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芸看出我眼睛中的一点担忧,调皮地说:“怕我不回来?”
我说:“我不怕,只要你在这世界上,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找出来的。”
我盯着周芸故作凶恶地说道:“我们注定是在一起的。”我脑海里闪过周芸曾经对我说的话,周芸说:“我最喜欢舒婷的那首《致橡树》。”那时,周芸轻轻吟道:“我爱你,就要和你一样,以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我们头顶各有片自由的天,我们的根却紧握在一起。”真的,我很自豪,能找到这样的女友。
接下来的日子,是真正属于我们二人世界的日子,我们索性在外面租了房子同居起来,我们要享受生活。周芸很是忙碌,像布置自己的新家一样,我在旁帮忙,心中充满幸福的感觉。到晚上更是我们的黄金时间,我们一刻也不浪费。这美女再无半点拘束,甚至主动迎合。
我说:“妇女要解放,首先要从性生活解放,性生活解放首先要从**体位解放出来。”我让尝试着几个女性为主导地位的**体位,这妮子开始还有点末不开,到后来尝到主动的滋味,越发癫狂起来。这样的日子是多么的幸福!我愿时间从此停顿!
有一天,周芸给我拿来两张票,是香港最有名女歌手紫晴的演唱会门票。我问是从哪里弄来的,周芸说:“当然是买的。我最喜欢听她的歌了,这次难得有机会。”
紫晴,常听周芸说过,周芸有很多她的碟带。从碟带封面上看是一个很性感很有性格的女人,让男人动心。不过我也得承认,她的歌确实好听,时而醇厚柔媚,时而凄美哀怨,时而又很零类,不管何种风格总是透出一种挥洒自如而骨子里又还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那个星期六的晚上,我们来到了演唱会场。人真多,大概有一万多人,密密麻麻,我们坐在中间的位置。舞台中央有一些道具人员在忙碌,一切准备好了。舞台灯光一暗,四周漆黑,忽地一到亮光打出,鼓声如雷,紫晴穿了一身低胸的紫色裙袍跑了上来,四下顿时一片欢呼,人潮涌动。人们仿佛是受了指挥一般整齐划一地高举莹光棒,激动地挥舞着。演唱会正式开始。我们沉浸在一派迷离怪异前卫的音乐当中,有呐喊,有呼叫,人们在发泄,仿佛舞台跳动的正是他们自己,场面极是火暴。
演唱会过大半,紫晴换了服装,只是短裙,拿了一红色的绣球上来,在手中一扬,说道:“大家注意了,我这绣球抛下来,谁接住了,谁就可以上来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满足他一个小小的要求,当然要求不要太过分哟。”紫晴的眼睛眨了眨,真是迷死人,下面人叫喊得更是声嘶力竭。我想很多男士想的是能得到紫晴小姐的一个香吻,果然我四周的很多男士一个个摩拳擦掌。
紫晴缓缓地闭上双目,人开始旋转起来,短短的裙摆飞扬起来,更是增添场面的火辣香艳。突然我前头的人群涌动,个个站立起来,伸出手想接那飞过来的绣球,我看了好笑,却不料那绣球在那些人手里跳了几跳,竟然落在安坐在位子上的我的手里,后面人眼睁睁的看着球落在我手里,心里估计后悔万分。很快几个工作人员就走了过来,来到我身边,请我上去,我望了周芸一眼,看到她鼓励的神色,也就不客气走了上去,场下一片欢动。
我想,一万人中我接到红绣球,我真是够走运的。
紫晴看到我来,很大方地握住我的手,对着观众说道:“没想到,来了一个帅哥。”我转身面对着观众,以我的相貌,以我的身材,再加上周芸是我的常任形象设计,在场的,特别是年轻女孩们顿时一阵尖叫,而我却清晰地看到周芸脸上闪烁着骄傲的色彩。
紫晴拉我到舞台中央,问道:“这位先生,请问贵姓?”柔柔的富有磁性的女声。
我说:“我姓黎,名浩天,很高兴认识紫晴小姐。”
紫晴望着我,也觉得有些兴趣,问道:“好,黎先生,你有什么要求吗?”一时间我不知道说什么好。紫晴启发我道:“比如说我的最新限量发行的珍藏光碟,或者我送你一个吻。”显然,吻我,她觉得并不吃亏。场外顿时一阵哄闹。
我突然有主意,或者是当时心头热血,说出了我最经典的爱情告白。
我说:“紫晴小姐,我不要求什么,就是想借这场地,这原本属于你的舞台的一点点时间。”
紫晴有些奇怪,但还是说:“好呀。”
我拿着话筒,望着台下的周芸,虽然隔了这么远,我仍然看得到她,她就像黑夜里一颗耀眼的明珠,永远是那么光彩动人。我酝酿了一下,说道:
“今晚,
我是,
陪我的女朋友,
周芸来的,
我爱她。
是的,但一直以来我很吝啬说这三个字。
曾经周芸对我说:我们的爱情缺点浪漫的记忆,
那么今天,就是我们终生记住的日子。我要在这里,在这里所有人的面前,
我要说声:我爱你,周芸。”
突然我又提高一个八度,大声叫道:“我爱你,周芸!你愿意嫁给我吗?”
