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瑜颜墨听了这万恶的第一句话。
“不许紧追!”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喝令,“让他们先走。”
不能追,如果飙车的话,会发生什么意外不得而知。“车上有卫星定位,保持一定距离的跟踪。”他已经心乱如麻,却还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果然,他还是中计了。
对方调走他,然后居然在重重包围之下,上了他的车,把悦菱带走了……原来,对方的目标不仅仅是红酒钻首饰,还有可能,是悦菱的性命!
“中途有车辆经过,可是并没有人靠近过悦菱小姐所在的车。”保镖队长在电话里惊恐地汇报着,“事发太突然,我们一时也没有能采取到任何措施……车上本来的保镖已经失联了,所以我们也不知道悦菱小姐的状况是什么样的。”
每一句话,字字诛心。
瑜颜墨紧捏着拳头,在这个凉意甚重的秋夜,强迫自己冷静。
没有人靠近过车,那么就只能证明,对方之前就已经在车上了。杀掉了他原本的司机,然后乔装成司机的样子开车,只等他离开,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带走悦菱。
难怪有人骑单车撞过来也没事,原来根本就是掌控好了速度。等戴渔夫帽的同党把他调走,再逃脱之后,对方就可以发动汽车。
此时此刻,他的大脑仿佛电影倒带一般回想着刚才的那些细节。
撞车、调和、要名片……对了,名片!那个渔夫帽之前给过保镖名片的。
“名片是什么!”他突然问身边的人,“那个人之前给过你们一张他的名片,在哪里?”
“这里。”一名保镖急忙递了上去。
瑜颜墨接过来,只看到名片的背面,心就蓦地一沉。
名片的背面,印着一条犹如蛇一般蜿蜒的鱼……这是——“电鳗……”他呐呐开口。
他翻过名片,只见正面写了两个字:千面。
他手一紧,突然回过身,对着那名老乞丐消失的方向大喊:“是千面!赶快去追那个老人,他是电鳗的千面!”
……
汽车在公路上飞驰着,悦菱蜷缩着,抱紧了披肩:“你到底是谁?”
“司机”开着车,并未回头。
“你听说过电鳗吗?”
悦菱摇了摇头,她看到车前镜里,男人用审读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没事,”他说,“你知道了也没什么用。”
“为什么?”悦菱听他的口气,如此悠闲,却如此冷漠。
“因为,死人是不需要知道太多事的。”
……
瑜颜墨追过街角的时候,只看到垃圾桶边挂着的一套衣服。红色的渔夫帽、以及墨绿色的冲锋衣,里面还有胶鞋和脏兮兮的里衫。
路灯下,有一个老妇人正在车站坐着等车。
“有没有看到一个高大的男人走过去?”保镖上前询问。
老妇人带着疑惑地眼神看了保镖一眼,往一旁挪了挪。
“你刚才看到有人经过这里吗?”保镖又问。
老太太这次迟疑了一下,但是她紧接着摇了摇头。
“没有。”她老态龙钟地回答。
“对不起大公子……”保镖只能这样说。看样子,千面早已经离开了。说不定,他脱下了刚才那身衣服,立刻伪装成了别的人,消失在大街小巷之中。
瑜颜墨咬了咬牙,原本已经迈向回头的步子,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他转回去,亲自走向了车站的老太太。
老太太发觉有人站在自己跟前,抬起头,警惕却又陌生地看着他。瑜颜墨直视着对方的面貌。一头花白的发,苍老且下垂的皮肤,臃肿的身材,她腿上放着一个自编的花手提袋,里面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鼓鼓的,甚至是她的耳垂上,还有穿过耳孔的痕迹。
依然是毫无破绽……
可是瑜颜墨脸一沉:“把他的面具撕下来。”
话音刚落,他突然听到汽车飞奔过来的声音。凭着本能,他往旁边一闪。寂静的夜里响起了枪声,老妇人已经不在原地了。她刚才坐过的地方,全是一排弹孔。
瑜颜墨闪到一旁,密集的子弹已经再一次打过来。
噼啪的声音,连续不断。
