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1章 长安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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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41章长安的手段

    幽州之乱平息后的第三个月,朝廷对幽州的处置终于下来:其一,将营州一分为三:分瀛、莫二州为一道,设瀛莫观察使,以王庭凑为观察使兼管内度支、营田等使;分营、平二州为一道,设营平观察使,以诲洛可为观察使兼管内度支、营田等使;幽州、妫州、涿州、檀州、蓟州为一道,设幽州节度使,节度管内诸军及兼观察、度支、营田、押藩等使。

    其二、张弘靖因平叛有功,入朝为吏部尚书,加太子太保;调检校工部尚书、太子少保李茂转镇幽州,司农卿薛戎接掌辽东;任命严秦为妫州刺史,所部兵马改隶左神策,严秦兼任左神策妫州会镇镇行营兵马使。

    对于这个安排,李茂大加赞赏,河北三强藩之一的幽州被一分为三,大大削弱了其叛乱的根基。调李茂出镇幽州,以辽东强龙压制卢龙军这条地头蛇,以卢龙军之势掣肘之,使之互相牵制,既能避免李茂在辽东割据自雄,又在卢龙军的头上上了一道紧箍咒。

    而以薛戎出镇辽东,李茂移镇幽州无疑也是一招妙棋。

    幽州现在有三明两暗五股势力,表面平静,实际却是激流暗涌,从长安调派任何一个大臣来做节度使,都有随时垮台的危险,能做幽州节度使的其实只有地方实力派,王承元、田弘正、庄园、程维功、李茂、王庭凑这些人。

    田弘正和王承元各有自己的根基,但根基都不是十分稳固,一旦猛虎下山,将来能不能回来却是个大问题,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这种蠢事他们岂会去干。

    庄园是李茂的傀儡,程维功、王庭凑和朱洄是一丘之貉,不可信任。

    只有李茂,既有实力坐稳幽州节度使,又无后顾之忧,且有着强烈的扩展愿望,将其移镇幽州,他本人愿意,朝廷各方势力也能接受,毕竟他这个辽东节度使对朝廷还算恭顺,至少表面功夫做让人无可挑剔。

    一言以蔽之,李茂绝非幽州节度使的上佳人选,却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至于辽东那个李茂一手打造出来的**王国,谁来做节度使都是被架空玩弄的命,调一个跟李茂不对付的人,不用三个月就得卷铺盖滚蛋。而薛戎则不同,薛戎是李茂的恩人,义兄,又是朝廷的重臣、忠臣,派他来辽东至少可以在情感上对李茂形成约束。

    关于要不要去幽州赴任,辽东内部意见倒是很一致,应该去,为何不去,辽东是铁打的江山,谁来都是傀儡,去幽州虽然有卢龙军牵制,但节度使就是节度使,官大一级压死人,对如何谋取幽州实在有着妙不可言的作用。

    李茂决定出镇幽州,他在辽东节度使任上做的最后一件事是任命郑孝章为辽州长史兼辽东城兵马使,任命文书丞为东州刺史;推荐谢彪为营平观察副使,王俭同为营平都知兵马使,协助诲洛可镇守营平。

    又聘常木仓为幽州行军司马,秦墨为巡官,与其同去幽州。

    家中因苏樱又有孕在身,留在辽东城不动,芩娘留下照管家业,兰儿和薛丁丁随同一起前往幽州。

    李茂行前,快刀斩乱麻,令薛青裹以老迈之躯致仕退养,调薛青玉任盐铁院巡盐使,薛青碾被发配去平壤城效力。

    因幽州局势复杂,李茂没有在辽东等薛戎,而是一早赶到幽州去和张弘靖做了交割,张弘靖有了红珠照顾,脸上已有了血色,只是经此大难,仕途上心灰意冷,他心里也很清楚能在幽州全身而退,李茂是帮了大忙的。

    故而对李茂没有保留,交割很顺利,临行之日,张弘靖突然提出要把韦雍、张宗厚留在幽州,他声称自己回京后一心养老,仕途上不会再有多大进取,韦雍、张宗厚等人再跟着自己只会耽误他们的前程,故而将他们留给李茂。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又是猝然提出,李茂只能答应。

    送走张弘靖约一个月,薛戎就到了幽州,他没有进幽州城,而是在营平和幽州的交界处和李茂见了面。一见面,薛戎即道:“你在辽东声势闹的很大,朝里有人红眼,叫我来跟你麻缠,临别前宰相面授机宜让我看着你点,我觉得不免有些杞人忧天,难道你李茂华还有不臣之心不成?”