那一刻的我,全没听到场外如雷的欢呼声,夹杂的口哨声,也没在意原本女主角的紫晴已偷偷地退在一侧,一道光集中在我的身上,千万人中,我只看到了周芸,黑暗中她的泪奔流不息,肩幸福地颤抖。
我在一片“嫁给他!嫁给他!”的叫喊声中急速地跑下了台,拉周芸就往外跑,后面听到紫晴小姐感叹的声音说:“今天我们看到的求婚是任何女生都不能拒绝的求婚。”
我不管身后的话语,和周芸跑出戏院,外面正飘着小雨。我一把抱起周芸,在雨中快乐的旋转,我的脚溅起的水花四处飞散。良久,我放下周芸,我们心跳得很厉害,周芸脸醉了一般酡红,我们紧紧相拥,亲吻。
那夜,我们没有**,只是相互拥着对方。
周芸轻轻地问:“我们的爱能永远吗?”
我没有回答,只是道:“还记得我送你的那沙子吗?那是阳关城墙上砖石风化的。当地曾经流传着一对恋人爱情的誓言,大意是:我们的爱情,只有在草原退却,河流干枯,阳关倒塌,才可能到了尽头。在他们眼里无边的草原,日夜不停的河流和雄伟的阳关,是永远的,所以他们把他们的爱情与之相比,可是怎么会想到草原有变沙漠的时候,阳关也成了一个废墟。亘古一个爱字不是靠一对爱人书写的,而是无数对爱人书写的。也许某一个时候我们不在了,但爱还在。所以我们要珍惜现在。爱实际上是没有期限的。”
周芸在我怀里挪动了一下,美目微张,长长的睫毛,像月儿的窗帘。
终于到了要离别的时候,学校还没有出正式的通知让我们走,只是毕业证、学位证都下来。周芸那能力十足的在美国的大姑非得要周芸早一点去美国,好适应环境。唉,没办法,我和周芸一起准备行李,日常用品。没想到离别的日子说说就到了眼前。
我心头已视周芸为我的妻子,周芸也是如此,我们只是缺一纸证书而已。找了一天,朋友们聚在一起,算是我们的结婚宴席。朋友们送了很多礼物,摆了一床的。几张桌子拼了起来,放上很多好吃的,还有成扎的啤酒。
同学们叫囔道:“黎浩天,你可是卖油郎独占花魁呀,今天可要好好地整整你,以消我们平时嫉妒如狂的难解之气。”装的满满的一杯杯啤酒屡屡碰在一起,周芸在我身边小声地说:“不要喝多了。”
同学们一听,不让,要叫罚酒,我也不客气,一一喝了下来。喝酒,他们全绑在一起,都不行。齐云眼睛红红的,端着一杯酒敬我们,说:“周芸,黎浩天,祝福你们。黎浩天,你可要对周芸好,否则的话,我不答应!”
老五忙过来解围,插上一句话说道:“为我们的大学时代还有真挚的爱情保存下来而干杯!周芸,别担心,我们都是你的娘家人,黎浩天欺负你,我们不会放过他的。”
凌晨三点后,男同学们一个个东倒西歪的,睡着了,一片鼾声。周芸说:“你看,他们睡得都象个孩子。”
女生们相约到外面草地上坐等天明,说大学时光的最后几日要睁着眼睛过。远方突然传来一阵酒瓶砸在地上的声音,一个男生哭着唱道:“哥哥找妹泪花流,泪花流……”像从寂静巷子里幽幽传出来,听着有一种揪心扯肺的痛,几个女生开始轻轻地哭泣,月光如水一般倾洒在这片草地。啊,我的大学时代!
终到了分别的时刻。我站在机场大厅,望着走向入口的周芸,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周芸不时转过头朝我挥手,我也机械地挥手回应,脸上努力想绽出些笑意,却显得有些僵硬。十分钟后,一架银色的波音747昂首飞起,却只到半空,在我的视线里,燃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
巨大的火球,像是在白日里兀自盛开的烟花。
机场大厅是死一般的寂静。我的心,在那一刻,裂成了无数碎片,散落于无尽的莫名空间。我的脸还凝固着笑,我的眼睛木然地望着那长空划出的道道白色痕迹!片刻的呆滞后,我才记起我的芸就在那飞机上,顿觉得天旋地转。
真的吗?真的吗?我的周芸!我的身子不由的剧烈颤抖。
我仿佛重又进入那漫长的隧道,又是那无数可恶的劲道在压迫我,不同的是,此时内心蕴藏着火山一般的力量,膨胀着,奔涌着,撕裂着,我感觉我要裂开了!
