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是外地人,一个人在长沙谋生,我们意外地发现,野营队的成员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张希在哪家公司工作,连紫妍也不清楚,她也是被刘红拉来参加野营时才认识张希的,而张希在野营前留给我们的紧急情况联络人电话,也是空号,这样,我们就没办法通知到他的朋友和同事。参加张希追悼会的只有他在老家乡下务农的两位老人,还是jǐng察根据张希身份证上的信息辗转通知到他的家人的。
两位老人突遭变故,伤心之余简直不知所措。追悼会完了后,钟勤主动提出陪同两位老人去张希租赁的房间收拾遗物,张希在长沙的住房是通过钟勤的中介公司找的。我是野营队队长,也陪着一起去了,老丁从出租车代班司机那里取回车子,做了我们的专职司机。肖凯和李晚就各自回去了,其他闻讯赶来参加追悼会的死者的朋友和同事在追悼会结束后也各自散去了,那些朋友和同事全是刘红一方的。
紫妍跟着刘红的父母和亲属带着刘红的骨灰盒离开了。
张希租赁的房子在红旗区的一个老旧的大院里,在这个大院里整齐地排列着一栋栋六层高的红砖楼,张希的房间位于其中一栋的底层。钟勤在张希的遗物中翻找房间钥匙,钥匙、小刀、打火机、钱包等零碎物件都已经被jǐng方整理好了,装在一个塑料袋里。他取出房间钥匙,打开房门,我们站在门口一眼就能看清房间的全貌。
一踏进房间,我就皱起了眉头,一股难闻的久未打扫的味道弥漫在整个空间。房间不大,总共还不到二十平米,一个单间带厨房和卫生间,大小正好适合在城市里生活的单身年轻人。房间里的陈设非常简陋,只有几样简单破旧的家具:一张大床、一张书桌和电脑椅,书桌上有一台台式电脑,电脑旁的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一个带穿衣镜的大衣柜,柜门没关,铰链已经坏了一个,歪歪地悬挂在柜壁上摇摇yù坠,柜子里面塞满了衣物;一张双人沙发摆放在靠进门的地方,带一个旧式的茶sè玻璃茶几,吃剩的方便面盒子在茶几上堆了好几个;卫生间和厨房的两张门中间摆放着一个没有电视机的小电视机柜,上面乱七八糟地堆放着杂物。房间里杂乱无章,随处可见生活垃圾,沙发上也有换下来的衣裤和几本sè情杂志。整个房间看上去就会让人联想到一个城市青年颓废糟糕的生活画面。
所有的家具都是房东的,看起来,房间里除了那台电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连电冰箱也没有一个。我和钟勤、老丁赶紧把沙发清理一下,才给两位老人腾出休息的地方。三人又简单地商量了一下,觉得张希的家里实在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决定把看上去稍微值钱的衣物和电脑整理打包交给两位老人带回去。我们把想法告诉两位老人,征询他们的意见。
老人用恍惚的眼神看着我们,听我们讲完,又看了看家里的东西,用家乡话低声交流了一会,父亲对我们说:“算了,我们也看到了,希崽在这里也混得不好,还抵不上我们乡下呢,可怜的孩子,都没几样值钱的东西……好吧,就这样吧,衣服我们带回去,可以散给乡下的亲戚,电脑就留给你们吧,我们也用不上。”
我想也是,电脑对两位老人来说,简直就是一堆废铁,就说:“那,这样吧,这台电脑我买下来,我折成钱给你们,好吗?”也算是支助一下老人吧。但老人死活不肯收,真是善良的老人家。
老人又说:“都怨不了别人,这都是命啊。希崽这孩子,上次还打电话跟我们讲,他马上就要赚到大钱了,还说赚了大钱,就把我们都接到城里来住,我们还指望着他养老呢……可这命,唉,该怎么说呢……命苦哇,怪不了别人。”张希的妈妈在一旁低着头,一直在默默地擦眼泪。
“张希说要赚大钱了?”
“是啊,他跟我讲,最近接了一个大生意,可以赚很多很多钱,我们一辈子都花不完。”
“真会瞎扯。”老丁咕哝着在旁边嗤了一下鼻子。
“他跟你们说了他接的是什么生意吗?”我想,循着这条线索,说不定能找到张希的工作单位。
“他没说,就算说了,我们又懂得什么?”
“哦,那,这件事他是什么时候说的?”
“希崽是什么时候跟我们讲的?老婆子?”老人用手肘碰了碰老伴。
“中秋节啊,这都记不住。”妇人用肘撞回去。
老丁买来几个大蛇皮袋,我们三人就开始整理房间里的东西,我把电脑拆下来准备包好。正在整理床铺的老丁碰了碰我的手,用怪异的眼神向我示意。我朝他示意的方向一看,在床头的垫被下发现一堆东西,都是些避孕套、情趣用品和催情壮阳药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其中有一个小小的挤扁了的药盒,药盒上的图案是一个眼神迷离的艳妆女子。我拿起来打开,里面有一个四粒装的塑料药板,只剩有一片浅蓝sè的药片,我在包装背面粗糙的小字说明里看到这样三个字“**”,这就是我们俗称的“蒙汗药”啊!
