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茂道:“证据靠的住吗?”
李国泰深知此事事关重大,稍稍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说:“铁证如山。”
李茂道:“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李国泰道:“以牙还牙,做掉林清发和盛德旺。”
李茂道:“做掉盛德旺,把林清发驱逐出境。你们假借保安局之名,不要留下痕迹。”
三日后,华州客商盛德旺横尸幽州街头,幽州地方捕快和保安局旋即介入侦办,结论是盛德旺出入烟花场所,因嫖资纠纷被人打成重伤,引发旧病发作,由此横死街头。
此事一了结,有关节度判官秦墨威逼何泓霜妻一案也水落石出,幽州节度判官秦墨因倾慕何泓霜妻戚氏美色,当面求婚,求婚不成,遂起殴斗,致使何泓妹何兰轻伤,秦墨轻伤。幽州节度使,当朝一品太尉李茂判:秦墨行为有失检点,宜当众向戚氏、何兰道歉,赔偿汤药费十贯,物品损失费十贯,解其节度判官之聘,即日送还回原籍河中府。
此案了结时,秦墨已经能拄着拐杖下地行走,他不要旁人扶持,一瘸一拐来见李茂,被卫士挡在中堂外后不叫不走,一连站了两个时辰。
李茂让他劝他回去,秦墨二话不说抡拐杖就打,他重心不稳,没打着人倒差点把自己晃倒,李茂无奈只得让人将他带进来。
秦墨怒气冲天而来,一进门便用手杖砸了屋中一个花瓶,指着李茂的鼻子破口大骂:“不要欺人太甚,杀人不过头点地,何必把人往死路上逼!你李太尉匡扶正义,为弱女子做主,你有脸面了,我的脸面在哪?”
李茂道:“你的脸面是你自己丢的,与我何干?做下这等事,不知悔改,还在大言不惭地说脸面,你有什么脸面。”
秦墨道:“我没有脸面,你有脸面!昔日在海州东海县,是谁设计让雀易杀了秦家老小数十口,当年在长安又是谁让王璞的马车跌落壕沟不治身亡?你为了女人可以杀人,我就不能,你凭什么?”
李茂摔杯喝道:“你吼什么吼,你有胆量做就别让人家翻出老底来,搞的声名狼藉,是谁把你搞的声名狼藉,是你自己!你还怒气哼哼的跟我发狠,我堂堂当朝一品太尉的脸让你伤成了什么样子,屁股都不如。”
秦墨怪笑连连:“好,你怨我伤了你的脸面,我的心让人伤的千疮百孔就是活该?这就是跟你做兄弟的结果,我今日才算是看透了你,你无情无义,你的心是冷的,你连块石头都不如。”
李茂寒下脸不搭理他,待秦墨的气稍消,方道:“幽州你是呆不下去了,去长安接替陈慕阳吧,青墨跟你一起去。”
秦墨道:“我无能,没本事,做事拖泥带水,坏了你李太尉的颜面,我哪还敢做事,我还是辞官回乡抱孩子去吧,狗。娘。养的,什么狗屁世道。”
秦墨掬了一把泪,拄着拐杖往外走,石空现身跳出来,哈着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又看,笑道:“哟,哭了,难得,难得,没想到你还会哭。皮薄臊的?不对呀,你这脸皮还会臊的哭?”
秦墨道:“滚开,老子心烦。”
石空扶着秦墨下了台阶,扯住他问道:“吵架啦,别不承认,我都听到了,老底都翻出来了,要一刀两断了?我看不至于吧,夫妻之间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兄弟之间是当面抡拳头气消了就了账。除非是虚情假意,要借故一拍两散,否则就是打断骨头连着筋,想分也分不开的。”
秦墨道:“你说完了没有,老子心烦,你没听见吗?你也别幸灾乐祸,早晚有一天轮到你,到时候你也没脸。”
石空道:“我怕什么呀,我又不像你那么缺德。兄弟,听哥一句劝,这件事的确是你干的太缺德了,彻头彻尾的错。你这回算是坏了名头,臭了招牌了,这世上的事有些是说得做不得,有些是做得说不得,你搞混了,还大张旗鼓,你怨谁,怨你自己。”
秦墨吐了口气道:“这事我认栽,发配我去长安,我也认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秦墨一狠劲推开石空,一瘸一拐继续前行,石空吆喝道:“有空常回家看看。”
秦墨憋了一肚子气,刚出角门,却又听得一声咳嗽,有人喝道:“站住。”斜眼看是青墨,秦墨没理她,低头继续走,青墨又咳嗽了一声,见秦墨不理她,气势汹汹追上前来,推了他一把。秦墨一个趔趄,若非手快扶住墙,定摔个大跟头。
“你也欺负我,我招谁惹谁了。”
“你还好意思抱怨,我若是你,自己挖个坑自己跳下去,自己填土把自己埋了,没脸,你知道吗,做下这等缺德事,也只有你这种脸皮厚似城墙的人还能腆着脸活着。”
秦墨吐了口气,抬头问道:“你那么有种,为何也被发配去长安?”
