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大锤小姑娘人不大,做事却是极麻利也极实在,丁保转过身摘下布绢时也给吓了一跳,短短几分钟时间,提前准备的一百多条竹篾上居然已经没有一个空的,全部都置上了各类或膏状,或液态,或丹丸,或粉末的药物药材,鳞次栉比,铺满整个桌面。
“大锤,这些你拿的时候,可都记录好了?”
“先生放心,都记着呢。”
一番忙碌下来,小姑娘额头微汗,神情却是非常兴奋,眼睛亮晶晶的,扬了扬手里攥着的几张草纸,脆生生道。
“那好,咱们开始。”
丁保现在的嗅觉非比寻常,说实话是有些过于灵敏,嗅感一经打开,这一百多种药物药材如此近距离地暴露在空气中,所带来的猛烈冲击和混杂干扰非常之强烈,一度刺激得他鼻翼酸疼眼泛泪花,用了足足两分钟的时间,才勉强从这种滔天巨浪般的纷杂冲击中摆脱出来,定下心神,仔细分辨起来。
最开始抗气味干扰能力弱,速度比较慢,丁保是按照次序一个一个凑近闻嗅,到后来越来越熟练,待到最后完全适应后,已经不需要再凑近,轻松写意间,拿手指一路直接点下去,很快,夹在其间的四十二种毒物毒*药全部一一被挑了出来。
至于正确率,从小姑娘瞪圆眼睛张大嘴巴,指间几张草纸震惊得簌簌作响之态,就可见一斑。
测验的第二步,由弓大锤在丁保已经分辨出来的四十二种毒物中随机提问,丁保要准确说出它们的名字和基本功效。
这个难度可就比之前要大多了,小姑娘带着丝不服气,从之前的震惊中收拾心神,重新振奋精神,漆漆的眸子亮如繁星,卷而上翘的黑长睫毛跃跃抖颤,视线在桌上剩下的四十二个竹篾上认真扫了一圈,最后把手指指向了最边缘最不起眼的一点粉末。
四十二根竹篾上,共有八种粉末,除了一种略呈粉红,颗粒粗糙外,其余七种形态、颗粒都极为类似,而且都是无色无臭之至毒,她不信丁保能辨认的出来,因为这是连她父亲生前也做不到事。
先生虽然厉害,但是,比起父亲还是略有不如吧?
谁知丁保鼻翼一动,不假思索道:“七星海棠粉。由七星海棠花晒干后研磨而成,此花原种产自海外异邦,叶与寻常海棠无异,花瓣紧贴枝干而生,花枝如铁,花瓣上有七个小小的黄点。此花的根、茎、花、叶均剧毒无比,晒干研磨制成毒粉后无色无臭,无影无踪,令人防不胜防。但极难培植,需用品质上佳的陈酿美酒浇灌,使用时多溶于蜡烛,待蜡烛燃烧时毒气放出,从而致人死地,部分死者死后脸上还会带着满足微笑,是世间七大毒花之一……”
小姑娘眼珠子瞬间瞪得滚圆,极度震惊之下,嫩柳条般的手指禁不住一抖,指尖滑向了旁边另一根竹篾。
“万妙散功烟。此是由西南苗疆的一种瘴疠毒气所聚成的毒烟,只能用曼珠沙华的叶子来收取,凝结成烟粉状贮藏,无色无味,能使人嗅之中毒,顷刻间散去功力,严重者骨肉齐消,呕血不止而亡。”
“子午风疸露。由沙漠无名奇花所制,中毒者病入骨髓,寒暖交替,每日子、午二时发作,其痛砭骨,中毒者很难忍受,往往在第三四次发作时,便会死去。此疾入身,全身泛黄。”
“逍遥三笑丸。”
“一日丧命散。”
“含笑半步癫。”
“……”
待得丁保一口气将桌上四十二种毒物说完,弓大锤小姑娘已经有些呆如泥塑了。
“这怎么可能?!先生,请问你家以前是做毒*药开毒*药铺子的吗?”
“瞎说。”
丁保心情大好,因为他发现自己不仅是嗅觉质变远超常人,前世超强的记忆能力也保留了下来,伸手揉了揉弓大锤的小脑袋,哈哈笑道:“有种说法叫心有灵犀知道吗,你拿了什么药,心里在想什么,为师意念一动,掐指一算,顷刻间便是了若指掌。”
“那先生告诉我,我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弓大锤可没那么好骗,挑衅般地扬起小脸,红菱般鲜嫩的樱唇微微嘟起,卷翘黑长的睫毛颤颤的,轻袅得像风中的蒲公英。
“你在想,先生你外伤已痊愈,该拆药沐浴了。”丁保仿若不经意道。
“啊!”弓大锤这次是真的惊住了,直接掩嘴轻呼,噌地从座椅上弹起,瞪大眼睛,像是见了鬼一样地指着丁保,语无伦次,结结巴巴说不出个囫囵话来:“先生……先生你……”
丁保面含微笑,一副高深莫测,心里却在窃笑,大锤姑娘,你这次过来身上专门带有洗漱用具、洁身药粉,以为为师的鼻子是吃素的吗?
木桶中美滋滋地泡了一个澡,一扫三天来的困乏,丁保这一晚睡得极其香甜。
翌日醒来,身心舒畅,念头通达,舒展了一下筋骨,感觉内伤外伤已经痊愈了七七八八,便准备收拾一下离开此地。毕竟三天已过,也不知道华阳县那边收到信笺之后究竟有没有听取他的意见,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便想赶紧回去看看。
而在此时,黑头山关帝堂内,气氛却是有些僵持凝重。
一丈来高的关帝坐像之下,寨主之位上,弓大锤蹙眉端坐,粉面含威,不悦之色溢于言表。
戚叔双手插袖,站立在她身旁,不言不动,痴肥的脸上豪无表情,像是已经睡着了一般。只有极熟悉之人才能看得出来,他今天的腰杆儿,一直绷得很直。
宽绰明净的大堂内,或站或坐的还有十几人,这十几人可就没这么淡定稳重了,尤其是以坐着的七人为首,个个一脸热血激愤,而在这易于察觉的热血激愤之下,却似乎又各隐着一些复杂的别样心思。
七人中居首而坐的是一个身材健硕体格魁梧的残眉妇人,妇人瞧不出来年纪,身上煞气很重。
在她脚下,匍匐着一头凶恶的吊额金睛白虎,白虎毛发极脏,沾杂着血液、杂草、泥浆,像是披了条花毯子,腥风阵阵,恶臭扑鼻。
“小寨主,老妇今日过来只问一句,这旗,你究竟是竖还是不竖?”
其声如金铁交鸣,入耳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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