身旁已经有保镖中弹倒下,瑜颜墨看清了来人。那是一辆改装后的越野车,顶棚去掉了,驾着一辆加特林机枪,火光与烟雾中,旋转的枪口连续不断地向着有人的地方发射着子弹。
驾枪的是一名裹着紫色头巾的女人,在这凉风习习的夜里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吊带背心。她并没有刻意要去杀谁,却是目的明确的要杀掉所有人。
扮装成老妇人的千面已经上了越野车,女人一直操控着机枪,对着瑜颜墨和保镖扫射,直到汽车开远到射程不够,她才往下面一坐,放开了发烫的武器。
“老大,我们接到千面了。”她冷冰冰地用手机汇报。
“过来替我干掉那些跟踪的苍蝇。”驾车的“司机”命令。
“不用再保持距离!跟上去!”瑜颜墨对所有的跟踪的保镖们下令。加上伪装成司机的那个人,和刚才开汽车来接千面的人,以及端机枪的女人,c市已经出现四名电鳗的成员了。
不能再任由他们这样下去。畏手畏脚,悦菱只会永远也回不来了……
“你要告诉我什么是电鳗。”车里,悦菱高声对“司机”喊着,“就算是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司机”无动于衷,毫无情感的眼眸从车前镜看过来:“我从不对死人做任何解释。”
他说着这句话时,眼神看向后视镜。已经有好几辆车开始跟了上来。之前,它们都还畏畏缩缩的,此刻却像是突然拼命似的追了过来。
“司机”一甩方向盘,车子在公路的拐弯处漂移。悦菱被甩到了车门上,只听到前面后面左右全是撞车的声音。晕头转向中,整个世界已经车祸横行。自己所乘坐的这辆却穿梭自如,飞针一般的,一边轻松冲围,一边制造着混乱。
然而尽管如此,依然有瑜家的车冲出重围跟了上来。
悦菱强忍想要呕吐的冲动,扑上去想要抓住“司机”的手。男子却在她行将靠近的时候一举手,反手一根指头,指向了她的脸。
悦菱霎时停住,只差一厘米,她的眼睛就要戳在了男人的手指上。
“我打算在甩掉这些人之前不杀你。”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不过如果你想早点死,我也可以成全。”
悦菱还未细细感受他话里的凉意,突然听到后面传来嘭的一声爆炸声。
她忙回头,从车后窗里看到,后面的一辆车,不知为何竟然爆炸了。与此同时,一辆越野车飞驰而上,车没有顶棚,一个女人扛着一只火箭筒,对准了后面的车。
嘭!又是一声巨响,又一辆车子被击中了。
然后越野车开到和他们并驾齐驱的地步,女人再对着迎面而来的车发出最后一枚炮弹。
……火光冲天中,公路彻底被拦成了两段。
两辆汽车在路边停了下来。“司机”下车,打开后面的车门,把悦菱拖了出来。她身上的衣服已经碎掉了,几乎不能遮掩身体,只有那件披肩勉强可以裹住部分。其余露出的地方,无一不展示着她光洁的皮肤与美好的曲线。
可是男子的眼光并没有多余的停留在她的身上。
对面越野车上下来了三个人,一个就是那名拿火箭筒的女人,她的身材十分纤细娇小,可却轻轻松松地提着七八斤的武器。另外两名男子,一位长得五大三粗,脸上有狰狞的伤疤。另一名个子普通,背着一个登山包,头上带着一顶帽子,脸上却缠满了绷带,连眼睛上都缠着一层纱布,咋一看让人觉得有些可怖,就像是从恐怖片里爬出来的一样。
“换车。”司机对他们说,“这辆车上有卫星定位,你们去把那些追踪的人引开,”他说着从后座捡出红酒钻的项链和耳环,交给绷带男,“你带这个先回临时基地。亿罗,”他拉着悦菱上越野车,突然回过头,看着那名提武器的桃色吊带女子,“没猜错的话,马上c市政aa府会干预这件事了。你需要援手吗?”
伤疤男已经从越野车的后座,抗下了足足四个大木箱。他体格健壮,四个印着危险标志的箱子在他肩上轻如鸿毛。叫亿罗女子把火箭筒往肩上一扛:“不需要。”
悦菱被迫坐在了越野车的副驾驶上,两辆车在岔路口分道扬镳,她看到那名绷带男一个人背着登山包,朝另一边坡地徒步而去。
丽晶酒店里,宴会已经接近了尾声。各界名流在相继离场,水木华堂刚刚将送市长出酒店,刚到一半,已经手下前来报信。
“宾至路段发生连环车祸?”他狭长的眼一斜,“还有呢?”
“最新的情报,是瑜颜墨和电鳗起了冲突,他刚才已经派了直升机去追击对方。”
“电鳗?”水木华堂似乎怔了一下,电鳗,是那个电鳗么?“瑜颜墨除了追,有用武器反击吗?”
