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等她学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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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旗待业好几年了,整天和一帮狐朋狗友在街头上瞎混!

    这天中午,为了追求刺激,大家踩着滑板在街上穿梭,遇见漂亮女孩子就滑上前去,塞给对方一枝玫瑰,美其名曰“闪电泡妞”。

    东旗踩着滑板,滑到泡桐街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穿白长裙、扎俩小辫的女孩子正站在一棵树下,亭亭玉立的身姿,在树荫掩映下,格外轻灵。

    东旗滑到女孩子身前,一个180度回转时,顿时被一张俏丽的面孔镇住了:盈盈的刘海轻罩着细细的眉毛,眸子如星海,鼻梁似美玉……

    一瞬间,东旗习惯的嬉皮笑脸收敛了,他的心,仿佛被雪水清洗了一番,突然有了前所未有的清净。

    东旗迅速地将玫瑰塞给那女孩子,却见女孩子将玫瑰闻了闻,突然又惊恐万分地将玫瑰丢到地上,双手捂脸抱头,大喊道:“妈妈,妈妈……”然后,朝一条胡同里跑去了。

    东旗从地上捡起玫瑰,吹了吹灰,将其插在领口里,带着满腔疑惑和惆怅滑走了。

    回到家里,东旗见父亲没在家,便取来方便面和啤酒,边吃边喝。

    10年前,母亲跟一个男人走了,此后父亲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动不动就对东旗大打出手!久而久之,东旗的内心便充满叛逆:你让我好好读书,我偏不读;你让我找个工作,我偏不找!东旗觉得,自己的无所事事,就是对父亲最大的报复!

    东旗从领口取下那枝玫瑰,仔细地端详、思虑着:不是玫瑰带刺儿,而是我的模样太像烂仔,我们成天口口声声说泡妞,其实,那些真正的好女孩儿是不屑于看我们一眼的……

    第二天,东旗两手插在裤兜里,边走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步行来到了泡桐街。走到一个胡同口,东旗朝里面张望了一下,犹豫一番,便走了进去。

    这是一条幽深曲折的胡同,两侧多是陈旧的木楼,刚拐过一个弯,东旗忽然听见前方有嬉笑声,放眼一看,恰巧看见了自己寻找的那个女孩子,只是,她的周围,此刻正围着三个浑身痞子气的烂仔。

    他们把她逼到了墙角,女孩子睁着大眼睛,早已被吓得不知所措了。

    东旗从围墙上扳下一块砖头藏在身后,大步流星地来到三个烂仔的面前。

    三个烂仔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东旗,说:“小子,没事儿上一边待着去!”

    东旗没有说话,一脚朝其中一个烂仔的裆部踢去,那人便立刻蹲了下去。

    另外两人刚想朝东旗猛扑,东旗将砖头高高举起,大喝一声:“这是我的妞,谁*今天敢放肆,老子拍碎他!”

    三个烂仔见东旗又高又大,知道遇上了狠角色,于是,边骂边逃走了。

    东旗冲惊魂未定的女孩子说:“走,我送你回家……”

    女孩子似乎惊吓过度,在回家途中,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死死地抓着东旗的衬衣袖子。

    拐过一个更窄的岔道胡同,便到了女孩子的家。女孩子刚要推门进去时,忽然又转过身来,从身上摸出一只用橡皮泥捏的小鸭子,塞到东旗手里,傻笑着说:“送给你吧,改天我还找你玩儿。”

    东旗捏着橡皮泥做的小鸭子,心中充满疑惑:她为何送我一只小鸭子,这分明是小孩子玩的东西呀!

    这时,东旗忽然听到女孩子家的木楼上传来了器物摔打的声音,一个女人歇斯底里地在楼上喊:“你刚才和谁在说话?是男人吗?是臭男人吗?”紧接着,便是那女孩子的声音:“妈妈,妈妈呀——”

    东旗听见女孩子的声音凄楚而尖厉,忽然意识到:不好,估计她家里出事了!