青墨一心语塞,脸皮一红。
秦墨无心恋战,哼哼道:“咱们俩老大不说老二,都节省点口水吧。”
刚想走,又被青墨拦住,秦墨把拐杖夹在腋下,双手打躬说:“姐姐,妹妹,姑姑,我求您让条道行不,赏兄弟一条活路吧,兄弟已经身败名裂,猪狗不如了,您再羞辱,再可劲踩我也显不出您那高人一等来,饶了我吧,好吧,人情留一线日后好想见,咱们以后相处的日子多着呢。回见。”
秦墨低头刚要走,却又被青墨揪着衣领拽住了,秦墨怒气冲天,咆哮道:“你到底想怎样?!砍了脑袋不过碗口大的疤,总要给人留条活路吧!”
青墨不妨他发这么大的火,一时愣住,张口结舌,默默地缩了手。秦墨出了火,心里倒有些空虚,上下不着落,柱起拐杖正要走,忽听青墨咳嗽了一声,轻柔地说:“那个,别怪我没提醒你啊,那条路是去茅厕的,坤间,女人用的。”
秦墨离开幽州那日,已经能离开拐杖下地行走了,因为声名狼藉,到郊外送行的人并不多,秦墨垂头丧气,霜打的茄子一般提不起精神来。喝了几杯送别酒,正要告别,忽然幽州方向来了几骑。本来说不来送行的李茂忽然带着冯布、韩真知、胡斯锦等人赶了过来。
秦墨一看李茂,赶紧喝尽杯中酒,翻身上马就要走,被石空一把扯了下来。人虽没走成,却是瞪眼望天,就是不肯过去见礼。
石空勒住他脖子,低吼道:“别给脸不要脸。惹恼了老子,老子不管你的鸟事了。”
猛力一推,秦墨就到了李茂面前,趔趄不稳竟跪在了李茂面前,众人慌忙退去。
李茂盘膝坐了下来,低头望秦墨,秦墨冷着脸不理。
李茂哈哈一笑,叹道:“这么多年,我还从没见你这么有种过,好,你今日不必说话,听着就行。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有些大题小做了,不过这事你也做的不大高明,你承不承认?名声这个东西,对泼皮无赖来说算不得什么,他们就靠不要脸活着,除此之外,这东西就很要紧,事业越大名声越重要,坏了名头,谁还敢跟你共事?你堂堂一个节度判官,弄出这么大的丑闻来,要置我于何地?事情出来了,总得有个人站出来承担吧,你说你不出来,谁出来?总不能让我这个当朝一品来给你背黑锅吧,我想背也背不上嘛。”
秦墨翻眼白了李茂一下,话到嘴边没有说出口。
众人见二人谈话,都识趣地躲到一边去了。
李茂望了眼幽州的蓝天,这便又说道:“京中将有大变,大唐有场劫难,若能顺利度过,则中兴有望,四海清平,届时你我交出兵权,回长安做个安乐公,逍遥一世却也快活。若熬不过去,天下必大乱,山河倾覆,四海鼎沸,生灵涂炭,你我也只能奋起一搏,保境安民。”
秦墨咳嗽了一声,说道:“保境安民是假,进取天下是真,我看你是巴不得天下大乱。”
李茂瞪眼道:“我呸!你儿子才有这念头。天下大乱,英雄四起,谁能保证自己就能笑到最后?不错,这几年咱们是走的很顺,可运气总有用尽的时候。胜者为王,败者呢,你不过是受了场小挫折就寻死觅活,那么难听的话都说出口来。将来某日若你我输的一干二净,你还不得拔刀自刎?”
秦墨道:“拔刀自刎倒也未必,真到那一步我就当和尚去,悠游名山大川,也是快活。至于你说我出口伤人,你不把我逼急了,我会口不择言吗?说的过头话,你别往心里去。”
李茂道:“果然天下大乱,你还能去当和尚,若大乱之后又大治,却连和尚都当不成。沈太后躲了四十年,到头来还是难逃一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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