裂的人体与马尸在地上翻滚,血液为黑夜增加一抹暗色。
看这一波让地上遗留了百多具尸体,冯越鹤毫不吝惜那些弩矛地命令继续射击:反正要撤退了,带着那些东西也是累赘,现在都送给鲜卑人不是正好么。
他大声喝令多派壮丁去帮忙给弩车上弦。并将没有敌人方向上的许多弩车暂且先移到马车上,准备一待大批敌人进攻就随时转移支援。
那群鲜卑人把阵型列得更散了,虞军的强弓劲弩也开始射击。武士们虽然能力有些差别,可装备的弓一般都在两石以上;弩就更强了。防守西北的主力——豹师的两军,更是训练有素。
冲入辎重营一百步的鲜卑人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奇特的空间,满耳都是“嗖嗖”的破风声,虽然那些声音让人从心底里开始颤栗,但他们更不愿意听到“噗噗”的声音。因为那往往就伴随着身边沉闷的**落地声,或是自身的剧痛……
鲜卑人呼哨着终于冲入了自己弓箭的射程,开始还击了。骑阵稀稀拉拉,射出的箭矢自然也是零零落落。有寨墙和壮丁持有的大盾保护,虞军的武士们很少受到伤害——两万壮丁在防守中发挥的作用是巨大的。
武士们的心安定了下来:鲜卑蛮子也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他们越发努力地用弓弩把这些敌人一个个射倒。
辎重营内爆发出阵阵兴奋的喝骂声。
“你们这帮鲜卑蛮子,来呀!爷爷再送你们一些箭!”
“我又射中了一个!”
“那个蛮子被我射中眼睛了!让你那狗眼再瞪!”
……
千余鲜卑骑兵能冲到寨墙附近的只有七成不到了,他们又被许多牛车阻挡,蹒跚前进。不过他们开始用掷矛向虞军还击,这东西的破坏力比弓箭大,借着马冲力,往往能够穿透虞军的大盾和那些栅栏围成的寨墙。
虞军武士遭受了一些损失,怒火大了起来。可西北面寨墙只能容纳六百人,鲜卑人近了后,很多后排武士都无法再瞄准射击,只得在将领的喝骂下轮流放箭。
这时候,虞军部队组成复杂的弊端就体现出来了。虽然豹师两军仍然有序,可很多小诸侯只有几十人的部队,自然就得听从自己不熟悉将领的命令。如此一来肯定会影响实力发挥。
冯越鹤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问题——谁让他以前都是统带虞朝正规军呢。看着那些个人实力不弱,却乱哄哄放箭的武士,冯越鹤立刻明白了自己的失误。
他下令让小诸侯先退下去,由中州两大诸侯:荆公邵江和汉阳侯赖勘,派出他们身边的一半直辖部队共千人接管防守。这样,西北寨墙的混乱总算暂时解决了……
似乎是看到部队死伤过重,鲜卑本阵传来一阵号角,只剩下五百左右的鲜卑骑兵终于后撤了。虞朝武士们欢呼大笑,叫骂着用弓弩教训那些在他们看来是“把后背留给对手的懦夫”。
冯越鹤察看了一下战场和寨内的情形:第一次接仗下来,虞军损失不过只有几十人,而鲜卑却损失了近五百。按这种情况下去,两日内依靠防御设施守住辎重营是没问题的。
但冯越鹤也不敢大意,第一阵只是试探,他总觉得鲜卑人既然来了,肯定就会有些特别的办法来对付虞军。他一边让工匠加紧组装投石车,一边在营内慰问死伤,并安排人轮休。
……果然第一批鲜卑人退下去没多久,第二批又来了,但还是千人的散阵。冯越鹤暗暗皱眉,刚才是试探那现在还用这么些人来攻击,算是什么?他立刻大声呼唤:“冯盛,过来!”
