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0章 寒鸦寂互不相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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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风撵轻笑,陌陌恩情绝。

    男子凄婉的嗓音如挣开的弦音,掺合在入暮的风里,一点一点的传来。撕开厚沉的夜幕,金光从裂口处迸出,光明笼罩着大地。

    寂静无声的四周,张开手,风从指缝里过去。淡金色的阳光照如冷粼湘漆黑的眸子里,素白一张脸,泛着波光的瞳仁,与站在落寞中的柳风月相对而视。

    白皙到几乎透明的长指紧握着,放开,紧握着,再放开,终于展开在冷粼湘眼前。栗红色的檀香木木牌,在黎明的晨光中散发着微薄的香,牌面精雕细琢的“千”字,让人不由浮想联翩。

    “是他?”拧起的柳眉几欲打成结,冷粼湘努了努唇,隐匿在阳光里的鼻音没了清冷的气息,带着隐晦的抚慰,“北溟千衣候府的千衣卫?倒是费煞苦心,你千万保重。”

    “嗯。”柳风月点了点头,晨风拉开的阳光在他眼睫间跳跃,闪耀的光圈在他眸间投下一道轻微的薄影。他的声音淡淡的,轻言哼出来的“嗯”字余音拉的极长,压根看不出他应的是冷粼湘话— .{}.里的前半句,还是后半句。或者是,两句皆有。

    四目相对过后,彼此相互莞尔一笑。静然在清晨的日光里,定格的时间漫长如天荒地老,而日光一丝一丝从指尖坠落下去。

    过往中参杂着暖色的记忆,铺天盖地排山倒海般汹涌而来。

    金碧辉煌的殿堂,红鸾绿瓦,无处不在的无暇白玉映的人的眼眸都是亮的。那人有着一双北溟皇家特有的桃花眼,儒秀温雅的面容,丝毫不逊色于被誉为北溟第一美男子的北溟王。他的目光,总是那么温和,在母后遇害之后不顾一切的护着他躲开南家的追杀与责难。

    柳风月曾以为,如果在偌大的北溟他还能相信着什么,除却救他脱离苦海的舅舅,就只剩下为他挡过一刀的叔叔。北溟的明王。

    据说,北溟的明王天资聪颖,三岁能,五岁能武,未曾及第就能领兵出战,亦是北溟第一个未及第便封王的皇子。不仅如此,封号还是北溟国姓,明。北溟的暗卫府千衣候府还归他所有,唯他马首是瞻。

    千衣候府,是北溟皇室最利的一把刀,专为皇室处理着上不得台面的事情。曾几何时,他柳风月也成了北溟上不得台面的事情。

    莫名的抑郁丝丝扣入柳风月的胸怀,仰起头,聚在鼻尖的酸楚随着仰头的动作如数灌回到心口。纵使再疼,也不能让人看出来。所以,柳风月笑了,笑靥延着细长的眼角绽开,仿佛桃花初绽,灼灼的颜色艳若胭脂,硬是扯出一丝凄楚的问道。

    “柳风月。”冷粼湘不忍再看,心疼的唤他一声。

    未待的冷粼湘把话说尽,柳风月猛然回头,“我没事,我们走吧。”

    彦天不明所以,因此也不敢言语,命人拉来随行的骏马,一行人打算动身折回冷家在南城的别庄。

    天色已经大亮,万丈荣光笼盖着江南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好似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辉。七月流火,绿树早就成荫,用着郁郁葱葱的浓郁撑开一张阴凉的网,容纳着夏季的酷热。有风过去,撩起冷粼湘垂在两侧的衣摆,猎猎作响。

    一排排的高头大马,并列前行,敛去江湖中人俱来的杀气,为首的冷粼湘等人温润似翩翩如玉的富家公子,温纯无害,斯尔雅。笃定的马蹄声轻轻敲过反耀着银光的青石路面,荡开的笃笃声响在躲在阁楼后偷看着骑着骏马而来的翩翩公子的姑娘心里,漾开一圈一圈的涟漪,潋滟旖旎。