水下摇头:“没有,他似乎有所顾忌。电鳗那边火力很猛,目前是瑜颜墨那边占有下风。但他一直穷追不舍。政aa府那边也已经得到了消息,应该会马上进行干预。”
“悦菱呢?”水木华堂打断了手下,“就是,瑜颜墨的未婚妻怎么样了?”
“哦,据消息,是在电鳗的车上。”
水木华堂原本云淡风轻的眼神突然一紧。
“什么?”平素里本是万事处变不惊的他,语气里竟然有了一丝慌乱。一秒不到,他的额上已经有了细密的汗。
电鳗,不了解的人,以为只是一种海洋鱼类生物而已。
可是但凡对当今国际组织有一点了解,就会知道,电鳗,是当今国际上,令无数特工和国家武装闻之色变的恐怖犯罪集团。
和所有恐怖组织一样,电鳗的根据地在这个世界无政aa府组织的灰色混乱地带。核心成员并不多,但各是不同领域的顶尖人才。
这个组织一般而言,只干三件事:盗抢、杀人和黑色政治交易。
盗抢是他们的天然属性,基本只为了头脑及个别成员的**好和制造混乱;杀人是盗抢过程中的必然事件,电鳗成员杀人从不需要理由,在他们的眼里,人和一草一木没有区别;而同时,他们会秘密为世界上一些政aa府及组织提供支撑,以此换取武器、资金及暗箱支持。
听到电鳗盯上了瑜颜墨时,水木华堂的第一反应是,电鳗有成员看上了瑜颜墨的红酒钻首饰。他有耳闻,这个组织的核心成员里有人对珠宝痴迷。这也能对上悦菱手链消失的事件。
可是,当他听闻悦菱竟然被电鳗带走的时候,他的震惊已经无以言语了。
慌乱中,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常公子,打扰了,不知你是否知道。电鳗现在在c市。”
美国此时正是白昼,常枫端着咖啡穿过办公区:“我已经得到情报了。你是来打听悦菱的现况的吗?我可以告诉你,据我所知,她现在还活着。现在正和电鳗的组织头脑京在一起。不过接下来会怎么样,我就不得而知了。”
“电鳗为什么这样做?”水木华堂不知不觉,啃咬着自己的指关节。
“有人想要悦菱,或者是要她死。”常枫放下咖啡杯,换手拿手机,“否则以京的个性,会当场抢走她的首饰,然后杀掉她抛尸。但我的情报得知,他先伪装成了司机,混上了瑜颜墨的车,然后让千面假扮成了自己的样子,把瑜颜墨引走了。这之后他就驾车带着悦菱离开。”
“他们现在在哪里?”水木华堂问。
常枫尖尖的笑声从那边传来:“堂少,别说s国对我们的卫星摄像设备有所干扰,就算是我们真的拍到了什么,也属于中情局的即时机密,不可能向你透露。”
“常公子,”水木华堂觉得自己声音飘渺,“你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我向你保证,如果你能帮我救下悦菱,我也会尽力帮你完成你想要达成的事。”
“我可以向叔叔求助一下。”常枫犹豫了一下,“不过,你知道,叔叔未必肯和电鳗做交易。而且,你知道电鳗不是杀手,不会因为谁大价钱买凶而倾巢出动。他们会这样绑架悦菱,要么是有人要对付瑜家,要么就是有人拿了重大的政治资本和他们做交换。”
放下电话,水木华堂觉得虚脱。
他痛恨这种事情超过自己掌控的感觉。
这世上还有人要除掉悦菱,除了李珊珊母女、瑜柳珍莲母女,还有谁?谁会权势大到请得动电鳗?谁又付得起电鳗昂贵的出场费?
“雪,你老实交代,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挂断电话,常枫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自己的妹妹。
常雪的声音磊落而清脆:“你说什么啊?瑜颜墨这个人,我都要忘记了,再说了,我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去和电鳗做交易呢?”