    李茂哈哈笑道:“人怕出名猪怕壮,我是躺着也中箭,我若有不臣之心,岂肯中你们的调虎离山计,跑到幽州来坐以待毙?”

    薛戎道:“你休要顽笑,你的一举一动多少人盯着呢。你在辽东擅自更改官制,难道不是不臣之心?国家法器岂是随便能动的。”

    李茂道:“天大的冤枉呐,昔日我来辽东,无名无分,欲收复辽东谈何容易,朝廷的名器岂敢僭越,只能生搬硬造些官职出来,你做统领,他做主事,否则谁肯为我卖命?我生造出来的这些官署、官职可没一样跟朝廷重样的,就是怕人说我有不臣之心。后来朝廷认了我这个辽东节度使,我不是把官名一个个都改回去了吗,那些个官署也一个个都撤销了,如今只是叫惯了,一时改不了口罢了。”

    薛戎道:“有没有撤销、更名,你心里比我清楚,我要提醒你的是,这个事你最好派个能言善道的去趟长安,剖个明白,免得让人揪住做把柄。”

    李茂连连道谢,承诺马上就打发人去长安禀明天子,求得朝廷的谅解。

    薛戎又问李茂去了辽东该怎么当节度使,李茂笑道:“记得我兄旧日教导我,治民贵在无为,前几年我好逞强,什么事都要管,结果是什么事都没管好,闹的民怨沸腾,还起了场叛乱,后经一位高僧点拨,我才弄明白‘无为而治’才是古今不移的大智慧。”

    薛戎道:“无为而治是天下太平后的治民之策,你的辽东是太平盛世吗,我到了你的地盘,但我看着不顺眼的人和事,我还是要管,你又怎么说?”

    李茂道:“你是辽东之主,你想管什么就管什么,我这个幽州节度使节制不了你。”

    薛戎叹了口气道:“我不是什么辽东之主,我只是大唐天子钦命的节度使,大唐的牧民官加统兵官,要守规矩的。”

    李茂道:“我已经解散幕府,撤了几个州的刺史,辽东的事你大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管,我不会掣肘只会帮忙,此外辽东三面临敌,军事方面……”薛戎道:“我不懂军事,无意跟你争兵权,所以军事方面我会‘无为而治’,我只要组建一支直属军,人数两三千,用于维护治安,免得人说我这个节度使连保境安民都做不到。”

    李茂道:“现成的有支保安军,人数五七百,兵部备过案的,你可以旧瓶装新酒,倒是省了不少麻烦。”薛戎道:“此事待我到了辽东再说。”

    二人坐在驿道边草亭说话,眼见坐在树荫下的李氏一直低着头,咬着牙,冷着脸,李茂起身走过去拜道:“虽说辽东的冬天又冷又长,不过夫人请放心,辽东也有地龙,也有软榻,门外冰天雪地,宅内温暖如春,也有花红柳绿的春夏,我保管你明年此时会喜欢上那里。”

    李氏勉强一笑,道:“茂华,你兄长是个老实人,被人用作棋子来牵制你,他的本意可不想与你为难,你可不许为难他。”

    李茂道:“兄长于我有再造之恩,我李茂岂是那忘恩负义之人?”李氏道:“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他是个古板的正人君子,又是个大大的好清官,不愿意尸位素餐,每到一地难免要折腾一下,在丰州是,在司农卿任上也是,你就让着他点吧,反正孙猴子也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李氏跟李茂不熟,平素沉默寡言,面相威严,这一张口就直刺要害,倒让李茂十分尴尬,他只能表忠心似的应道:“一定,一定。”

    鉴于辽东现在经济疲惫、战事不多,李茂入幽州后,调石雄的第三师、宋梦龙、李红水的第七师、雪碧华的第九师、**第五师一部和捆奴军进驻幽州,总兵力一万三千人。

    王俭的第八师屯营州、山海关,黄仁凡的第四师屯平州,营平观察使幕府设在平州,其余第一、二、六、十、十二师仍旧留镇辽东。

    李茂行前已将辽东幕府解散,也未推荐任何人给薛戎,薛戎的幕府班子由他自行搭建,李茂不掣肘只帮忙。

    薛戎把辽东节度使理所由辽东城搬迁至辽州城内,解散保安局下属的保安军,旧瓶装新酒,组建自己的军事力量,他向李茂承诺只招募两三千人,实际却招募了五千人。所有将领都是他从长安带来的,其中不乏朝廷亲贵子弟和禁军将领。