    越是靠近冷家别庄,喧嚣的嘈杂就越发的明晰。隐隐的不安好似晴天里忽然拢起的云雾,慢慢弥漫上冷粼湘心头,下意识的感觉有事情要发生。不知何处聚集的江湖人士,稀稀疏疏的站满在别庄门口。

    拉住缰绳,冷粼湘翻身下马。脸上的芙蕖纹样早已洗去,干干净净的面容倾世绝尘,虽是一身男子的打扮,仍是美的让人移不开眼,聚在别庄门口的众人不由自主的让开一条道。彦天与柳风月随之下马跟上,撇头看了一眼这群杀气腾腾的江湖中人,怎么也想不出此举是为何。

    匆匆忙忙的进入别庄,入目的光景使得冷粼湘等人脚步不得一怔。

    一字排开的武士面无表情,如同冰雪雕刻出来的雕像一般稳稳的站在冷家别庄的院子里。顺着入门园子望去,似有一个脚步蹒跚的人正提着冷临溪踉跄走来,后边似乎还着段绮丝。见到柳风月,段绮丝赶忙几步并作一步走,飞快跑过来,“沐青鸾来了,他要杀西陵。”顾不得鼻尖冒出的汗珠,段绮丝一把抓住柳风月的衣袖,将所有缘由挑明。

    “他倒是好大的胆子。”并不以为意,冷粼湘轻挑娥眉,几是从鼻端哼出的蔑视。不屑的斜睨正抓着冷临溪走过来的沐青鸾一眼,莫说如今如丧家之犬的沐青鸾,纵然他沐家还在,也由不得他在冷家放肆。

    岂料,段绮丝敛了敛神色,小声道,“不知道他怎么劝别的第一家族的人,邱家的人带着各大门派的人一起来了,说是要取西陵的性命给他沐家跟洛家交代。西陵的身份,也已经公诸于世了。”

    “什么?”未等的冷粼湘做出反应,柳风月与彦天先是一声惊呼。顷刻间,柳风月蓦然明白,原来如此,沐青鸾藏身在冷临溪身边果真是为了报仇,见拉拢他不成,就去拉拢第一家族。还真是极好的本事,如此一闹,就算冷粼湘想保住冷临溪,也是不可能的。

    沐家的满门血债,还有洛家庄的二百多条人命,有着各大门派的人撑腰,冷粼湘纵有天下的能耐,也抹不去这些罪过。想着,柳风月心底浮起浓浓的担忧。冷临溪是荒唐放肆,罪孽深重,但他到底是冷家最后的血脉。

    冷粼湘怎么都不会让他死的。

    果然,待的沐青鸾提着冷临溪堪堪走过来,冷粼湘拦在他们的跟前。转头朝着一同过来的残雪轻声吩咐几句,领着沐青鸾等人齐齐走到别庄前的空地上,扫视过场上的江湖人士一眼,朗声道,“各位齐聚于我冷家别庄,所为何事?”

    残雪早已领命,将门口稀疏站着的江湖人士聚集在一起。

    听出是冷粼湘的声音,并没有敢去接话。倒是沐青鸾斗胆,放开手中揪着的冷临溪,大步走上前来,“冷大小姐,令弟杀害我沐家与洛家两族满门,这笔血债,冷家该如何偿还?”

    但见的冷粼湘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恍若罂粟绽放,清清冷冷的声音飘渺的让人听不出她的情绪。就好似在回答着一个再不过普通的问题,漫不经心的反问着沐青鸾,“不知沐大少想冷家如何偿还?”

    “我要冷临溪死。”沐青鸾直截了当的答。

    “只是,不知道沐大少爷凭什么就认定冷临溪就是杀害你们两族满门之人,敢问,可有凭证?”