“我马上会向叔叔汇报这件事,雪,我最后提醒你一次,如果这件事和你有关系。以叔叔的风格……”
“知道了知道了,”常雪不耐烦的,“劳烦你好心提醒,但是我没干过,没什么可心虚的。”她忿忿地摔了电话。那个悦菱,真是惹人讨厌,好不容易把她忘了,她还要出点事,来提醒她自己的亲叔叔有多关心她。
c市,是夜。
瑜家和水木家均是灯火通明。
瑜颜墨坐在沙发之上,阴沉地目光时不时地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瑜柳珍莲母女。瑜兰欣有些不自在,瑜柳珍莲却是气定神闲。
“妹妹是什么时候看到悦菱和水木华堂在一起的?”他突然发声。
瑜兰欣有些惊慌:“那个……我是想到处逛逛,不小心看到的。当时我看到他们那样,心里也是为哥哥不平了,所以就拍了下来……”
“后来呢?你有没有和悦菱说话。”
“没、没有啊。拍完我就走了,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呢。”瑜兰欣撒着谎,隐瞒了她而后去找悦菱而把红酒倒她裙子上的事。
瑜颜墨鹰一样的目光久久看着瑜兰欣,看得她几乎要顶不住压力崩溃。
瑜柳珍莲感觉到了女儿的怯弱,关键时刻,她悠悠开口:“好了,颜墨,悦菱现在很危险,你能不能先把她和水木华堂的事放一放,我们大家先想想,要怎么营救她?我刚刚听说电鳗已经逃脱了,我们这边损失也很惨重。我们看看下一步要怎么做,是不是要向上面施压,让他们出动军队什么的……”
表面是在关心着悦菱,其实却巧妙地把话题从瑜兰欣那里转移开了。
她当然知道,瑜颜墨在怀疑自己。
因为c市除了她,他大概再也想不到会有人想要除掉悦菱了。
可是,笑话。瑜家再怎么富裕,也和电鳗那种恐怖组织扯不上关系的。瑜颜墨再怎么查,也是查不到她半点问题的。再说了,就算把整个瑜家送上,电鳗也未必接手。瑜家有钱,但从不从政。而电鳗最看中的,是国家力量的暗中支持。
如果真要追根究底,兰欣也不过是去洒了一杯红酒而已。
说实话,在得到下手的人是电鳗的成员时,瑜柳珍莲也是万分吃惊的。她本以为,来的不过会是一个小偷小盗的人,偷了手链,引得瑜颜墨和悦菱误会就好了。
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电鳗组织的……头脑。
“妈妈,”等瑜兰欣陪着瑜柳珍莲回卧房之后,她心惊胆战地对她说,“要是哥哥知道,是我们找人去偷了手链,还知道我故意弄脏她的裙子,才让对方找住机会得逞,他会不会……”
“他不会的。”瑜柳珍莲打断了她,“你把心放肚子里。就算他真的知道我找人去偷手链,也不会相信的。我不过让人去找个小偷而已,你信不信,那名我真正找来偷手链的小偷,已经死了。”
“啊?”瑜兰欣愚蠢的大脑根本连不上这些信息。
瑜柳珍莲也懒得和她解释,解释越多,她越会想得多,说不定还会露出什么破绽。
实际上,当她今天下午看到悦菱戴着红酒钻的首饰出现时,心中很是妒忌。于是她心生一计,找了个盗贼团伙,出了重金,让他们在宴会上去偷悦菱的首饰。不管是手链、项链还是耳环,偷到一件是一件。
她知道,瑜颜墨有多看重这套首饰。当初他差点因为兰欣和狄夜动了这套首饰,而砍断他们的头和手。
所以,如果他看到悦菱丢了这个首饰,不用说,一定会大发雷霆。
这之后,她再假意动用人手,把首饰“找回来”就可以了。
一来可以打压悦菱的气势,二来也可以假装增进一下继母和继子之间的感情。
于是,她让兰欣按照计划,在悦菱离场的时候倒红酒在她的裙子上,引得悦菱去洗手间。正好让盗贼埋伏在她的必经之路上,顺利偷首饰得手。
没想到兰欣非但出色完成任务,还拍到了悦菱和水木华堂的亲热画面。
自己的女儿难得出息一回,瑜柳珍莲难免沾沾自喜。
可是,直到她在家里,得到悦菱居然被电鳗带走的消息,才知道,剧情早就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有人,居然在这短短的时间里,得知了她的“计划”,替掉了她聘请的那群乌合之众,然后换上一只精良之师。
真有趣,她给自己倒了一杯清水。
大晚上,还是不要喝茶了,免得因为这意外的喜讯而兴奋得睡不着了。
她斜靠在沙发上,悠悠地想着,这世上,究竟还有谁,和她一样,怀着要让瑜颜墨的未婚妻必死的心情呢?
……
海崖之上,载着悦菱的越野车,徐徐的停下了。(www..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