    李茂明确指示内保处暂不对保安军进行渗透,观察警戒即可。

    朱克坚举城投降前,幽州城内发生了一场大混乱,秦墨重点保护的红珠也在这场混乱中丢失,事后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红珠从一名叛逃的右厢执事手中给解救了出来。

    那名执事原本是奉命保护红珠的,却被红珠的美貌和优雅的气质所迷,趁着朱洄被杀后的混乱,他把红珠救了出来,带着她私奔去了。

    以前右厢再骄横跋扈,秦墨都能容忍,因为不管是老谋胜算的秦凤棉还是骄横跋扈的李国泰,抑或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曾真都对他这个挂名统领十分尊敬。在右厢,秦墨说一,他们不会说二,至少当面不会说。

    既然自己的利益没有受到侵犯,秦墨对属下的骄横跋扈就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这件事深深地刺激了他。他清楚地记得自己曾亲自交代李国泰要保护好张元理的这个宠妾,原因无他,红珠这女子生的芳华绝艳,秦墨印象很深。因为他的算计,张弘靖家破人亡,保护好这个小女子,给他一个念想,也算是一份补偿。

    结果倒好,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人拐走了,还是自己人做的案。

    一个小小的执事敢置他和李国泰的话当耳旁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还得了,长此以往还不反了天了?

    秦墨这次是出离地愤怒了,在他的严厉督促下,在秦凤棉的亲自主持下,右厢进行了一次大规模的清肃行动,借助了左司和内保处的力量,一口气处置了三十多人,士气、风气为之一变。

    那名携带红珠潜逃的执事被捕获后,秦墨让李国泰亲自动手挖了个坑把他活埋了,以此给叛徒树立一个榜样。

    秦墨把红珠归还给张弘靖那天,张弘靖如见鬼魂,半晌方问:“你不是投湖死了吗?”

    红珠泣道:“是我命不该绝,投湖去死,偏偏不能如愿,朱洄恨我至死不从,下令将我丢弃在城外让野狗分食,可巧骡车颠簸,半道上我醒了,滚在路边草丛,逃过一劫。”

    这话张弘靖并不相信,但历尽劫难,人还活着,他夫复何求?

    有了红珠在身边服侍,张弘靖的精神明显好转,他终于答应秦墨将那一堆无法拼接的骸骨下葬,然后他离开密室坐回公堂,像木偶一样继续做他的节度使。

    张弘靖抱着红珠像孩子般地嚎哭的情景深深地印刻在了秦墨脑海里,现在,张弘靖已经带着红珠回长安很多天,秦墨每每想起当时的情形心里却还是酸酸的。他想起了祝香,祝香嫁给他那么多年,记忆中除了永无休止的怄气和打架,似乎再也没有别的了。

    现在想来,祝香也是个极美貌的人,但他似乎从未认真看过她,他跟别的女人行房时总爱点着灯,观察她们的一颦一笑,却独独跟祝香在一起时坚持摸黑行动,那时候祝香就是他发泄**的工具,他从未真心爱过她。

    这两年随着他的年纪增长,阅历丰足,他蓦然发现祝香已经在他的心里扎下了根,音容笑貌越来越清晰,地位越来越重要,让他每每想起,心都痛的特别厉害。

    然斯人已逝,再多的怀念也是枉然,这两年他继续在百花丛中打滚,变本加厉。以前他是看到中意的女人就想上,现在他是看见女人就想上,人与禽兽的界限被他一脚跨越。

    他也想过找一个相爱的女子成亲,摆脱这种颓废,但人海茫茫,那个人却始终没有出现。直到有一天他夜入何泓家的后花园。

    秦墨一跃而起,叫来两个亲近随从:“何泓现在是死是活。”

    随从答:“活的好好的呢,朱克坚投诚,他跟着也投诚了,大帅说过投诚者不杀,所以没死,不过兵权被削夺了,眼下做个有名无实的巡察使,巡察什么,我也没搞清。”

    秦墨道:“那就是个吃闲饭的了,你们去把他叫到使府来,我有话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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