“妈拉个巴子!没想到,这小子真他妈的是个垃圾。”老丁低声地骂道,一脸厌恶的表情。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偷偷把药片取出,丢地下用脚碾碎,把其他包装捏紧丢进垃圾桶里。要是被老人家知道,会使他们更难过了。
“还有件事……”老丁张嘴想对我说些什么,但扭头看了看老人,一摆手:“算了,下次再跟你讲。”
东西不多,很快就清理好了。我们把整理好的蛇皮袋搬到老丁的车上,又请两位老人在附近餐馆吃了顿饭,场面沉闷得让人压抑,都没有胃口。吃完饭,我们带上两位老人到了银行,给银行出示了张希的死亡证明,请他们把张希仅有的一张银行卡上的钱全部提出来给两位老人。卡里的钱少得出乎意料,仅有一千多元。手续很繁杂,我趁银行工作人员验证老人与死者的关系时抽空走开,到就近的ATM机上取了六千现金。最后,老丁独自开车送两位老人回乡下,我趁老人不注意,偷偷地把刚取出的六千元钱塞进了老人的口袋。看着远去的小车,我叹了口气,可怜的老人。
没想到,张希的电脑设有密码。
回家有一段时间了,这天,无意中在电视上看到一档由卫视当家主持汪寒和何锦主持的节目,讲述的是湘西一个贫困山村小学的故事,教学条件简陋,呼吁社会捐款捐物。我想起了张希的电脑还躺在我的杂物间里,当时拿走这台电脑时就没打算自己用,只是想变相帮助一下两位老人,看到电视里的节目后我就打算把电脑捐出去。但又担心电脑里有什么不健康的东西,那就出丑出大了,就想自己先打开电脑查看一下里面的内容,竟然进不去。
还是谨慎一点好,陈冠希的“艳照门”事件在前年闹得沸沸扬扬,无意间在张希家发现“蒙汗药”的事,让我不得不担心。我决定找专家解密,把电脑先清理干净之后再捐出去。
小华是黄海电脑城里专门做电脑维修的,我是他的老主顾了,他是个机灵的小伙。我把电脑主机交给他,简单地向他做了解释。“小意思,给我半小时。”他马上投入了工作。
我不敢离开,就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浏览手机网页,等着。
“搞定!”小华得意地拍拍我的肩,我抬头一看,密码已经解开了,小华正打开硬盘检查里面的文件有无受损。
“先帮我杀杀毒。”
“没问题。”小华开始运行杀毒程序,我继续低头浏览网页。
“超级变态,F盘里满满的全是视频。”我听到小华轻声地叫着,马上心知不妙,赶紧制止小华:“别打开!”可已经来不及了,小华点开了最新的一段视频。
我伸手去夺鼠标,想关掉播放器,却在点击关闭的一刻愣住了——镜头里的场景非常眼熟,正是张希的房间,凌乱的大床上,他和一个女人正在亲热。我瞧着那张妩媚的面孔,不敢相信,竟然是刘红!
虽然在野营时我一直感觉张希和刘红的关系很微妙,但看上去却并不像恋人间那么亲热,可原来,他们早就好上了!
“确实变态!”我恨恨地骂,关掉播放器。
我拿出皮夹给小华付报酬,小华觍着脸说:“莘哥,你把这些视频卖给我吧?”
“你想干嘛?”
“放网上,说不定可以小赚一把。”
“滚!”真是个疯狂的年代。
晚上,在家检查张希电脑里的东西。这家伙确实变态,近100G的sè情影片,大多是从网上下载的,有小部分是自拍的视频,记录的是他和十几个不同的女人在不同的地方鬼混的画面,其中与刘红的视频是他录制的最后一段视频,录制的时间是9月15的晚上。
电脑里其他的文件并不多,奇怪的是,怎么也找不到与他职业相关的资料,也找不到任何可以说明他从事何种职业的其他行业与公司的信息。
我记得张希说他是某个广告公司的活动策划,难道竟是一派胡言?电脑里除了那些乌七八糟的视频,大部分是些消磨时间的游戏和低俗小说,可以说没有任何正经的东西。从电脑上的内容来推断,他不过就是一个混迹在女人堆里的小混混。
但有一个文件夹里的资料引起了我的主意,那个文件夹里搜集了大量关于神农架的旅游资料,有图片有文字,有其他驴友发表的探险经历,甚至他还专门制作了我们这次探险的详细路线图和时间表,连那间小木屋的照片资料都有!所有的资料都与我们这次的野营相关,非常详尽。看样子,张希在野营前做足了功课。但令人奇怪的是,时间和路线表只排到了架子山的这一站。
我查看了文档建立的时间,所有文档都是在9月17rì到9月rì这几天建立的。我细细回想起我组织这次野营的经过,才猛然意识到,这次的野营并不是由我首先提出的,而是张希主动找到我提出来的。那是国庆前的一个周末,我和肖凯、老丁在球场踢球,张希在我们休息的时候提议利用国庆长假大家搞一次集体野外活动,我正有这个打算,当即就应承下来了。
我随即查看了一下rì历,那天,是中秋节后的第三天,9月25rì,野外探险的线路是9月26rì在集体讨论中确定的。我在脑海中走马灯一样回放讨论的过程,恍然醒觉,有意无意中,我们全采用了张希预先制定好了的建议——莫非他竟然事先预知了自己生命的终点?我顿时毛骨悚然!
难道,这次的意外坠崖,是张希事先的策划?一个在都市打拼却看不到希望找不到生活目标的潦倒的年轻人,背着我们策划了一次完美的自杀,把自己和情人的生命留在了那个风光无限的大山里。如果真是这样,这家伙还真让自己的死充满了血腥的诗意。
我摇摇头,感到有些晕眩,这太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我把电脑里乌七八糟的视频、游戏和小说全都删去,把其他文件拷贝到一张光盘上再从电脑上删除,确定都清理干净了,才用纸箱把电脑重新打好包准备寄给电视报道里的贫困山区的小学。
“帮你积点yīn德吧。”我边打包边喃喃自语。;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