我觉察不到时间的流逝,时空在我眼里,是一种奇异的扭曲管状,我的心要死了。
就在我的意识渐渐燃烧成灰烬一切都要归于死寂时,就在我将被无尽的黑暗吞噬的时,一股无比亲切的气息如潮水漫了过来,就像炎炎夏日突然泼了一瓢凉水,又仿佛于万丈悬崖坠落中终安稳落在了地面,朦胧中我听到周芸熟悉的一声:“浩天!”声音回荡宇内,我的泪奔涌而出,意识终归清醒,顿觉腹内千万把尖刀在一齐搅动。
我疯了一般冲到入口,没人阻拦,警察们神情默默。我来到了机场跑道上,看到散落的飞机片片残骸,黑烟徐徐上升,我的心被拧成了麻花,再忍不住,捂住胸口蹲了下来。
我木然走出机场,拿起了公用电话,拨了周芸家里的电话,还没开口就哽咽起来,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说。
过了许久,我说:“伯父,周芸出事了。”
说完,再没力气,人瘫倒在电话亭旁。
《今日电讯》记者报导:今日B市机场飞往美国纽约的747飞机起飞时突然爆炸,机上乘组人员及乘客137名全部遇难。
在末尾记者按:飞机爆炸坠毁的那一刻,机场大厅里的许多人都亲眼看到。良久,没人作声,没有动作,时间仿佛凝固。终于,一个女子大叫着四处跑了起来,一位疯了一样的男子以不可思异的速度冲进了入口。满大厅里的人们顿时失声痛哭起来,此时大厅飘荡着歌手的声音,仿佛应景一般正声嘶力竭地唱道:你快回来!你快回来!
一个星期后,周芸的父母已回了杭州。看着他们一夜白头,我伤心到极处,心头是无尽的悔意和内疚。
走之前周芸的父亲对我说:“浩天,不管怎样,周芸是走了。”说到这,这位慈祥的父亲眼睛又红了,“我们爱周芸,周芸也爱我们,如果她在天有灵,也不会希望我们终日活在痛苦当中,我也希望你能坚强地,快乐地活下去。”我流着泪答应了。
一个月来,我夜夜都会梦到周芸,她总是盈盈浅笑,总是望着我,却从不说话,无语中我们交流了千语万言。我知道她在安慰我。每当我伸手想要拥抱她的时候,她却轻轻摇头,等到触摸到她的一刹那,就像触到水中的影子,一切景象晃动着,如云烟般袅袅散去,每到这时分,我就会大叫一声“周芸”惊醒过来。我坐直了身,痛苦与思念在黑暗中有如魔鬼的灵舌四面八方地窜上心头。
这一个月来,人们生活照样进行。起初的几天,人们还在茶余饭后说说这悲剧,摇摇头,叹口气,很快人们的口中又换上些时髦流行的话题,只有死难亲属,爱人才永远记得那有如梦魇的一日。这一个月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心痛不欲生,恍惚若不在这尘世,我身却仍在这现实中浑浑噩噩地过着。是呀,是生活的惯性却推着人往前走。
这一个月,也许注定是分离的一个月。同学们一个个离开学校,奔往各自的理想。
这一个月,我躲着他们。我知道他们会来安慰我,可我最怕的就是这个。我就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只有在黑暗中独自舔自己的伤口。
啊,我从未如此脆弱过,也从未如此迷茫过。我和如烟她们的分离,是我从那个时代消失,体内生的力量推动着我适应这个时代的生活,追求这个时代属于我的幸福。然而这一切都破碎了,我开始感觉到自我离去,我的妻子们该是怎样的痛苦与思念,一时间,我又迷失了方向,失去了坐标。
公元二○○七年的八月,一天起的早,太阳已出来了,在远处高楼大厦的上方,红彤彤的。我突然意识到,我该找一份工作了。
我没什么地方可去,我下意识地来到去年打工的那家化妆品公司,当时的营销部经理姚明已经升任天姿国际化妆品有限公司的副总。在他的办公室里,他看到我表现得很高兴。
他对我说:“你是我所见过的最有潜质的推销员,你能来我们公司我非常高兴,也非常欢迎!我要向总经理推荐,让你到B市西单化妆品营销部做副经理,如何?”
听到他人的赞誉,心里多少有些受用,口里还是推辞道:“我刚走上工作岗位,应该从下面做起。”
姚明一摆手,打断了我,说道:“你说的顾虑我也考虑过,但我们公司用人从来是不拘一格,能者上之,德者久居之。你就放心地去!”
接下来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只是走出那大厦的一刹那,我忽然明白,有些东西不可挽留地逝去了。别了,我的大学时代!我的纯真时代!心一紧,泪水夺眶而出,人麻木地站在那车水马龙的街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