    “自然是有的,不然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上门跟大小姐讨公道。”说完,只见沐青鸾拍了拍手掌,一全身裹着黑色纱衣的女子从人群中缓缓走出来,一步一步,走到冷粼湘跟前。手中拿着一个白色的瓷瓶,塞着红色的盖子,伸手就把瓷瓶递到冷粼湘跟前,“瓶子里是相留醉,也就是大小姐当初所中之毒。我便是赤血寒堂的毒娘子朱砂,而冷家的少爷冷临溪正是赤血寒堂的堂主,西陵。”涓涓细流般的嗓音,轻缓悠扬,从朱砂色的双唇间悠悠溢出,汇成浩瀚汪洋。翻起人潮中的一滚巨浪,私语声端端雀起,“什么,冷家居然还有一位公子,还是赤血寒堂的堂主。”

    “可不是么,冷家已立于三大家族之一,唯一的公子还把握着东阙第一的杀手窝,其居心昭然若揭呀。”

    “就是就是。”

    ……

    一声漫过一声,声声汇聚,得出的结论中矛头如数指向冷家。

    “行了,说吧,你想要什么?”当真不愧是冷家家主,冷粼湘脸上不见丝毫的惊慌颜色,扬手拨了拨双鬓被风拂下的发丝,一副不慌不忙的泰然。

    “我说过,我要冷临溪死。”沐青鸾依旧不该初衷,答。

    许是因为内力被封,功体受制,自沐青鸾将冷临溪从冷家别庄内带出,冷临溪便一直是昏昏沉沉的模样。惨白的见不到一丝血色的连,紧闭着的双眸,被沐青鸾的手下扶在一旁。连冷粼湘频频投望过来的视线,都视而不见。

    似是看出冷粼湘的意图,沐青鸾挪过几步,正好挡住冷粼湘的眸光,“冷大小姐不必费心了,冷临溪中了朱砂的烟雨之毒,一时半伙意识是不会清明的。”

    “哼,你倒是仔细。”

    “跟冷大小姐交手,小心是自然。”也不理会冷粼湘话里的讽刺,沐青鸾反倒当成赞美,笑着接下冷粼湘的话。

    “既是如此,你们要交代,那我就给你们交代。”拧了拧眉,冷粼湘眸底掠过几许冷凛,吐出口的话语若淬了冰雪的渣子,每一个字都让人冷的通体生寒,“剑阵准备,冷临溪既是冷家的子孙,他犯错也该是家法伺候。所谓子不教父之过,父母亲已经不在,长姐如母,冷临溪所犯之错,由冷粼湘一力承担。”

    “什么?”冷粼湘此话一出,彦天与柳风月皆是一片惊慌。冷家的剑阵,岂是儿戏,这万剑穿身而过,冷粼湘怎可能还有生还的机会。想也不想,两人齐齐踱步而出,“万万不可。”

    只是,冷粼湘主意已定,哪里还能由的别人拒绝。只是漠然的盯着沐青鸾,冷冷的问沐青鸾,“此等结果,沐大少可是满意?”

    如今冷临溪还在自己手上,沐青鸾筹码在握,自然胸有成竹,盘算着待的冷粼湘死后,冷家乱成一团时乘乱把冷临溪带走。正好让他们两姐弟的血,来祭奠他族人的在天之灵。于是,深感满意的点下头,“沐青鸾只是想要一个交代,冷大小姐愿意以命相抵,青鸾若是拒绝,未免不过人情。”

    “如此甚好。”不再看沐青鸾,冷粼湘抛下一句。随着冷粼湘刚刚的一声令下,冷家的剑阵已然备好。面不改色的步入到剑阵中央,冷粼湘将握在手中的溟雪剑扔到彦天手中,朝着布阵的暗卫点了点头。

    剑端抹开的寒意扑面而来,众人只看到华丽的剑花交叠着绽开,像是交织的网,向着冷粼湘漫去。冷粼湘纹风不动,亦没有还手,无数道剑气穿过她的身躯,银色剑光荡过后,唯留下她身上一道道血色的伤痕。

    “噗。”喉间喷出的鲜血犹如泉涌,在青天白日里漫成一片血雾,染红地上的银白石砖。冷粼湘再也硬撑不住,恍如飘落的孤叶,倒在地上。

    “湘儿。”一旁的彦天大吼一声,急步奔出,接住冷粼湘坠落的身子。浑身渗出的血,将彦天白色的衣袍染成沭目惊心的红。58xs8.com