    东旗大步朝木楼上跑去——

    到了楼上,东旗被眼前的情形吓了一跳:女孩子的妈妈躺在床上,两条胳膊鲜血淋漓,床单被子上一片血红,鲜血甚至从床上流下来,在地板上如一条小蛇在爬行……

    东旗赶紧冲女孩子喊:“快打急救电话呀!”

    女孩子双手抱着头,吓得瑟瑟发抖,满脸苍白。东旗使劲推着女孩子,提醒她赶紧打急救电话。女孩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哆哆嗦嗦:“没、没电话……”

    东旗狠劲地跺着脚,因为他也没手机。好不容易将女孩子的妈妈弄到了胡同里,东旗早已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他双手放在嘴边,大喊:“救人呀,快来救人呀——”

    等胡同里的人听到喊声,帮助东旗将女孩子的妈妈送到医院时,医生却冷冷地宣布了结果:“你们来得太晚了,患者失血过多,已经死亡了!”

    经过这事,东旗知道了女孩子叫雅君。这天东旗又来到了雅君家。大门虚掩着,东旗轻轻地推门进去了。

    雅君头发散乱,手里捏着一只橡皮泥捏的小鸭子,嘴里喃喃着:“小鸭子,快快长,长大了,飞啊飞,飞来飞去多开心……”

    雅君发现了东旗,眸子里忽然恢复了以前那熟悉的光彩,她跑到里屋,抱出一个糖盒,打开,里面全是各种颜色的橡皮小鸭子,然后,她抓过东旗的手,要东旗和她玩儿。

    这时,一位老太太提着一篮子菜走进了院子。看到东旗,老太太抹着泪说:“你是雅君的朋友吧?你劝劝她,让她吃点儿东西,整整两天了,她不吃不喝,街坊邻居谁劝都没用……”

    至此,东旗才知道,这位老太太是雅君的奶奶。

    东旗温柔地说:“雅君,乖,我来喂你吃饭好吗?”

    雅君高兴地点点头。

    东旗端来饭,边喂边听雅君的奶奶说雅君的家事:

    雅君的爸爸和妈妈从恋爱到结婚、再到生下小雅君,一直都很恩爱。可10年前,雅君的爸爸去欧洲进修,和一位西班牙的女博士好上了,他给家里寄来一大笔钱和一封长信,不久,他们就离婚了……

    “自这以后,雅君的妈妈精神上就出了问题,不但自己再不和男人说话,也不准雅君和男孩子玩儿!她将家里的所有照片,以及雅君爸爸以前给她买的衣服,一一用剪刀剪碎!甚至雅君若拿着玫瑰花玩儿,她就用毛衣针狠命地扎雅君的手,并且,她开始给雅君吃一些稀奇古怪的药片,使这孩子也变得怪怪的……”

    “那雅君的爸爸现在在哪儿呢?”

    “唉,他也是遭报应,前几年就得怪病死了!”

    “爸爸,你也吃……”雅君忽然伸手从碗里抓过一把米饭,朝东旗的嘴里塞来。东旗一边哄着她一边转过头去,使劲*着鼻子,不让眼泪流出来……

    从此,东旗完全变了一个人,他开始理解了父亲,理解了很多事情!

    他离开了街头混的那帮朋友,到一家铸造厂当了一名翻砂工。每天一下班,他就领着雅君四处去玩儿,陪她打羽毛球、骑马、吃肯德基……因为他听专家说,雅君这种情况,除了药物缓解治疗外,还需要多陪她……

    “东旗,不如你娶了她吧,这女孩子也真是可怜……”那帮被东旗感动的朋友好几次对他说。

    “不!尽管我很爱她,但我现在还不能娶她。”

    “为什么?你嫌弃她?”

