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真知道:“两千贯,每人每天一到三个钱,视货物多寡而定。”
李茂道:“多寡的尺度谁来掌握?”
韩真知道:“税吏,一般年节生意好多收,平素少收,若商户觉得不公平可以去税卡告诉。”
石空问:“收了税的和没收税的怎么区分。”
韩真知道:“盖章,在腕上加盖红印戳。”
蔡有才道:“这个主意好,省事,不过要是碰到个吝啬鬼,不洗手怎么办?”
韩真知笑道:“有不洗手的,不过一天不洗,总不能天天不洗吧,时间长了,墨迹淡了就不作数。”
李茂道:“逃税的多吗?”
韩真知道:“有,不多,税率轻,惩处又严,犯不着。”
李茂道:“税轻税重你说了不算,若是哪天不洗手的人多了,就要留神税收重了。此外,收税管人总是权宜之计,设计的再精密的机关总归是机关,管的越多,出错的几率越大,还是尽早着手让他成立行会,实行自治,官府抽身出来只负责裁判。一方面我们要相信他们有能力自治,另一方面也不可放任不管,自治只能是法律之上的自治,触犯了法律,就是触犯了底线,地方必须毫不留情地予以干涉。当然也要允许他们去打官司,大家讲讲道理,不搞仗势压人那一套。”
说话间到了一间牛肉汤馆外,因见人多生意好,料想味道应该不错,李茂道:“早起都还没吃饭吧,我请客,当然账恐怕得韩司户来结,我出来的太急,没带钱。”
众人下马围坐在一张胡桌,老板是见多识广的人,看出众人来头不小,自然殷勤招待,给的汤饼格外的足。
众人皆出身军旅,吃饭像打仗,一时吃完,韩司户去结账。李茂看到街上多了一队保安军的士卒,个个手持短棒,来回巡逻,引起商旅一阵恐慌。
眉头一皱,问胡斯锦:“你知会陈光道了吗?”
胡斯锦摇摇头,应了声:“我去问问。”正要起身被石空按住:“今日玄壮观大德天师演说道法,城里城外怕要来几千人,保安军预做准备也是应当的。”
胡斯锦道:“这事陈统领没知会我,石将军是怎么知道的。”
石空道:“你嫂子信道,昨晚一宿没睡,天没亮就走了,我怎不知道。”,
李茂道:“什么大德天师,听着像是个江湖骗子。”
蔡有才和韩真知结账回来,听了这话接道:“大德天师可不是骗子,人家可是个真正有道之人,有预言未来的神通。”
李茂道:“还预言未来,未来之事虚无缥缈,怎能当真。我说一千年后,有人坐着铁飞船飞到月亮上去见嫦娥,你信不信。”
韩真知道:“我信,这又是哪本佛经上说的?”
因为嘴快,挨了两道白眼。
蔡有才道:“去年他初来幽州时,对城中乞丐说,‘天降真神,尔等不久为囚徒矣’,时隔不久官府就把大丰坊和臭水街一带的乞丐收了监,充军的充军,下狱的下狱,老弱都迁出城外去农庄自食其力,这不是做囚徒吗?”
李茂笑道:“休要被他的小把戏所骗,‘天降真神,尔等不久为囚徒矣’,这话模棱两可,怎么解释都行,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
蔡有才欲和李茂辩论一番,见众人都冲着他笑,嘟囔了两声不吭气了。
这时候有个小吏走进牛肉汤馆,朝众人望了一眼,转头就走了出去。石空笑道:“行踪泄露了,不想惹麻烦还是早点回吧。”
李茂的确不想劳师动众,搞的满城皆知,便让韩真知回衙,自己一行回了王府。
洗了脸,喝了口热茶,府里不知他在外面吃了汤饼,又将早饭端了上来,李茂也懒得跟她们多解释,就胡乱喝了两口粥,坐着看一份简报。
忽然香风一阵,倩影一闪,齐嫣走了进来。
李茂忙起身招呼道:“你怎么来了,吃了没,坐下一起吃。”桃红忙着布置碗筷,齐嫣笑笑道:“不必了,已经吃过了,我来是问一声,下月母亲寿辰,你有空去吗?”
李茂道:“下月几号?”
齐嫣答:“十六。”
李茂笑道:“去,岳母大人的寿诞,做女婿的自然要去。还要送一份大礼。”又问:“钱够不够,不够去账房支一些。”齐嫣忙道:“够了,够了。”说完又做为难之色,双手捏着手绢,反复搓揉,有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李茂取茶簌簌口,招呼齐嫣到里屋来,笑道:“有什么话只管说。”
齐嫣低下头,又抬起来,笑笑,面颊先红了:“你也好久没到我那去了,我,有些话我不敢说。”说罢又低下头去,再不敢抬起来。
李茂凝眉想了想,点点头:“是有些日子没去了,不过这不代表什么,最近忙,抽不开身,我哪都没去,呃,昨晚只是一个意外,嗯,这两天我就过去一趟,你要预做准备哟。”
齐嫣腼腆地笑笑:“我那随时都有准备,你随时可以来。”
李茂不敢直视自己的小娇妻,这些日子冷落她太甚,以她如此隐忍不争的性格都找上门来,可见自己已经做的相当过分。
他忙岔开话道:“你兄嫂也到幽州了吧,是怎么安排的?”
齐嫣道:“大哥他文不能文,武不能武,性子又倔强。郑总管安排他在保安军做押官,不做事,白领一份俸禄。母亲说光吃饭不做事,难免让人笑话,想让他,让他,去看看库房什么的。又不敢开口,怕你骂。”
齐嫣再度低下头去,她长兄齐正只是个普通庄稼汉,没读过书,脑子也不大灵光,做官经商都不是材料,到了幽州后一家人生计无着,郑孝章便安排他在保安军里挂个职,领一份俸禄养家。
李茂道:“是我关心不够,大哥既然有这份心,我看应当支持,回头我让胡斯锦去找郑总管,他会妥善安排。”
齐嫣喜不自胜,忙起身给李茂行礼,李茂笑道:“小糊涂,傻了不是,一家人,用得着这样吗。”扶齐嫣坐下,把这女子仔细端详了一下,心里徒生感概,自己在最落魄时遇到了她,无耻地奸/骗了她,丢下未婚?先孕的她独自承受世俗的鞭挞,若非她有个泼辣的哥哥,她今日的命运又会怎样?
这些年她帮自己生儿育女,无怨无悔,不声不争,安安静静,谨守本分,自己却仍一如既往地忽视她,让她为兄长谋一个管仓的小吏都这么诚惶诚恐。
李茂忽然良心发现,不觉眼圈红了,再看齐嫣却是越看越觉得楚楚可怜。
这样的小可怜,自己不去怜惜,又让她依靠谁去?
李茂站起身,齐嫣忙也站起,她随后就被李茂揽进了怀里,她身形娇小,被李茂这么满把一抱,整个人都没了进去。
李茂在她耳边轻呢道:“回去把自己洗刷干净,等我晚上去吃你。”
齐嫣俏面绯红,赶紧推开他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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