冯盛年龄不大,身材普通面目黝黑,但浑身肌肉虬结,一看就知是名强悍的战士。他是冯越鹤的远亲晚辈,没什么统兵的本事,但自小在冯越鹤的特殊训练下,却成为了极其出色的斥侯。现在他是辎重营的斥侯队小司马。
看着冯盛鬼魅般地突然出现在自己身边,冯越鹤暗自欣慰,面上却严肃地道:“你亲自去一趟,看看鲜卑本阵里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冯盛简单应了声是,立刻从冯越鹤身边消失。很快,战场上一匹失去主人的战马突然受惊奔跑起来……
……
一波又一波……冯越鹤领着武士们打退了四次鲜卑人的进攻,虽然寨外的地上遗尸已经不下千具,可他却越发感到不妙:为什么鲜卑人总是用一阵阵千余骑兵来攻击?
“大人!”一名武士大声惊叫着跑到冯越鹤身边。
冯越鹤花白的眉毛一皱:“怎么了,别慌!”
“冯小司马回来了,他受了重伤,让我来传口信!他说鲜卑后阵内正在组装投石车!足有二百辆!而且,还有大批硫磺、松油!”
“什么?!”冯越鹤瞪大双眼,心中猛地一抽!鲜卑人怎么会有投石车!他们的技术怎可能有!数量竟然还……
但现在不是考虑可能不可能的问题了,投石车加上大批的放火之物,鲜卑人很明显是要用火攻来对付虞军!之前的战事竟然都是拖延时间,难怪只派了那么些人!
冯越鹤心似被油煎了一般,大声疾喝:“冯盛有没有说投石车在敌阵何处?!”
“冯小司马说完那些就昏过去了,其它的没提……”
怎么办?!冯越鹤手脚冰冷:“必须得派人去冲杀一阵,把那鲜卑投石车给破了!不然营内辎重被点燃,就算是鲜卑人不攻过来,大军也完了!”
他一咬牙,大声传令:“让豹师的人都下寨墙!准备好马匹和引火之物,然后在西门集结!”
“是!”
那武士应命去了,冯越鹤却匆匆找到冯盛,顾不得他重伤,让医师把他弄醒,总算问明了鲜卑投石车所在的地点。而不多时豹师的两军八百武士就集结完毕。
刚到子时,天色仍然极黑。仅八百人突袭鲜卑本阵的话,虽然恐怕没人能回来,但只想破坏投石车的话,还是有一定成功可能。
冯越鹤紧盯着豹师勇将、军司马石谭,沉声诉说了情况。又对所有人道:“今日怕是要派诸位送死去了。家中一切放心,有我在,各位家小定会得享此战荣光!”
石谭真如他的姓,长得就象个石头疙瘩,三四十岁的年纪,满脸剽悍之色。他嘿嘿笑道:“大人说的什么话,我们这些人哪个在乎生死?请大人放心便是!走了!”
说完,八百人上马便悄悄从西门绕了出去,按照冯盛提供的情报摸向鲜卑后阵。
冯越鹤看的分明,忙令辎重营中大声鼓噪,同时死催自军工匠急速把投石车组装好。虽然刚才从冯盛那儿问出的情况证明,鲜卑的大投石车射程可能比自己这边还远。但哪怕万一的希望他也不想放过。
“看、看哪!鲜卑蛮子阵中起火了!”
听到武士们大喜的呼声,冯越鹤喜动颜色,放眼看去:果然,鲜卑后阵一处火光闪起,马奔人影憧憧之下,喊杀声隐约可闻!
“石谭成了么?!”冯越鹤恨不得自己变成千里眼,好能看个清楚……
……
石谭那八百人倒是很顺利地趁黑摸到了鲜卑后阵外。不过火光通明间,他们也藏不住身影了。
石谭大喝一声:“诸位!让鲜卑蛮子也看看我大虞武士是怎么死的!”
诸武士本就没报生念,大笑应喝,直插那组装投石车之处。
而鲜卑人开始被冯越鹤搞出的动静吸引了,一时竟没反应过来,直让石谭旁若无人般地攻入后阵。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