    东旗将嘻嘻哈哈的雅君拉到身边,为她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怜爱地说:“她现在还是一个不懂爱的女孩子,她不会感动,不会怜悯,甚至,不会为爱情掉一滴眼泪。我现在娶了她,是对她的不公平!不管要等多久,不管我有多苦,不管周围的人如何误解我,我都会一直等下去,等奇迹的发生,等她由一只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等她学会感动,学会怜悯,等她开始为爱情流下第一滴泪……”

    欠你一场爱

    她上高三那年,父亲去世。她恨母亲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父亲刚走几个月,就迫不及待地要寻另一个人来充满这个处处都留着父亲影子的家。

    所以,当她看见楼下那位时常背着画板的中年男子,竟在客厅里那么专注地给带着迷人微笑的母亲画像时,一向温柔地爱着母亲的她终于忍不住朝母亲声嘶力竭地发了火,而母亲则一言不发地转过身去。

    已是高三功课最繁重的时候,她却从学校宿舍搬回家住。楼下的中年男子依然常上来,一下下地很执著地叩着门。她总是很尖声地喊:“我妈不在!”有时候,敲门声会停止片刻,又迟疑地响起来,她便会抢在变了脸色的母亲前面,飞跑过去打开门,用身子堵住窄窄的缝隙,白着眼冷冷地瞪他一下,道一声:“麻烦你不要老往这儿跑耽误我学习好不好!”不等那张微笑着的脸说点儿什么便砰一下将门关上。

    她原本并不讨厌那个画家的。他像父亲一样,有极爽朗的笑声和极豁达的心胸。

    可是无论如何他是不能代替她深爱的父亲的。而且在这个小镇上,丈夫刚去世半个月,便急切地要嫁掉,是多么“伤风败俗”的事啊!

    她决定抗争到底!

    填报志愿的时候,她违背了父亲生前让她考到北京去的愿望,瞒着母亲报了离小镇只有十几里远的市里的师范大学。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考上了那所大学。当她把通知书拿给母亲看的时候,母亲呆了许久,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她把一块手绢递过去,却被母亲狠狠地甩掉了,还给了她一巴掌。

    她捂着**辣的脸,转身冲下了楼。伤心欲绝的她失去了理智,连迎面而来的汽车喇叭声都没听到。醒过来时发现腿上已打了厚厚的石膏。母亲的眼也已红肿得只剩一条细缝。

    以后的日子,她依然每隔两天便回家来住,帮母亲做做饭,打扫打扫房间。除了上班,母亲几乎习惯了足不出户地守在家里了。那个中年男子,她也极少碰到了。偶尔碰见了,看也不看一眼,便远远地走开。

    母亲终于和她一样,把一颗心安安稳稳地放在了门内洁净的小天地里。

    母亲总是吃过晚饭便早早地关了门不再出来。她常隐约听到母亲卧室传来的拉动抽屉的声音,随后便是铜钱碰撞的叮当声。她知道母亲定是想父亲了,所以才翻出他生前积攒下的几千个宝贝古铜币,一遍遍地看。她为父亲高兴,也为自己终于做了一件可以告慰父亲的事而心安,继而骄傲。

    几年后的类似夜晚,她接到一个电话,竟是她一直爱恋着的男孩儿向她求婚!她幸福得差点眩晕过去,在客厅里随着电视里的音乐翩翩起舞了一阵后,才想起该把这个好消息跟母亲分享。

    轻轻推开门,她一下子呆住了。满头大汗的母亲蹲在地上,将撒得到处都是的古铜币,一枚枚地按父亲原来分好的类别,捡回抽屉里。

    她终于明白,原来几年来的每一个寂寞的夜晚,母亲竟是用这样的方式,把自己折磨得心神俱疲、了无**之后才会得以安眠!

    后来当她偶尔得知,那位已经搬了家的中年男子,其实是父亲临终前找的值得让母亲倚靠一生的爱人时,她泣不成声。

    她知道,欠母亲的一场爱情,纵是倾尽自己所有的关爱,也没法偿还了他愿意给我一千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